柳苑有時戲癮犯了,就會進去唱唱。隻可惜小以梁聽不懂、也沒興趣,他總奇怪,唱了那麼久,怎麼總停在同一個字上。
有時候,柳苑帶著他去看戲,他也總是在臺下亂跑,根本坐不住,隻有武戲時才會專心看。
後來柳苑的年紀漸漸大了,老人家氣血不足,嗓子越發幹。再後來柳苑不聽戲也不唱戲了。猶記得有一次,老人隻吊了一嗓子,小以梁就歪著腦袋問她:“奶奶,你有一個音岔了。”那時柳苑的表情黯了黯,接著就蹲下身捏了捏喬以梁的臉,也算是欣慰的,長江後浪推前浪嘛,她開懷道:“以梁真棒,對音樂這麼敏銳,一點點瑕疵都聽出來了。”被這樣的老戲骨手把手養大,其實,也就奠定了喬以梁超出常人的藝術涵養與音樂天賦。
也因此,喬以梁給童阿狸的建議真是如雷一樣劈得童阿狸找不著了北,他說,“那你就唱戲吧。”
第109章
唱戲!!!!!!!
“我不會啊!”童阿狸幾近嚇傻。
“那就先看。”
為了不讓小狐狸蹦起來摔倒,喬以梁溫熱的手壓住了童阿狸的肩膀,力道是恰到好處的柔軟又有力量。語氣也是十分篤定,他說:“乖,你能行。”
童阿狸委屈地抬起臉,對上他信任的眸光,雙目清澈溫軟,心底卻根本沒譜,“能行麼?”別這樣啊!( ⊙ o ⊙)!她別是跑上去丟人的吧?!京劇!!!!三哥你要不要這麼牛啊!她敢打賭就算有人站在臺上唱山路十八彎也沒人會唱京劇啊!!!國粹啊親!她是結巴啊親!
童阿狸幾近瘋魔,卻聽喬以梁無比認真地說,“在某種意義上,一個人想要的就是他能得到的。他靈魂的*就是他命運的先知。你想贏,你就能贏。”
一句話,大定乾坤,童小狐狸嘟嘟嘴,豪氣衝天不過兩個字,“我唱!”
清乾隆五十五年(1790年),為給高宗弘歷祝壽,從揚州徵調了以著名戲曲藝人高朗亭為臺柱的“三慶”徽班入京,之後,“四喜”、“和春”、“春臺”徽班也相續進京,這就是我國歷史上著名的四大徽班進京,也就是京劇由來的標志。
多年來,經過一代又一代藝術大師的辛勤勞動,包括對其一板一眼、一招一式反復推敲,京劇才能成為我們今日為之驕傲的國粹。
喬以梁在影音室給童阿狸播放的片子,正是柳苑當年主演的京劇電影《王寶釧》。
上回,喬以梁帶著童阿狸去西安,倆人逛了不少地方,法門寺,無字碑,華清池,兵馬俑,大雁塔等等,就偏偏沒有去寒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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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窯就在西安城南大雁塔附近的武家坡上,在大雁塔時,他們倆卻一致地對這隻要順道多走幾腳路就能看到的地方不屑一顧。
據說,武家坡那一孔洞沿上題有“古寒窯”三個字的破舊窯洞,就是當年王寶釧苦守寒窯十八載,等待丈夫薛平貴歸來的地方。後來,後人還在窗前建了一座祠廟,廟內供奉著王寶釧和薛平貴的塑像,祠柱上題著一副對聯:
十八年古井無波,為從來烈婦貞媛,別開生面;
千餘歲寒窯向日,看此處曲江流水,想見冰心。
對這個千古貞潔烈婦的故事,童阿狸隻評價了一個字,“該!”喬以梁也是簡單評價了一個字,“蠢。”兩人相視一笑,默契得隻差轉圈圈。
王寶釧是唐懿宗時期朝中宰相王允的女兒。不顧父母之言,下嫁貧困的薛平貴為妻。被父母趕出家門後,薛平貴入伍,王寶釧獨自一人在寒窯中苦度十八年。後來薛平貴成為西涼驸馬,將王寶釧接去西涼,夫妻團聚。然而僅過了十八天的幸福生活,王寶釧便死去了。
有首歌是這麼唱的,“身騎白馬過三關,改換素衣回中原,放下西涼無人管,一心隻想王寶釧。”這歌,唱得薛平貴多麼無奈,多麼赤誠,功成名就也不忘老妻,多好的男人啊!但,事實真是如此麼?
隻怕,並不是的。
王寶釧三掌斷絕父女關系嫁給家道中落的薛平貴,身處寒窯赤貧艱辛,夫出徵西涼,娶西涼公主,僅留一句無可奈何。愛如夏蟬,土地中數個春秋的蟄伏,就隻為一個夏天的鳴叫。當然,隻為了那個對的人,王寶釧卻不值得,寒窯十八年不值得。
張愛玲曾經說過,《紅鬃烈馬》無微不至地描寫了男性的自私。薛平貴致力於他的事業十八年,泰然地將他的夫人擱在寒窯裡像冰箱裡的一尾魚,有這麼一天,他突然不放心起來,星夜趕回家去。她的一生的最美好的年光已經被貧窮與一個社會叛徒的寂寞給作踐完了,然而他以為團圓的快樂足夠抵償了以前的一切。
他不給她設身處地想一想——他封了她做皇後,在西涼國代戰公主的領土裡做皇後!在一個年輕的,當權的妾的手裡討生活!難怪她封了皇後之後十八天就死了——她沒這福分。可是薛平貴雖對女人不甚體諒,依舊被寫成一個好人。
柳苑的表演果然是大師級的,隻那麼幾個細節,雙膝輕碰,柔軟中舉手投足的角度,撥好衣服的下擺,安然一坐,泯然一笑,一手指尖捏扇一手微按衣袖,這旦角已經恍如嬌羞的白花了。黑白影像裡的柳苑就像是活生生的王寶釧,堅毅,隱忍,痴情卻也悲情。
“真棒!”童阿狸由衷地感慨。
喬以梁的目光流連在幕布畫面上,思慕卻也柔情,他微微側過臉來,眸光帶著幾分溫情,嘴角緩緩漾出淡淡笑意,他說,無比鄭重地介紹,“阿狸,她是我奶奶,柳苑。”
第110章
女主持人選拔比賽那天,G防大禮堂擠滿了人,有的同學曉得來晚了自己可能佔不到座位,索性就拿出了春運擠火車的奮鬥精神,搬著折疊小板凳就來了。
烏壓壓一片中,當然也有很多“親屬”是混進來看美女的。朱小北也要給童阿狸助陣,這幾年“虞美人”的生意是越來越好了,他也一躍成為了設計師界的一顆新星,隨著事業的日漸成功,朱小北的性格也越來越開朗了,人也漸漸有了些底氣。這段時間,他還參加了一個國際上的服裝設計比賽,已經入了復賽名單。他更是在一年前就搬出了大院,正式和朱家人斷了聯系,還有了自己的小公寓。
這回,他那膽小的性子更是英勇了一把,偷爬G防大後門混了進來。
這天,除了表演京劇穿的戲服是喬以梁給她準備的,童阿狸上臺表演所用的另外兩套服裝都是朱小北親自設計並且親手做出來的。
第一場比賽是抽籤辯論,六人一組。辯題為:“人性。人性本善?還是人性本貪?”
童阿狸抽籤後進入了“人性本貪”那一隊,她從頭到尾就隻發言了一次,小妮子上臺也是素顏,穿著簡單的無袖背心,吊帶西裝褲,及腰微卷的長發隨意披散著,除了指甲上通紅的指甲油,全身無一飾物。
她起身,精致的五官巧奪天工,媚骨天成,身形卻是筆直,歪歪嘴,對對方辯友的辯詞一臉的不以為然。冶豔地勾起眼道:“人性是什麼?我不同意對方辯友的理解。就比如,如果我每天給你一塊錢,隻要一天不給,你就會恨我。如果我每天給你一個巴掌,隻要一天不打,你就會跪謝。人性如此,生活如此,愛情、事業亦如此。所以,人性本貪。”
真是犀利啊!最後評委打分,她們這組在比分上雖然隻多了零點五分,但也算是贏了。
方嬛在才藝表演環節演唱了一首歌,電影《城南舊事》的主題曲《送別》。
不得不說,方嬛的聲音很好聽,優柔婉轉。又見她戴著淺黃色的發帶,一襲白裙清雅溫柔,隻站在舞臺中央靜靜地一字一句緩緩地淺唱。這中規中矩的表演,反而贏過了那些又蹦又跳的摩登少女。畢竟這個時代太急躁,我們汲汲於營,平淡樸實的東西反而更顯得珍貴。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壺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