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他在你手機上安了定位」。
我抬頭,唐禮南逆光而立,身上的服飾是我今天在手機上看到的。斯文禁欲。
隻有我知道,他是個十足的禽獸。
我踉跄起身,許歸洲怕我摔倒,慌忙和我一同站起,抓住我的胳膊。唐禮南眼色一沉。
我一字一頓:「你給我,安定位?」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伸手拉住我的另一隻胳膊,狠狠將我拉到他的身旁。
「回家。」唐禮南冷聲開口。
他力氣太大,我沒有任何反抗之力。尤憐跟到我們後面,許歸洲抓起外套就要追。我對他做了個口型。
「放心。」
外面不知何時下起傾盆大雨,閃電劃過空中,轟隆雷聲隨之將至。唐禮南將我扯到後座,一把塞我進去。
「你坐這裡。」
有別的女人在時,我隻能坐在後排。副駕駛永遠不是我的專屬。我有些累了。
唐禮南似乎是想和我說些什麼,但他思索幾秒,最終沒有開口。他關上車門,回到駕駛座門前。不經意間,他看了許歸洲一眼。
很輕蔑的眼神。
僅僅一瞬便收回目光。然後驅車離開。
唐禮南故意開的很快,濺起一層水,潑到了許歸洲身上。過於刻意的舉動。
我想開窗和他說句對不起,可是車窗怎麼摁都下不來。抬頭的瞬間,我和唐禮南的目光在後視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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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帶著警告的意味。
我最終放下手,靠坐在座椅上,閉上眼睛,不願和他有任何交流。許歸洲很好。
他不應該參與我這般泥潭似的人生。
7
唐禮南先把尤憐送回家。
小區門口,他倆站在不遠處,挨的很近。沒看錯的話,他們應該是在接吻。我在車裡看得一清二楚。足足十分鍾後,唐禮南才回來。我依舊是閉眼的狀態,這樣就不用和他說話。
「檸檸。」
我裝作聽不到的樣子。
唐禮南又喊了一遍,我還是沒理他。
他有些怒氣,「唐梓檸!」
我這才幽幽睜開眼,輕聲道:「怎麼了?」
或許是我的軟聲軟氣,他的怒意瞬間消散大半,問道:「困了嗎?」
我應了句。
唐禮南沒有回話,而是將車速慢慢提升。二十分鍾後,我和他到了家。
準確來說,是他的家。
畢竟我短命的爹在我十幾歲時撒手人寰,把我囑託給他自以為最信任的朋友。
寄人籬下,就要有寄人籬下的樣子。
我打開車門,頭暈暈沉沉的。剛剛在車上待了太久,悶得我心口慌,整個人神志都不太清醒。
地下車庫空無一人,我的腳步聲尤為突出。而後,唐禮南跟了上來。
我倆一路沉默著走上電梯,摁下樓梯鍵,再到開門,沒有一個人出聲。進家後,我換上拖鞋,連洗漱都不願洗,隻想栽在床上。
頭蒙的厲害。
快要到房門口時,唐禮南叫住我:「檸檸。」
我握住門把手,幾乎是用著最後一絲力氣,「叔叔,有事嗎?」
殊不知這句話哪個字點燃了他,他跨步上前,將我一把拉過,壓在客廳的沙發上0
這個舉動令我清醒幾分,我看著他盛怒的眸子,不明白究竟怎麼了。
「你幹什麼?!」
我試圖掙開他的束縛,卻無濟於事。
「我幹什麼?」
唐禮南像是中蠱,他咬住我的耳唇,引得我一陣顫慄。這熟悉的舉動讓我想起十八歲那天。
「唐梓檸,對他笑得很開心吧?」
「怎麼,急著和我撇清關系,已經找好下家了?」「你說….!
唐禮南手指劃過我,推著我的上衣直至胸口。
溫度冰涼。
「他要是知道你這麼髒,還會喜歡你嗎?」我想起許歸洲笑起來嘴角的兩個梨渦。
想起他不厭其煩,我一遍遍拒絕他,他又一遍遍朝我伸出手。我忽然覺得,或許我真配不上他。
「唐禮南。」
我沒有喊他叔叔。
「我不幹淨,你也好不到哪去。」
我和他都是共墮地獄的惡魔,誰也不比誰高貴。「許歸洲,比你好一千倍,一萬倍。」「你沒資格提他。」唐禮南猛然用雙手掐住我的腰側。
「我髒?」
「唐梓檸,你還記得吧?當初是你說的,如果你賣,我會不會買?」
那個夜晚,在這個沙發上,在同樣禁閉黝黑的環境,我說了這句話,對他做了我一直不敢做的事。
我永遠忘不掉。唐禮南死死壓制住我。
「今晚我買你。」
他動作粗暴,完全把我當成一個可以隨意使用的工具。我緊咬住唇,努力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最後一刻,我聽到唐禮南一聲低喘。
伴隨著他的耳語。
「唐梓檸,你就該一輩子和我糾纏。」「任何人都不可能把你從我身邊帶走。」
8
我做了一個夢。
夢裡,許歸洲向我求婚,他擁我入懷,發誓會護我一生,永遠不會離開我。
我沉浸在他的誓言中不能自拔。
忽而有人拽我離開,我試圖掙脫,乞求許歸洲能夠抓緊我,卻發現他的表情中帶有無限嫌棄。
「唐梓檸,我沒想到你是這種人。」
我是哪種人?
唐禮南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我說過,你別去招惹別人。」那個令我絕望的聲音。
周遭的一切化為虛無,我掉入無邊深淵,熾熱的火燎感遍布四肢,我快要呼吸不過來。
「不要!」
我嚇得睜開眼,發現周圍依舊是熟悉的環境,松了口氣。唐禮南從身後擁住我,左手緊緊錮住我的腰。夢裡我喘不過來氣,可能便是他的傑作。
唐禮南被我吵醒,他朦朧睜眼,聲音沙啞:「怎麼了?」我輕聲回道:「做了個噩夢。」
他起身,下巴擱在我的頸窩處,溫熱的氣息噴灑在我脖子上,「什麼噩夢?」「與你無關。」
「放開我,我要去洗漱。」唐禮南沒再為難我。
下床時,我走路都是顫顫巍巍的。
鎖骨和脖子上全是青紫,可見昨晚他有多瘋狂。涼水打在我臉上,喚回我的思緒。
客廳裡,唐禮南穿著睡衣坐在沙發上,悠闲地看著手機。仿佛昨晚欺我辱我的那個人不是他。我翻箱倒櫃找出藥箱,找出最角落裡的小藥瓶,倒出一粒,熱水服下。
「喝的什麼?」唐禮南問我。
「藥。」
他眉頭皺起:「你生病了?喝的什麼藥?」我面無表情,又喝下幾口水,回道:「避孕藥。」語氣平淡。
唐禮南滑動屏幕的手指停頓一瞬。晌久,他喑啞開口:「吃藥多久了?」我冷笑:「你心裡不清楚嗎?」
「我們做過多少次,我就吃了多少次。」唐禮南扔下手機,慢慢來到我眼前。他拿起桌上的藥,細細摩挲。
然後抬手,扔進垃圾桶。
「你幹什麼?!」
我慌忙去翻垃圾桶,唐禮南扣住我的身子,令我動彈不得。
「不要再吃了,對身體不好。」
我愣住。
實在不敢相信這話是唐禮南說出來的。
「不吃?懷孕了你會娶我嗎?」
我有在賭的成分。
賭唐禮南會不會說出那句話。
一直到這時,我對他還心存那丁點希望。
我想,如果他說會,我應該如何作答。
是馬上回應他,還是故作矜持,保持我僅存的尊嚴,然後再答應。
可惜我錯了。
唐禮南沉默許久,緩緩開口:「孩子生下來,我可以養他。」
「你不必對他的人生負責。」
我忽的就沒了力氣。
二十五歲,我終於懂了,自作多情,是究其可悲。
他說我可以懷孕,可以生孩子,可以不管孩子,他能照顧孩子一輩子。獨獨不願說娶我。
和愛我。
手機鈴聲在臥室響起,我掰開他的手指,回到臥室。每一步,都是踩在我破碎不堪的心上。
來電顯示是許歸洲。
我摁下接聽鍵,「喂?」
「梓檸,你……你昨晚沒事吧?」
是個人都能看出來,昨晚唐禮南究竟如何對我。
我不想讓他知道關於我和唐禮南的事,撒謊道:「沒事。」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寂靜兩秒,他說:「你今天有空嗎?」
「我想,和你說件事。」
隔著電話我都能聽出來,他的聲音在顫抖。
我已經猜出來他要說什麼了。
「好。」
9
「你要出去?」
唐禮南擋在門前,眼神裡帶著詢問的意味。
「嗯。」
「和誰?」
「朋友。」
「哪個朋友?」
我沒由來一股怒火充斥心間,「我和誰出去都要和你說嗎?你一定要對我的人生指手畫腳嗎?」
淚珠滑落,我咳嗽幾聲,別著勁:「讓我出去!」
唐禮南依舊岿然不動,他壓低聲音:「是和昨天那個小子?」
「不用你管!」
我嘗試去開門把手,唐禮南猛然湊近,他抵住我的鼻尖,「他有什麼好的?」「大學畢業沒多久,要錢沒錢,要權沒權,你想要的一切,他都給不了你。」「檸檸,你好好想想,除了我,哪個人能給你現在的生活?」
唐禮南這番話說的天衣無縫,不僅抬高自己,還把許歸洲踩到泥土中狠狠蹂躪。是啊,許歸洲什麼都給不了我。
除了他的真心。
「他能給我愛。」
我對上唐禮南的目光,眼神諷刺。「唐禮南,他能給我愛,你能給我嗎?」內心中有另一個念頭瘋狂叫囂。唐禮南,說你愛我。
隻要你說愛我,我絕對不會走。停頓十幾秒,唐禮南忽然垂手。「檸檸,是走還是留,你自己決定。」他將難題甩給我,似乎錯的那個人,是我。直到現在,他始終不肯說愛我。不愛我,為何又要執意留我在他身邊。這種獵人遊戲我受夠了。
我換好鞋子,出門前,微不可察說了一句話。「叔叔,再見。」
是告別,更是永別。
我和許歸洲約在自己的甜品店見面,孫柔一臉「我懂」的樣子,自動退到後廚去洗碗。
許歸洲喊道:「梓檸。」聲音顫抖。
其實我知道他要說什麼,但這個時候,我最好還是不要開口。許歸洲攥緊拳頭,像是下定決心般,「我,我喜歡你。」
「你能做我女朋友嗎?」
他說這話時,不敢直視我的眼睛。這大概就是他和唐禮南最大的區別。
唐禮南可以和不同的女人呢喃情話,從不重復,似乎一片赤誠真心都獻給了你。
可他隻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感情來的快,去的也快。
而許歸洲恰恰相反,他不懂如何去表達,隻會用最笨拙樸素的方式來告訴你,他喜歡你,想要和你在一起。
甚至連表白都會紅臉。他才是最適合我的人。永遠偏愛我一人。「許歸洲。」我喚道。
他神經緊繃,整個人後背僵硬:「啊,我在。」我晃動眼前的咖啡杯,望向窗外。
外面路過幾個看上去是中學生的女孩子,她們身穿校服,扎著馬尾,幾個人勾著胳膊,有說有笑。
我很美慕她們。
夕陽落下,最後一抹紅光照射進來。咖啡勺碰撞杯壁,發出清脆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