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上一個我絕不該染指的男人,他叫唐禮南,是我爸爸的朋友。
他生的好看,皮膚白皙,單薄的眼皮,眼尾處微微上揚,鼻骨高而挺,手指修長,骨節分明。
整個人桀骜又張揚。隻要他出現在我的視線裡,我便隻能看到他一人。
1
「檸檸,過來。」
剛打開門,我便聽到了唐禮南叫我的聲音。
他坐在客廳的真皮沙發上,在他身旁,坐著一個波浪卷發,烈焰紅唇的女人。唐禮南右手擁著她的腰,姿勢親密。我垂下眸子,乖乖聽話,走到他的面前。
「叫阿姨。」
唐禮南的語氣沒有絲毫波瀾,仿佛說著一件與他無關的事情。這句話像是一把匕首,直直刺入我胸口。我別著勁,不願開口。
氣氛凝結,最後那個女人出來打圓場:「哎呀,不想叫沒關系,檸檸可能是太害羞,沒事的。」
兩人又耳鬢廝磨了一陣後,唐禮南出門去送她。我換上睡衣,在衛生間刷牙洗漱0
毫無防備,一雙手從背後擁住我。我洗臉的手瞬間頓住。鏡子裡映出唐禮南的臉龐。
「叔叔。」我淡淡喚道。
他擁緊我的腰,似乎要將我融入體內。諷刺的是,他的身上還帶著別的女人的香水味。Black opium,YSL的黑鴉片,俗稱斬男香。唐禮南湊到我耳旁,「為什麼剛才不說話?」打開水龍頭,我對上他在鏡子裡的目光。「你真的要結婚了嗎?」
刺骨的涼意劃過皮膚,夾雜著他的回話。
「她父親是我最大的合作伙伴,跟她結婚,是共贏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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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我差點忘了,他是個商人。
隻做對自己有益事情的商人。
我卯足力氣,一點一點掰開他禁錮我的手指。
唐禮南似乎沒料到我這個舉動。
我看著他,身體裡的力氣一點一點被抽空,說出來的話有氣無力。
「唐禮南。」
「到此為止吧。」
2
十五歲時,我第一次見到了唐禮南。在我爸的葬禮上。
他一身黑衣,走到我面前,擦去我眼角的淚水。臉上的表情冷峻,可動作十分溫柔。我哽咽道:「你,你是誰?」
他頓住。
「我叫唐禮南。」「是你父親的朋友。」自那之後,我被他接到了家裡。一開始,我很拘謹,做什麼事都放不開。不過唐禮南對我很好,真的很好。在吃穿用度上,他從來都不虧欠我。除了化妝品。
高中時期,班裡有女生偷偷化妝,我看的心動,用唐禮南給我的零花錢偷偷買了一根口紅。
結果剛塗上,就被回家的唐禮南抓了個正著。他緊盯著我的嘴唇,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我……我去擦掉。」
「站住。」
他抽出一張餐巾紙,將一半用水打湿,折成兩半,來到我身前。冰涼的觸感傳來,我想後退,可身後是牆壁,我實在動彈不得。唐禮南像是在雕刻一件藝術品,他擦的很仔細,沒有留下一絲痕跡。結束後,他淡淡道:「下次不允許化妝。」
「你要做一個幹幹淨淨的女孩子。」這句話,我記了好多年。
他說,我是一個幹幹淨淨的女孩子。可卻又那麼諷刺。
他愛那些濃妝豔抹,身材火辣的美女。
獨獨不讓我沾染脂粉半分。
所以,他是討厭我的吧?
甚至在睡夢裡,我都會夢見他,然後喃喃自語。
「唐禮南,你不要討厭我,好不好?」
翻個身,我繼續說夢話。
「你可不可以,試著喜歡一下我?就一下...!朦朧中,我似乎聽到一句:「好。」肯定是我睡糊塗了。
不然我怎麼可能聽到唐禮南對我說「好」呢?就這樣,成年之後,我暗戀著他,成為世界上最卑劣的人。
3
高考完的那天,是我十八歲的生日。
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公然違抗唐禮南對我的束縛,在酒吧裡縱情聲色,忽略他打過來一通又一通的電話。
站在家門口時,我終於清醒。
昏暗的客廳中,唐禮南坐在沙發上抽著煙,那點點星火是黑夜裡唯一的一抹光亮,整個客廳彌漫著難聞的煙味,嗆得我咳嗽幾聲。
「回來了?」
我合上門,緊靠在鞋櫃邊,輕輕「嗯」了聲。唐禮南將手中的煙熄滅在煙灰缸裡,起身向我走來。皮鞋擦過地板的聲音,令我的恐懼越來越深。
「唐梓檸。」
他的聲音帶著審判的意味。
唐禮南將我逼至角落,撫上我的脖子,而後,瞬間捏緊。窒息感湧上心頭,我掙扎出聲:「叔叔,我疼….」他這才松開手。
我大口呼氣,整個人猶如劫後重生。
「你去了酒吧?」
身上的酒味太濃,即使我出來後在外面逛了許久,依舊沒有任何作用。我沒有否認。
「你知不知道,夜場club都是些什麼人去的?」
「尤其是,像你這個年紀的女孩子。」
唐禮南的話字字珠璣,明明是最平淡的語氣,卻說著最惡毒的話語。
「賣的人才會去。」
幽靜中,他松開對我的禁錮,拉大我們二人之間的距離。
「去洗澡,太髒了。」
他對我永遠都是這樣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好似斷定我會乖乖聽話。我淡聲出口:「那你買嗎?」
「什麼?」
唐禮南一時沒明白我的意思。
我鼓足勇氣,靠到他胸前,雙手勾住他的脖子,「如果我賣,你要嗎?」那是我用盡所有力氣,偽裝出來最暖昧的語氣。不等唐禮南回答,我直親上去。
這是我第一次接吻,和唐禮南。他的唇薄涼,還帶有煙草味。
我試圖撬開他的牙關,卻被他扣住肩膀,一把摁回牆上。「唐梓檸,你是不是瘋了?」他幾乎是嘶吼道。看到他暴怒的樣子,我忽然有一絲快感。這次是我贏了。
「唐禮南,其實我一點也不乖。」
「我從來都不是你想象中的乖乖女,更不是你手中掌控的籠中鳥。」
「這才是真實的我。」
喜歡了你這麼久的我。
後來,即使過了很多年,我依舊記得這個夜晚。
我終於不受理智的控制,而唐禮南,在我的故意之下,也瘋了。
模糊回憶中晃動的一切,身心上的極致失控,還有他滴落在我鎖骨處的汗滴。而之後和他所有的糾葛,皆是源於這一夜。潘多拉的魔盒,被我親手打開。
4
「帥哥,又來啊?這都多久了,還沒追到我們老板娘啊?」面前站著的男生,滿臉通紅。他叫許歸洲,是我的大學同學。而調侃他的,是我僱的店員孫柔。
因為唐禮南的緣故,在人際交往上,尤其是男生,我並不是特別擅長。他總會幹
預我的社交,導致我很難和普通人有正常的交流。
許歸洲是那個例外。
大一時,他總是若有若無的和我搭話,上課坐我旁邊,厚著臉皮讓我去看他的籃球比賽。
盡管多數時間我都是敷衍回應。可他絲毫不在意我的刻意冷漠。
畢業後,我在學校附近租了店面,開了現在的甜品店。而許歸洲知道後,三天兩頭往我這裡跑,有時候也不說話,就點一個提拉米蘇,陪著我坐到店裡打烊。
久而久之,店裡的員工都知道了,許歸洲在追求我。這已經是許歸洲堅持的第三年了。
孫柔打趣他後,笑嘻嘻回到後廚,給我倆留下獨處的空間。我核對賬單,忽視他的存在。
「梓檸,我買了電影票,你晚上..
「沒空。」
我打斷了他的話。
許歸洲手握兩張藍白色的電影票,「那……那下次吧。」
孫柔端著提拉米蘇出來,聽到我們兩人的對話。她碰碰我肩膀,「去呀,晚上有我在這裡,幹嘛不去?」
我瞥她一眼:「你很闲?」
她聳聳肩,沒再搭話。
許歸洲找了個僻靜角落坐下,他低垂眼眸,默不作聲。核對好賬單,手機推送消息提示音響起。我劃開鎖屏。
「唐氏集團總裁與尤記傳媒獨女於今日宣布訂婚」
配圖裡,唐禮南一身黑色西裝,鼻梁上架著金絲框眼鏡。尤憐穿著白色長裙,垂到腳踝。她勾著唐禮南臂彎處,頭微微靠在他的肩膀上,笑的一臉甜蠻。
手機滑落,砸在桌子上,發出一聲清響。
孫柔注意到我的異樣,她放下手中的蛋糕,問我:「你沒事吧?」我搖搖頭,目光鎖在那塊還未送出的提拉米蘇上。
「我去拿給他。」
許歸洲不知在想什麼,我到他面前時,他還在發呆。我將蛋糕放在他面前桌子上。
「謝謝。」他回道。
「沒事。」
許歸洲忽然抬起頭望向我,滿眼不可置信。
以前,我從未主動和他說過話,更未給他送東西過來。
這是第一次。
暖黃燈光照在我和他的中間,為氣氛渡上一層溫暖外罩。
「許歸洲,」
「還一起去看電影嗎?」
5
2014年,電影《匆匆那年》上映,瞬間引起賣座熱潮。許歸洲買的是最後一排的正中間,晚上十點場。他以為,我這個年齡段的女生,偏愛青春疼痛傷感文學。能看出來他在追我這條路上做足了功課。
可他錯了。
我最討厭的就是這種類型的電影。
故事中,男女主角即使最後遺憾錯過,可在他們的青春中,總會有那段青澀回憶,以及少年少女情竇初開時的懵懂心動。
經年以後回想起來,可能感慨唏噓,但絕不會後悔。我和他們不一樣。
在我心動初綻的年紀,我喜歡上了一個永遠不會喜歡我的人,等待著一個永遠不會等我的人。
他沒有男主角對女主角的關愛呵護,或是怕她受一點傷,將她捧在手心至若珍寶0
他隻會冷言冷語,眼神淡漠,從不願分享任何一絲炙熱給我。拜唐禮南所賜。
我變成了一個不敢愛的人。所以,我討厭這種電影。我討厭他們最後相視一笑泯恩仇的結局。
許歸洲看出了我的出神,他以為我不想看這部電影,小心說道:「如果你不想看,我們換一個吧。我當時不知道你喜歡看什麼,就隨意買了一場,抱歉。」
「沒關系。」我接過他手中的電影票,指尖輕輕擦過他的手掌。許歸洲的脖頸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
「看這個吧。」
影片結尾,電影院裡的女生哭成一片。有男朋友的趴在男朋友懷裡哭,沒有的隻能自己低頭抹個小淚,還有一些女生在質問自己的男朋友,究竟會不會像電影裡的陳尋一樣出軌。
我沒有太大反應,可是在出來後,許歸洲看到我的臉頰,「梓檸,你沒事吧?」我這才發現我哭了。
別人都是當場看完當場哭,我的反射弧異於常人,出來了十分鍾才開始流淚。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哭。
大概是看到方茴為了報復陳尋,糊裡糊塗獻出了自己的第一次,又迫不得已打掉肚子裡本應不存在的生命。
那句臺詞深深印在我的腦海裡。
方茴抱著陳尋,強顏歡笑。
「如果這個孩子是你的,該有多好。」
6
接近凌晨,街上沒有多少開門營業的餐廳了。
可我和許歸洲還沒有吃飯,更尷尬的是,走路途中,我的肚子不合時宜地叫了起來。
路邊火鍋店的氣味飄來。
許歸洲笑著看向我:「去吃火鍋吧?」
我點點頭。
店內沒有太多人,我們坐在挨著門口的位置,要了鴛鴦鍋和一份雙人套餐。
氤氲熱氣散發四周,鼻腔處全是辣鍋飄出來的味道,我吃了幾口牛肉,被辣的直咳嗽。
許歸洲見狀,問服務員要了一罐橙汁。電話突然響起,屏幕上亮起一個備注。「叔叔」。我掛斷電話。
沒過幾秒,他的電話再度打開。我依日掛斷。
往復如此,許歸洲問我:「要不接一下電話吧,可能他找你有要緊事。」
「他找我不會有要緊事的。」我夾了個土豆片放進他的碗裡。
「我們吃飯就行。」
十分鍾後,我看到一雙熟悉的男士皮鞋。鞋的主人,正站我面前。
那雙鞋,是我偷偷瞞著唐禮南出去兼職,攢了許久才買下來送給他的。
「檸檸,你可是讓我們好找啊!」尤憐絲毫不把自己當外人,對著我就是一頓數落。
她聲音尖銳,整個火鍋店都能聽清她的每字每句。
「阿南找你找的快瘋了,打你電話你一直不接,這都快兩點了,要不是他在你手機上安了定位,我們還不知道要找到幾點呢!一個姑娘家家的,怎麼可以半夜在外邊斷聯..
「你說什麼?」
面前的鍋底不停冒泡,我腦海裡不停重復尤憐其中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