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這幾天是天翻地覆,國事的談資就夠人嚼幾壺出來,夏家家大業大,自然也跑不了人嘴兒。
陳媽這一聽來,愈發不敢暴露和夏家的分毫關系。好像夏家垮了不說,還攤上了大官司……
具體的,還是對鋪兒這女學生下去後,換上兩個大嘴巴的生意人上來聊天時陳媽具體聽到……心神俱裂!夏又啊,你怎的這樣命苦……
幸虧夏又睡著了,
陳媽還是怕她聽到,俯身用棉帽又捂了捂她的耳朵,人也沒再起身,抱著她默默流淚。
“這真是百年不遇,元首少首一夕間全……”
“該他的小兒子上臺了吧。”
“哪那麼容易,昨兒飯局我聽個懂行的人說,現在啊,鬧得緊呀,”那人兩個指頭豎起來,“兩方不依。元首自己的家族不支持這小兒子,還有,二把手京城何家……”
“哎,要說啊,這一切都是過眼煙雲,什麼權啊錢啊,你再看看夏元德,那麼多錢有用嗎,死了連個全屍都沒有,家也垮了,不,簡直就是抄了,愣給他按個‘謀害元首’的罪名,你說他該多招人恨吶,自己也死在那場空難裡,到頭來就因為是自家的私人飛機載著元首,愣攤上這麼個莫須有罪名,聽說他的家人全被捉起來了……”
陳媽聽了身子直抖!
這跟古時候的“抄家連坐”有什麼區別!
想想,這家人到最後的最後,還是護愛夏又的,
不用說,肯定是最危急的時候搶著把夏又藏起來,不能也跟著被“陷害”了去吧,
就這,還給她加急辦了假身份,給了她那麼一大筆錢……是的,給夏又斜背的大包兒裡,全是一捆捆現金!這次沒有卡。
陳媽不敢告訴她她爸爸死了,隻說你家現在艱難,到處都是想害你爸爸的人,所以旭明交代的,你可一定要記住,不能說自己姓夏!不能說自己是蔚州人!要不,就說我是你媽……
就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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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裡鄉親幾十年後見陳家嫁在外的虎妞又回來了,
男人死了,
還生了個傻丫頭,
倒這些年外頭打拼也攢了些積蓄,
回來後,把老房子整了整。
虎妞在家裡就一個弟弟,如今一大家子住在鎮上,
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她這些年在外和弟弟也少聯系,不親。不過弟弟還是念姐弟情,村裡的老房子讓出來給姐姐娘兩個住,還給傻外甥女在鎮子上的超市裡找了份工。陳媽已經非常非常知足了。
陳媽給夏又也剪了頭發,
一排劉海,娃娃頭。這是她十歲以前都是這麼個樣子。
陳媽也是傷心,
農村講絞了發忘了娘,
她如今親人死的死散的散,絞了發完全是避難,
但是私下還是叫夏又給她爸爸守了喪,
不敢明著,隻給她全穿黑衣服,吃了一個星期的素。
☆、2.92
要說夏又如今過的日子,你還別說,她自己覺得快活就行。
到底川蜀歷來是天府之國,好東西太多了。就拿吃來說,即使偏遠小鎮,也足以夏又酣饗一陣兒。
沛縣當地有一道頗為歇斯底裡的小菜:豆芽塞肉。
乖乖。多要功夫哩:在纖細的綠豆芽裡藏進更細的雞絲或南腿絲,這是一個需要用到繡花針的精細活吶!
夏又嘗到了。
還有更為喪心病狂的,
三蝦豆腐。
簡直就是對一隻青殼蝦動一次精細外科手術!
廚娘將蝦腦、蝦仁和蝦子分別取出,分開三部分,加高湯,筍丁和豬腿肉以豬油熱炒而成,蝦殼也不浪費,煮湯的幹活。
豆腐經過特別加工,在點鹽滷的時候嫩老程度要把握得精準,燒時才不失形,但是吃口又極為細嫩。
夏又也嘗到地道的了,你說她“不虛此一難”吧。
由此,充分說明盛都地區有多人傑地靈。
既然旭明交代稀奇物就別碰了。她也聽話,精神生活另闢蹊徑,當然豐厚的盛都地區也能給她提供物美價廉的精神享受就是。
小縣城保持名風名俗,當地不少小人書鋪子,太對夏又的路子了!
成捆成捆地租回來看,陳媽直呼“你不要眼睛了!”
工作也是她的老本行,
每天一早兒她坐隔壁老陳頭的拖拉機上鎮裡,超市裡點貨擺貨架。晚上再乘小巴回家。小地方的超市也沒三班倒,規律著呢。
周日周六輪休的時候她就在家幫陳媽喂雞喂鴨,天氣好她就去那山上爬樹打麻雀,野著呢。
如今你再看夏又,
小臉蛋兒永遠紅撲撲的。小嘴巴一吃辣那個水滟……
可能更天然的地方更養人。她倒真是越發水靈起來,身子還是豐腴,臉蛋兒嫩活喲,面相不知是絞了這娃娃頭還是咋的,越發顯小幼,陳媽給她洗臉總叨叨,咋把你又養回去了哩……
陳媽的兄弟有兩個孩兒,一男一女,
外甥在鎮上承包蓋房。外甥女開了個洗車店。生活都還算豐實。
這天舅舅領著姑娘外孫來看她姑,忙壞陳媽,夏又也跟著跑進跑出,
陳媽叫她把手裡的碗放下,“你坐著,一會兒雞湯好了就給你泡飯吃。”
舅舅也看出姐姐格外疼愛這個小傻閨女,
抱著自己才出生一年多的大外孫拍拍旁邊的座位,“又又過來坐,你姐幫著你媽就行了。”
又又乖巧地老實坐下來,
新宰的老母雞湯煨好了,
盛了兩碗,拌好飯,
舅舅喂自己的大外孫,
陳媽也坐下來喂夏又。
舅舅一家倒是一點不覺得奇怪,著實純良一家,一聽夏又是個傻子,陳媽怎麼待夏又都理所當然了。
“姐,街道選代表,你弟我票數不低咧。”舅舅笑著說,老人家沾沾自喜起來蠻可愛。又拍了拍夏又的頭,“等舅舅真當了代表,家裡擺幾桌,接咱又姐兒來玩燈。”
陳媽嘆氣,家老幾十輩子貧苦農民,這隻選上一個代表好像就當了大官兒樣兒高興死……看看夏又,心想自己這知足的弟,你算她哪門子舅舅,她真舅舅如假包換的皇親貴戚,她家擺上一桌兒夠咱老百姓吃一年……
外甥女志英幫著收拾好廚房出來接過父親的手,喂自己的小兒子,邊喂邊笑,“你看又又的小嘴巴,跟我虎子一樣會吃。”
又又聽了也不臊,還去看小虎子,小虎子也看她,超級好玩兒。
“又又明天歇班吧。”志英問,
陳媽點頭,“多謝你給她找的這間小超市,活兒也不重。”
志英笑,“姑,瞧你說的,我還能把我妹子累死。是我那洗車的小店太不頂事兒,要規模再大點兒,我妹子上我那兒幹,我更不得虧待她。”
陳媽也笑著直點頭,“你也算能幹了,聽你爸說了,小店生意火紅。”
“咳,我們就是幹活實誠,好車壞車一律當豪車洗,價格又平價,這不都還是想先打出名聲兒,吃點虧也值,你說是不,姑。”志英一看就是個利落人,刷刷拉拉。
“是是,現在做生意就講個誠信實在……”
聊著,夏又一碗飯吃完了,小虎子一碗飯竟然也吃完了,志英也樂了,“我家虎子跟他姨比賽呢,看這小肚子吃的鼓鼓的。”小虎子吃完了張開手要夏又抱,夏又抱住,還蠻是那個事兒地搖搖抱著走出去看小雞仔兒……陳媽不免又是一番感慨,她自己的毛毛要好好兒生下來,夏又也會這樣抱著像個小媽媽一樣嗎……
“又姐兒,”志英喊她,夏又抱著虎子回頭,“明兒跟姐去城裡玩兒吧,姐兒給你買幾件好看衣裳。”
陳媽一聽忙擺手,“不用不用,她有穿的。”其實是不想她進城,怕惹事。
志英看她姑,小聲說,“姑,這也到年下了,老話說,吃不好穿不暖,年裡也要豔色兒湊。總得給又又置些新衣裳過年吧,她畢竟一個小姑娘……”
陳媽看向夏又,心裡又是一陣酸楚,
也是,這從小到大,夏又吃喝方面是不愁,穿戴方面可就寒碜不少,夏元德總像著意不打扮他這傻老閨女,總也沒見夏又穿個稱頭衣裳。如今就要過年了,不管怎樣吧,夏又跟著自己,她真當自己老閨女養了,總得給她穿身好衣裳過個好年吧……
陳媽慢慢點點頭,又不放心的,“她出門你多看著點,她膽小……”
“放心吧姑,我當虎子一樣帶著她。”
陳媽又連連囑咐夏又,“出門別亂花錢啊。”志英以為她姑是怕夏又花多她的錢,忙說“姑,看你,別把又又嚇著了,我帶我妹出去,你別管。”
其實,陳媽哪裡是這個意思,
她是怕夏又亂花她爸爸給她的錢,
夏又點頭,抱虎子繼續逗小雞兒去了。
第二天一早,志英開著她的小貨車來接夏又,
上車前兒,陳媽又囑咐了道夏又別亂花錢,夏又蠻可愛,拍了拍自己的大包兒,意思沒帶錢。陳媽還是掏了幾百塊錢放她身上,“買點吃的可以。”夏又甜甜地笑。
☆、2.93
結果才開到鎮上,志英接到一個電話,“喲,付先生!”顯得格外驚喜,“好好,好好……”連連點頭。
掛了電話。志英欣喜地看向夏又,“又又,姐現在有單大生意得趕緊著去辦,要不你跟姐先把這活兒接了,這是個有錢的公子哥兒,肯定能當場結賬,還不少,姐正兒八經帶你去商場買套好衣裳。”
又又直點頭,超級捧場。
志英回了她的鋪子,捎上小工旁坨,帶上齊全工具,向盛都市區進發。
盛都真乃我天朝西南重錘,
繁華富庶。是另一番錦繡河山。
它遠離東南,遠離大海,很少耗散什麼,隻知緊緊匯聚,過著濃濃的日子,富足而安逸。那麼多山嶺衛護著它,它雖然也發生過各種衝撞,卻沒有卷入過鋪蓋九州的大災荒。沒有充當過赤地千裡的大戰場。
隻因它十分安全,就保留著世代不衰的幽默;隻因它較少刺激,就永遠有著麻辣的癖好;隻因它有飛越崇山的渴望,就養育了一大批才思橫溢的文學家。
盛都是天朝文化的豐盈偏倉。這裡的話題甚多,因此有那麼多茶館。健談的盛都人為自己準備了品類繁多的小食。把它們與歷史一起細細咀嚼品嘗……
一切對夏又都是稀奇的,她那唯一沒被捂住的眼睛活靈活現,看什麼都是有趣。
攀上半山腰,
饒是志英都沒想到會親臨如此場面!旁坨更是沿路驚呼“狗日的科尼塞克!狗日的帕加尼!”
是的,
沿路豪車鋪地,
男孩子們仗著自己前世積德今世投了個好肚子,抽煙,痞笑,酷笑。立於車前的,坐於車內的,姿態孽死人。
於是,顯得志英這輛小破貨車格外招眼,一些人不著意地瞧一眼也是疑惑,它怎麼開上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