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又啊,
她的父親生死不明,
她又才在產後……韓照如何把她丟下,如何丟得下!天下大亂了又如何,隻要又又在自己懷裡,韓照才覺得自己有最後的一處容身之所,才會心定,才會有再“全副武裝”去守這江山的動力!……他們不明白,誰也不明白呀,這時候找不到又又,他哪來的“坐鎮”,哪來的“心系政局心系國家”?他的心,一心,都在他的小又又身上,特別是,她和他如今很可能同時“失去父親”……
今天的蔚州,說這氣候也是奇譎,陰晴變化太迅猛無常。
早上還是豔陽高照,
不少病友、醫護人員上午還看見那小姑娘遙控著她的大魚在走廊上玩兒,
午後,
病房就冷清了,也落下了磅礴大雨,
小姑娘和照顧她的那個大娘都不見身影了,
屋子裡都沒變化,
幾隻大魚還浮在半空中,
遙控手柄放在被子上,
衣物書籍都沒帶走,連午飯後的保溫桶都還沒有清洗擱在桌子上。
護士進來到處瞧,
“人呢?”
小姑娘要吃藥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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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了幾位都說沒注意,
這一等,幾個小時過去了,
來瞧了幾趟,
門就這麼敞著,也不見人回來收拾,
這下報告給護士長,
護士長查看,聯絡家屬,留的電話也不通,
“這怎麼回事兒,出院也要打個招呼呀!”
“不像出院,東西都還在……”
正都圍著這間獨立病房納悶兒著急,
走廊那頭傳來腳步聲,
昨兒叫多少人迷羨捧寵那小姑娘玩遙控大魚的超級帥哥跑了過來,
原來還是位高級軍官吶……
肩章這次沒卸除,至愛衝進房間,“又又!”
哪裡還有人回應他,
“人呢!”
至愛的眼神有些瘋狂,說明他已有預感……愈是房間這樣原封不動,愈是……
護士的敘說叫至愛更是……特別是聽到“上午還好好兒的,遙控著那大鯊魚下樓去……”
“至愛……”跟著來的趙可王雨都震驚著眼前的一切,
這套“遙控大魚”玩具前幾天他們才在網上看到國外某土豪玩咖做出來逗自己的孩子,沒想,今日就在這病房見到了實物!……至愛像失了魂般慢慢走到床邊坐下,手撫著這被褥,他昨天才給親手套上……
監控!
醫院有監控!誰帶走了她!!
至愛猛然起身,才抬頭,“你們的監控室呢!”
門口再來一隊人馬,
這次腳步更紛亂,
至愛和門口站著的韓照,視線撞到了一處,
韓照顧不上他,
似乎呼吸急促,
仿若無措地看了看這病房,
“又又呢,”
韓照的聲音太輕了,
他的心在往下墜,
屋子裡沒有又又,
其餘所有的所有此時對他而言都是虛幻,
又又呢,又又呢……
至愛撞開他直要去看監控,
韓照好似茫然地跟著,
也許,他比至愛更清醒,更明白此情此景意味著什麼,
他知道,已經晚了,又又不在了,和上次一樣,她消失的無聲無息……
又又身上或許存在著“太極致的事在人為”,或許,又根本不存在,
韓照此時腦子裡唯有一團火,燒得他無力,燒得他眼前一片漆黑,
果然,
監控裡根本就沒有留下她離去的蛛絲馬跡,
有的隻是,
早上,
陽光明媚,
外頭的好日光都暖暖的投射入走廊邊緣,
她遙控著大鯊魚靜靜地挨著牆邊走,
有小朋友大叫,抬手跳起來要摸,
她就遙控放低大鯊魚,
小朋友嚇得又往後跑,她憨憨地又把它往上升……
又又最後的身影消失在拐角……這對韓照,對至愛,都是撕心裂肺的一幕,連她倒映在陽光裡的影子都那樣單純,靜好……她消失的也是這樣靜悄悄。卻,殘酷,無情……
至愛有些失控,
上去抓住韓照的衣領,“你為什麼要來!如今你萬眾矚目,你一來,把她嚇跑了!你把又又嚇跑了!!”
這話著實無理至極,
但是,這是至愛失了控的痛心啊,
他怨恨韓家,
因為韓家的一舉一動,這樣深刻地影響著夏又的一舉一動!
至愛也悔啊,
他為什麼非要回去參加那勞什子義演!
他要沒離開醫院,就會一步不離地守著又又,
哪怕漫長的夜,
哪怕就在這充滿消毒水味兒的走廊,
那他今早就能親眼見到又又帶著大鯊魚靜靜走在這走廊裡,他就能靜靜地跟在她身後,她走哪兒,他走哪兒,她拐彎,他拐彎,她不見,他不見……
“至愛!!”
全上來扯住了他!
至愛是失心了,沒看見,
韓照已經垮了,已經垮了……
至愛,至少你還有家,
他,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2.91
對整個天朝版圖來說,群山密布的西南躲藏著一個盛都,真是一種大安慰。
夏又初次入川,即這次隨陳媽沿寶成鐵路進去的。這裡是陳媽的家鄉。
陳媽有種跑荒的感覺。
中午,她正在喂夏又喝綠豆湯,夏家的二管家旭明突然到訪。
很急。“你趕快帶夏又離開這裡,越遠越好,越偏越好!”
陳媽忙給夏又套上大棉袄,接著,旭明就把一隻斜背的大背包框在夏又身上,又給她系大棉帽帶子邊交代,“這是你爸爸給你的,要省著用,不能再大手大腳想玩啥稀奇古怪的東西都買,吃喝點好的還是夠的。本來想給你改名字,又怕你記不住,就是千萬別再說你姓夏,就叫又又。記住了?”夏又點頭。
旭明又交給陳媽一個黑塑料袋,“這裡是六萬,還有又又的新身份證明,你們躲在小地方應該沒問題。陳媽,夏家垮了,你如果有良心,就可憐可憐夏又的份兒上,照顧照顧她。如果……咳,這也是她的命,今後覺得她是累贅了,也請你扔了她前大致記一下她的去向……”
陳媽聽了要下跪,眼淚流“我怎麼會扔了她……”
旭明扶著她直擺手“現在沒空講這些了。快走快走。夏又……”似有千言萬語,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緊張地帶著她娘倆兒全避著攝像頭撿人少的地兒離開了醫院。
那時候外頭下著多大的雨,陳媽一時也是茫然,帶她去那兒?……陳媽一輩子也就走兩地兒,來蔚州夏家幫佣,再,隻有自己的家鄉盛都郊縣的沛縣了。
沛縣說偏吧,它畢竟屬於盛都郊區;說不偏吧。又實在山坳子裡窩著。
陳媽的男人是蔚州當地人,所以她在外登記在冊的戶籍全是蔚州,她十幾歲就嫁來蔚州,真沒有人知道她原籍何處了。再,她無兒無女,男人前年也過世了,所以她才會更這樣一心一意待夏又,真把她當閨女了不是。
回沛縣吧,至少是她比較熟悉的地方。買了兩張火車票,領著夏又入川了。
一路上夏又是新奇的,
已經看了那麼久的黃土高原,連眼神都已萎黃。山間偶爾看見一條便道,一間石屋,便會使精神陡然一震,但它們很快就消失了,永遠是寸草不生的連峰,隨著轟隆隆的車輪聲緩緩後退,沒完沒了。
開始有了隧洞,一個接一個,過洞時車輪的響聲震耳欲聾,也不去管它,反正已張望了多少次,總也沒有綠色的希望。但是,隧洞為什麼這樣多呢,剛剛衝出一個又立即竄進一個,數也數不清。終於感到,有這麼隆重的前奏,總會有什麼大事情要發生了。果然,不知是竄出了哪一個隧洞,全車廂一片歡呼:窗外,一派美景從天而降。滿山綠草,清瀑飛濺,黃花灼眼,連山石都湿漉漉地布滿青苔。車窗外成排的橘子樹,碧綠襯著金黃,碩大的橘子,好像伸手便可摘得。土地黑油油的,房舍密集,人畜皆旺。造物主醒了,揉眼抱愧自己的失責,似要狠命地在這兒補上。
陳媽是絲毫沒有她這樣的興致,
她大字兒不識幾個,可每過一個大站都會下去買張報紙上來,
她們對鋪兒是個年輕女學生,陳媽就請她給看看,又不敢直接問,旁敲側擊夏家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