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晏輕沉一口氣,“果然,你早知道我不是禾滿。”
你知道,此時隔壁房間的江享聽到這裡該是何等震驚!
回頭看禾家那二老,他們神情嚴肅,甚至眼中有抹凌厲之色……江享驚疑看向那扇門,哪裡又料到,接下來聽到的……能將他一生的悔意掏空!
“看來今天是來攤牌的,”女人也嘆了口氣,慢慢轉頭看向窗外,竟然微微露出笑意,“也好,我憋屈這麼久了,也等待這麼久了,能說給你聽,也不枉此一遭。禾晏,你可比你哥哥做人成功多了。”
“我隻是好奇你怎麼知道我不是禾滿,夫妻感覺?你們來往說實話並不親密吧。”
女人看向他,非常直截了當,“因為你沒有得艾滋,你活得好好的,怎麼可能……”女人哼笑,顯得十分諷刺。
這下,連禾漫清都不淡定了,一下站起來!
艾滋?!!
兒子墮落至此,下場至此……多叫人痛心,
卻,
女人下來的敘述,才是更叫人痛心不已的,到底自己作比不得被人害,你以為他壞得無可救藥了,事實卻是,有比他更壞的心將他暗害……
“不知道你有沒有這樣的體會,一個人負了你,如果是因為陌生人,你還好想點,錯,全在他身上。可如果是,負你是為了你的摯友,你最信任的人……雙重背叛,那滋味,太難受了。
我和江享,七年的同學情誼,雖達不到知己的地步,卻也彼此信任,彼此敬重。
可是就是這樣一個人,任憑他的妹妹毀辱了我的人生!
你知道江霖有多猖獗,她常常拿著她和禾滿歡好的一切證據來逼我離婚……才20出頭的女孩子,怎能,怎能如此不要臉?我還是她哥哥多年的朋友啊,她就在第一次聚餐後就勾引了我的丈夫,她自己說的用了多難得的藥,隻因為她一見鍾情,就要不折手段到手……
妹不教,兄之過,他們父母早逝,難道不是江享的錯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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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享和禾滿真是截然相反,禾滿沉淪無度,江享卻潔身自好到不可理喻的地步。
他託付我凍存了他的精子,然後結扎。
好,你未雨綢繆至此,卻給了我給你最致命一擊的機會,
我用了他的精子,試管出了我和他的孩子,我想,父子連心,總有一天這個孩子會幫我‘懲罰’他的父親……”
說著,她又看向窗外,似,那裡有她所有的希望……
而此時,
另一間房裡的江享早已坐不住!!
這個女人!
這個心如蛇蠍的女人!!
卻,
禾漫清緊緊拽住了他的胳膊,眼裡沉鬱得絲毫不比他少,“聽她說完,聽她說完……”
“艾滋怎麼回事。”禾晏嚴肅地問,
女人沒有挪回她看向窗外的眼,輕笑更甚,帶著愉悅,
“我生下江享的孩子,試想,他有朝一日得知自己唯一的孩子卻養在別人家,叫另外一個男人爸爸……當然,我也需要一個孩子,禾滿失去生育能力了,可你們家不知道,我如果不會生,遲早也能成為禾滿拋棄我的理由……
本來這個秘密藏著多好,我養我的孩子,他繼續遊戲他的人生,
偏偏江霖又來攪局,
她怎麼就是不願放過我呢,她明明知道我是死也不願意離婚的啊……又拿那些髒東西來刺激我……
好,很好,你做初一就別怪我做十五,
她單位一次體檢正好在我們醫院,我給她使用了染有艾滋病毒的針頭……
要毀滅,一起毀滅吧,
她一定以為自己得了這髒病是禾滿傳染她的,
殊不知,她才是病毒之源,
玉石俱焚,呵呵,我相信車禍有多麼慘烈,江霖的性子,她饒不了禾滿,饒不了禾滿的新歡……
所以,”
女人終於扭頭看向他,
“禾滿在那場車禍裡怎會存活,好吧,就算僥幸留了一條命,以江霖纏他的樣子,又怎麼會像你如今這樣幹幹淨淨,安然無恙。”
☆、84
聽聞真相,男人的怒火可想而知。
江享衝出來單手死死掐住女人的脖子,“你個毒婦!!”
他的出現,鍾毓眼神有一瞬間意外的沉,不過。馬上也像死了心,好似今日也該到清算的日子了,還在意什麼意外不意外……
她唇邊的笑意更深,
“這世上誰願意做毒婦?純良的女人也該好男人來成全。你不好,縱壞自己的妹妹,又隻顧自己的感受,憑什麼要求我善良?江享。我本不想做這樣絕的,你們兄妹逼著我……你妹妹逼我。你也逼我,江霖死了你還逼我給你妹妹讓位,我就真卑微到任你兄妹欺凌至此?……”
江享紅著眼,掐死的手似有一松,
難道她說的就錯了?
是自己主動找到她,利用的就是她“救夫心切”,逼她離婚……冥婚,到底是死人的心願大,還是活人的生存大?那時候他明知道她還有個孩子啊……逼一個獨自帶著孩子的母親離開她的丈夫,隻為成全自己亡妹的心願,難道不是罔顧活人,自私自利隻為一己私願?
就在江享痛悔交加,掐住她的手要慢慢滑落,鍾毓卻突然抓住了他這隻手腕,“江享,想不想看看你的兒子。他就在那裡。”
鍾毓眼神奇亮,手勁兒這一刻也驚人,愣是拽著他往窗邊走,
一時魂亂的江享竟也任她拉到了窗邊,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大驚失色!
那邊七層樓頂,
一個戴著棒球帽黑墨鏡的男人,雙手捉著一個深灰旅行袋。竟然伸出窗臺!……叫人看著膽戰心驚,那樣大小的旅行袋放下一個近兩歲的孩子綽綽有餘!……
“不!!”眼看那人就要松手,江享覺得自己的世界,摧毀,崩塌……
可是,
輪到鍾毓不信了。
夙願就在眼前,
她本也沒有賴活的心,
一切隻為“冥婚”當日,她和孩子一同從這汙穢不堪的世界解脫,
她策劃得很好,
舉辦“冥婚”時,隻要“禾滿”抱著江霖的靈牌從大樓裡走出,她就將孩子從空中拋下去。一了百了,一了百了……
可是,
他怎麼收手了?!
那個她“僱來的人渣”怎麼收手了!!
是的,
那人沒有松手,
反倒是將懸空的旅行袋又拿了回去……
“這是怎麼回事?!”她本能驚怒地回頭看禾晏,
這個始終坐於病床上的男人,搖搖頭,又搖搖頭,帶著無限的惋惜,“你算準了每一個環節,卻獨獨漏掉了你自己這一環。要離,安安靜靜地離麼,做什麼要那樣大張旗鼓地昭告天下?你以為這是展示你的賢惠,卻更加暴露了你的不甘心吶……”
禾晏想起了他的小春來,
“禾晏,你最愛的人懷孕了,你該給她和孩子一個完整的家,
我們,離婚吧。”
隻有禾晏看得見當時小春的笑裡有多恨,有多麼的……悲憤……
可是,禾晏還是相信那一刻小春是真想離,小春的世界裡沒有“甘心不甘心”,隻有“純粹不純粹”……
“禾晏!失算在你手裡我也認了,畢竟你是禾滿最佩服最信任的人!我服氣,服了這口氣……”女人被帶走時是笑著喊出這句話,留下的,卻也隻有叫人唏噓不盡的悲涼感……
戴棒球帽黑墨鏡的男人提著一個嬰兒籃進來,
走近才知是個男孩兒,耳朵上還釘著黑耳釘。
取下墨鏡棒球帽,明明揉了揉眼睛,“我以後絕不要孩子,太能哭了。”說完,也不待禾晏發話,他自己走到窗邊拿出煙就點,再不看這邊的事兒。
可是看看這邊嬰兒籃裡的寶寶哦,其實照顧得很好,嘴裡塞著奶嘴,睜著大眼睛好奇地打量這個世界呢……
江享這時候才知道什麼叫,劫後餘生,
難道剛才佇立窗邊的那幾秒不叫終生至劫,
如果孩子墜落了,他往後的人生,也不會再從深淵裡爬出來了,一輩子,也就在苦痛裡煎熬著吧……
兩手搭在籃邊,那隱顫的指尖,那湿紅的眼眶,可想,江享此一時心神有多麼地震顫,激動,感動……
“謝謝,謝謝……”看向病床上的男人,是他救了自己的兒子,是他把自己從懸崖邊拉了回來,如何不感激!
而病床上的男人隻是輕輕搖頭,神情也並無溫和,
“算為禾滿還了你江家一條命,這裡,我還是想為鍾毓求個情,別再把事情做絕,她畢竟是這個孩子的母親。”
江享點點頭,“我明白了。”
明白了……他這句“明白了”倒叫禾晏感慨良多,是啊,好多“明白了”的背後都要歷經多少“不明白的挫折與坎坷”啊。曾經,自己的個性難道和江享有區別嗎,自私自利,手段毒辣……一個元小春,一個十年,生生磨平了,磨得“全明白了”……
想起小春,禾晏撈出手機,她今天會給我來電話嗎……她去往帝都的這幾天,禾晏的心該是何等慰暖吶,多難得,他老婆竟然會主動給他來電話匯報所見所聞所歷了……以前,這是不敢奢望的,小春不是不想給他來電話,她就是拿喬,非要他哄她,他捧著她……可如今,小春的心是實實在在落他懷裡了,不管其他,隻管遵從自己的心,我想他,想就是想,不在乎先後,不在乎距離,不在乎厚薄多少……
打開手機,
一看,果然有條小春的留言,禾晏心一喜!忙放耳旁聽……
聽著聽著,
別說因為有護士要照顧孩子喝奶而沒有立即走的江享了,
就是他自己的爹和大伯都一驚!
禾晏翻身跳下床,那模樣恨不得長了翅膀飛出去!!
“禾晏,怎麼了怎麼了!”他爹忙拽住他的胳膊,要不,人就這麼衝出去了,
這時候明明見狀也忙滅了煙跑過來,
禾晏被父親拉著,卻是深蹙著眉看向明明,“快去弄架直升機來,租也好借也好,要快!”明明一點頭,扭頭就要出去,
“我有!”江享突然出聲,“你要去哪兒,我載你去!”
禾晏聽此,也沒猶豫,一點頭,“京城,頤慶園。”
“到底怎麼了?”禾智雲也是心慌,看樣子……“是不是小春……”能叫禾晏一時幾乎迸發無措失心,也隻有小春了。
禾晏走回病床邊,背對著他們脫下病服,換上襯衣,始終不發一言,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