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她對望,
耳邊是眾人的慫恿,
“向前,這個軍八步是程家首創,你做示範最合適。來,這個姑娘配合一下。”
小春被推至眾目之下。
☆、82
軍八步,著實是程家當政時搞的一種舞步,那時候小孩子都會跳,風靡一時。
小春突然就不遊離了,因為她看見了他起身時的一個動作!……
小春有“右向症”。連帶著影響向前也偏愛右側,比如從座位起身,本能從右側走出來。
他剛才確實也是從右側起身,但是一個成了習慣的人是不會又左邊轉身再走出來……起碼,曾經的向前不會!
這點,將小春點醒。
他們分離十年之久,有可能他的習慣早已發生變化……小春一口氣硬起來。是啊,早已成了過去。他連曾經那樣根深蒂固的習慣都能改,我還渾渾噩噩為啥?為了一個絕情拋棄我的人再次失心?……
清醒過來的小春人顯得沉穩不少,看到的,也就清晰不少。
歲月該有多寵愛他,現在的他和十年前的他有何區別?立在那裡,依舊是舉世無雙的寵兒一枚。
不過,還是有不同,
他們無數次的面對面,
幾時他不願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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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這一刻,他不願看自己,迫不得已地視線落在她身上,也是匆匆滑過去,看似冷淡,其實,叫熟悉他的小春覺得……這是一種躲……
小春心中冷笑。終於明白那次袁毅不止一次說的“小春,這幾年向前也變了”……愈是巴心巴肝,愈是適應不了一絲一毫的改變,瞧瞧,連他自己多年的嫡系都感慨他變得難以言說。是啊,你躲什麼?你那樣一個理直氣壯的人,就算錯行也誓要錯到底的人。躲什麼……
“多年不跳,生疏了。”他淡笑擺手,自有氣度的雍華,這是他十年間修煉的老妖感。曾經的他比現在純粹。
眾人還是眾星捧月般,“簡單走幾個步子就行,向前,你跳的意義可就不一樣……”
騎虎難下,
他隻有走向她,
小春始終低眉順眼,如當年他的英子,你想怎樣就怎樣……
低眉順眼的小春是可怕的,
她愈是收起鋒芒愈是把情緒放到滴水不露,這雙眸。愈是攝魂……當然,隻攝她想壓制住的不安靈魂……
他抬起手,
小春也抬手,
準確握住!
小春垂下眼。
小春右腳先行,他左腳後退,很自然。
確實隻走了幾個步子,大廳竟也掌聲歡雀。
他松了她的手,直接淡笑看向旁人,小春謹禮後退,他被高官們圍住,寒暄……
小春走在走廊上,
越走越快,
走出殿門,竟然開始跑!
沒人知道元小春此時人有多驚惶,
她的心跳得很快很快,
指尖隱隱地抖,握住了還在抖,
她在為一個認知而魂驚神懼!……
小春一口氣竟然跑到了“鳳凰蹲”,
這裡沒人,安靜得連蟲鳴都很秀氣,
小春靠在亭子柱上,單手抓著自己的衣領急促呼吸,另一隻手從褲子荷包裡掏出手機,眼神悽苦惶慄地看著屏幕,迅速按下了禾晏的電話,
結果,響一聲,“您好,您的通話將接入語音留言……”
可就算這樣,小春也沒掛斷,留言就留言,她現在隻想跟他一人說!完全抑制不住,急於就想跟他一人說!……
“不在嗎,聽到留言後快給我回電話吧,
晏子,我,我碰見向前了,
可是,我敢斷定,他不是他!
晏子,他不是向前!絕對不是!
十年了,一個人的習慣就算會發生改變,可也不會那樣自然啊……他擺明就常用左手,盡管他在裝,可跳舞的時候,腳步騙不了人,他下意識首先抬左手的樣子騙不了人!……晏子,他連呼吸都騙不了我,我挨近他就知道他不是,他不是向前……給我回電話啊,晏子,……晏子,我很害怕……”
小春很少喊他“晏子”,這是隨他曾經一個很要好的學長喊的。隻有禾晏知道,小春做惡夢的時候就會大喊“晏子晏子!”那才毫不掩飾從心底裡流露出對他的依賴……
“你說的是真的?”
突然身後一聲,嚇得小春手機差點摔到地上!
回頭一看,更是驚懼萬分!
馮玄齡……
……
而此時,禾晏在幹什麼。
他連手機都接入語音留言,說明他正在處理一件多麼重要的事情。
是的,確實挺重要,關系到他禾家後嗣血統的大事,你說重不重要。
“小晏,你說的是真的?!”
巧吧,
馮玄齡在身後問小春這句“你說的是真的”時,
另一端,
禾漫清也是這麼震驚地問自己的侄子,
禾晏點點頭,
“作為一個男人,前列腺有問題這是一個很難以啟齒的問題吧,他也是在一次酒後很無奈地跟我說了實話。我勸他年紀也不小了,該和嫂子正經要個孩子了,他說不可能……”
禾漫清怔在那裡……這是個該叫他如何去接受的事實!
禾滿不可能有孩子,那鍾毓生的……
禾智雲也是萬萬想不到情況會這般,怎麼勸自己的老哥哥呢,難以勸呀……
“大伯,如果不是鍾毓弄出來這麼一遭,禾滿這些事我不會告訴你,但是既已說到這裡,我還是希望您能夠知道,禾滿的一些荒唐也並非毫無緣由,他性情或許是更不羈些,但是,心裡頭怎麼會沒有您和這個家。在我看來,他太追求極致,想要事事完美,可這世上哪真有事事如意呢,一點打擊,他就放棄了,而且放棄的,比常人要徹底。他花天酒地,他不務正業, 我覺得他是失去了自信……”
禾漫清已經流下了眼淚,垂頭輕輕搖,“是我沒教育好他,小時候我對他太嚴格太嚴格了,直至他的叛逆心越來越重,大了,管不了了,我又太放縱他,事事慣著,為他遮掩……”
禾智雲在一旁也隻能無聲嘆氣,
禾滿實際上是他大哥第二個兒子,
禾漫清的長子禾淵也非常優秀,可惜十二歲就夭折了,之後禾漫清快四十才得了禾滿,想想喪子之痛加上近似老來得子,對禾滿,他大哥傾注了多少期望與寵愛呀……
“大伯,我知道我這麼說也不見得能緩解您的傷心,可我確實也想好了,以後,我會過繼一個孩子在禾滿名下,不會叫您這一支無了後兒。”
禾漫清淌著淚直點頭,拍了又拍他的手,“晏兒啊,我……”已是說不出話來。
這時候,
方長順走進來,看見禾漫清滿臉是淚,還在門口頓了下,
禾智雲抬頭,“什麼事,”
方長順恭順沉聲,“江享來了。”
禾智雲看一眼病床上的兒子,
禾晏很淡定,
“就等著他呢。”
☆、83
江享進來,見病床上的男人安分靠著,以一種十分靜和的眼神看著他,似乎洞悉一切。
雖然同被外人封為什麼“京城四少”,江享和這個他已恨之入骨的男人並不相熟。反倒跟他的妻鍾毓是多年相知。他們是醫學院多年的同學。這也是江享想來就萬般後悔之處,妹妹江霖和這個畜生的相遇竟還是由於自己,隻因自己帶著妹妹和他們夫妻兩吃過一頓飯……
所以想來更恨!
你禾滿不僅“殺熟”還“殺幼”啊,江霖才多好的年華……
“你別無選擇。”江享口氣冷毒。
禾晏稍一抬手,“你就這麼信任鍾毓?”開門見山,
江享微一頓,接著諷刺一哼。“我為什麼不信任她,可憐這樣一個優秀的女人為了你這種人渣。都低到塵埃裡,一生何來值與不值。”
禾晏點點頭,“我得感謝你幫我脫困,必當誠意報答。冥婚,我答應。不過,這會兒我剛好把鍾毓也請來了,畢竟夫妻這麼多年,有些話還是當面說清好。你要不介意,先隨我父親去隔壁坐坐。這事兒雖說是你做主,可也得容我把前情了了。”
江享冷冷看他,禾漫清禾智雲他禾家兩位大佬都在此,量他也翻不出什麼花兒來。隨禾漫清去了隔壁房間。
這裡倒能將隔壁病房人說什麼話都聽清,雖不知禾滿到底搞什麼鬼,且聽且行吧。
果然,不久,鍾毓來了。
多年不見。這也是禾晏近期首次見到這位大嫂。
江享這點倒沒說錯,這確實是個很優秀的女人,臨床醫學和哲學雙料博士,才華可想而知。
她走進來,在床邊坐下,手搭在離他的手僅隔一指的位置,“好些了麼。”
禾晏點頭。“好多了,謝謝你。”
“謝我什麼,這是我該做的。”
“你該做的是守好我妻子的位置,而不是把我讓給一個鬼。”
她低頭似輕輕彎了彎唇,披肩的發落下一些,遮住不少心思,手縮了回去,撥弄著指頭,“連你的平安都守護不好,怎配站在你身邊。”
“你生了我的孩子怎麼不配,除非……孩子不是我的。”
她摩挲指頭的動作停了,
許久,
側頭看他。抬手將落下的發捋到耳後,微笑,“禾滿要有你一半的機敏,我為他死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