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她到底什麼關系,我管不著,但是現在危及到我的生命安全了,我覺得你不能置之事外。
要麼,作為她的愛人,跟她說清楚,我和你清清白白,別把一腔妒火不分青紅皂白就往我身上撒,弄死我,她就能得到她想要的了?
要麼,作為她的上司,你對這件事情也該給我一個交代,一個軍職人員都能買兇這樣肆意妄為了?我想,還是有王法和軍法可依的吧。”
喬小喬眉頭是蹙起來了的,
“確認是她?”
元小春彎腰從桌下拿出一個長方籃筐,裡面底下是一個文件夾,上面摞著幾個證物袋,分別有摔破的硫酸瓶,以及一隻手機,還有從醫院取出的“魏凝到場監控”……可想,元小春確實在請他來之前,做好了充分的準備。
“這些是證詞以及證物。你若不信,可以請軍方調查人員再來取證。”
喬小喬始終看著她,
“你沒受傷吧,”
元小春很不客氣,“今天沒受傷不代表以後不受傷,我和你的私人恩怨如果是以我的性命為代價,”
得,小春的倔強一出來,挺凌人,
“那東西你也別畫了,威脅我的事兒愛咋地咋地,我身上有再多怪毛病我也認了,總比為了你丟條命好。從此,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37
喬小喬沒走多久,下午下班前兒,魏凝就被幾個軍警提走了。涼子進來說,那女的臉色卡白,嚇得不輕,剛兒還那橫,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所裡人隻知道元小春逮回來一雙潑硫酸的案犯,具體針對誰,不熟悉案情的同志並不知。
這事兒跟吞了蒼蠅般膈心,小春好幾天心情不好。偏偏屋漏偏逢連夜雨,軟之那頭著實也是出了狀況。
寶卷生辰那晚,軟之一個電話打來就累她扁擔山還遇了劫,元小春這幾日又糟心,沒顧上他,今兒再次接到他一個求救電話,那頭吵鬧非常,軟之甚至帶了哭腔,“春兒,我快被打死了!……”盲了音,元小春當然著急,回撥過去無人接聽,這是個上班的點兒,小春隻得僥著幸往他單位趕,結果真在來路上遇著一灘血,聽圍觀群眾說剛才是有人在此被一群人毆打,傷者已經被送去臨近的131醫院了。
Advertisement
元小春在131的急診室找到了軟之,面目上都是血,胳膊也斷了。
人家好心人正找他家屬呢,說給他電話裡“老婆”那個號碼打過去,停了機,正準備給他媽媽打呢,元小春來了正好接手。小春好好感激了人家好心人,給軟之也辦了入院手續。
這是元小春第一次見軟之掉淚,
剛在急診室,他在手術臺上一看見她……血漬拉忽的臉扭過去,元小春還是看見他流了淚下來。
傷口都處理好,人被推進病房,
元小春脫了外套,卷起袖子利落走進洗手間打來熱水,
彎腰想給他擦臉,他頭扭一邊“一會兒我自己來。”
小春沒停手,坤著臉,“等再成個好手好腳的人,沒人攔著你。”
小春給他擦臉時,軟之又掉了淚,好像還有些憋不住勁兒越哭越傷心,當真是這才有了發泄。
“哭不醜,可總得有個哭的理由,怎麼了,家裡出事兒了?”小春還是心軟地問,
軟之閉著眼頭依舊扭著,“佳喬跟人跑了,她跟誰好我都能放,可為什麼是秦木陽!”軟之的淚越流越多,也許,在元小春跟前他也不想再掩飾什麼,這是他此生最大羞辱了。
元小春明白了,難怪他如此。
家家一本難念的經,
軟之貪他老子的財,卻實事求是說,著實也是窩囊。
他老子的野種各個狠角色,尤其這個秦木陽最厲害,他賺的隻怕早已是他們老子的百千倍,卻,始終介意的還是自己野種身份,於是,處處給軟之為難。
軟之呢,確實能力有限,從小被欺負大,肯定也恨死他!老子跟前,軟之和他媽不得待見,還被小老婆和這些異母兄弟們欺辱不斷,現在,老婆都跟最恨之切齒的仇人跑了!……
如此家事,還是他和他老婆的家事,元小春實在不好開口,隻得哥們兒情誼拍了拍他,“先把傷養好吧,旁的事,正好趁這段時間冷靜好好想想,這畢竟是你一輩子的事,能挽回就盡力,有什麼需要幫助的,隻管和我吱聲,阿姨那邊,你沒想好之前還是別驚動她,我這幾天也幫你照應著,放心。”
軟之抬起斷手捂著眼睛,“小春,我是不是很孬,看著佳喬上了他的車,我去追,追不上還被人打成這樣豬狗不如,死又不敢死,隻會腆臉向你求救……”
元小春起了身,居高臨下看著他,
“軟之,我人生中最狼狽最絕望的時刻你也見過,現在,不過咱兩換了個個兒,就像當年你跟我說的,沒有孬不孬,隻有熬不熬得過去。如今,隻能靠你自己熬了。”
☆、38
“鷹眼”是城裡近期崛起的一家挺火的俱樂部。
它的特色在於將電腦遊戲裡的部分場景微縮實景化,叫玩家們能真刀實槍地體會“鬥”之樂趣。
重俊提著一隻籃筐進來,打開竹蓋兒,裡頭一隻貓仰著頭用幽藍色的眼睛看著喬小喬。
它叫大雲,喬小喬養它快五年了。這幾天它牙疼,就差張嘴訴說了。貓書上說,布偶貓忍耐力特強,受傷後一般都不出聲,主人要注意觀察。喬小喬觀察了,用手觸摸它的牙,它躲,的確是疼,隻能送它去醫院了。
“這牙估計得拔。”重俊蹲下來扒開大雲的嘴,瞧它那左尖牙一日長似一日,牙根也黑了,手碰它能感到松動,大雲往後躲,那肯定是疼,除去拔牙,想不出他法。喬小喬點點頭,“拔了吧,順道把牙也洗洗,反正要打麻藥,昏死一會兒,醒來時病牙沒了,口裡馨香,和別的貓互舔人家也不嫌棄它。”重俊笑“那我帶它去了啊。”
喬小喬一人呆這屋裡叼著煙組合彈弓。
之所以跑“鷹眼”這種地兒窩著玩這些有的沒的,主要也是躲清靜。魏凝的下場是慘,不容她狡辯,除了買兇殺人這條,還多出了許多旁罪,各個也不輕,數罪累加,成了大案,弄得異地受審判刑……為她說情、走關系、施壓的人太多了,喬小喬一旦確認板上釘釘塵埃落定,就懶得再搭理這件事,管它幾多人仇幾多人恨……他此番處置魏凝也太過心狠手辣,魏凝在裡邊是挨了打的,聽說還數度自殺,魏凝的家人痛罵喬小喬是魔鬼,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偏偏喬小喬樁樁件件拿得出證據……
喬小喬從小就是做彈弓的好手,隻要一把尖嘴鉗子他就可以窩一把很漂亮的彈弓。這種彈弓用皮筋兒,用氣門芯,甚至用聽診器的膠皮管作動力,從舊皮鞋上剪下一塊皮兜,置於後部,一把神氣的彈弓就成了惹事的東西,打馬蜂窩,打人家玻璃,打鳥已經算是很文明的行為了。
他正在墊皮兜兒,服務生送進來一壺清酒。喬小喬愛喝清酒,初喝時隻覺得淡淡如水,後勁兒卻足。
他近期常來這兒一人這麼呆著,服務生都會送清酒進來,不疑有它,喬小喬自得自樂喝了幾口,繼續完善彈弓……忽然,腦中一刺痛,人就那麼毫無預示地倒了下去!……這也算喬小喬馬失前蹄吧,他哪裡想得到本城中有人竟敢這樣明目張膽算計他!
大約過了五六分鍾吧,
門推開,一前一後進來兩人。
明明先進來彎腰探了探喬小喬的鼻息,朝禾滿一點頭,“行了,挺平穩。”
禾滿進來,在喬小喬身邊坐下,隨手拿起還沒組裝好的彈弓,瞧了瞧,繼續組裝,邊淡淡說,“開始吧。”
明明先將喬小喬扶正靠好,他自己也在對面茶幾邊坐下,
拿起手邊一瓶礦泉水就朝喬小喬臉面上撒去,
喬小喬有了動靜,貌似十分難受地頭左右轉了轉,眼,漸漸眯開……顯然有點意識,卻絕不清醒。這藥的厲害就在這裡,麻醉成分恰到好處,叫你不清不楚間如夢遊般……
禾滿扭頭看他一眼,慢慢做彈弓的手沒停,
“你叫什麼。”
半天,
“喬小喬。”
“認識禾晏麼,”
“不認識。”
“認識元小春麼,”
“認識。”
“怎麼認識的,”
又是半天,
“她腰上有圖,這是個遊戲,很有意思的遊戲……”
“說清楚。”
說不清楚了。喬小喬又沉睡而去。
明明嘆口氣,“這東西真隻能刺激一下大腦,我說有時限吧。不過做這麼一點出來真不容易!”
禾滿又開始拆手裡才拼好的彈弓,
記憶超群,
放回原處的位置跟剛拿起的時候一模一樣!
包括他們走時,喬小喬臉面盡幹,倒下去的位置,手腳擺放的位置……一模一樣!
好似,這十來二十來分鍾裡,房間裡安然無異,沒進來過一絲兒人氣。
☆、39
軟之已經能下床走動了,他在窗戶邊站著歪頭剪指甲。元小春在收拾他才吃過午飯的碗筷。
突然這好好的人丟了指甲剪就往外一瘸一拐地快步走。
洗手間洗碗的元小春餘光一撇就跑了出來,“诶,去哪兒!”都喊不應呀,走得那樣艱難還那樣急……小春往窗邊一瞧,是看見什麼了吧?忙邊擦手走到窗邊,咳,冤家,佳喬在下邊,從後邊抱著個男人不知道在說什麼。
元小春錯過了一層電梯,軟之先下去了,待她跑到樓下中庭,已經鬧起來了。
軟之單手拉著佳喬的胳膊,要這隻斷臂是好的估計也全去抓著了,“佳喬,我們這麼多年的感情!……”
哎,這女人要變了心,十頭牛都拉不回的鐵石心腸,豈是她已不愛的一個男人再多的眼淚拽的回來的?
她緊緊抱著那個男人的腰,好似她此生唯一的天神,扭過頭來,嘴裡卻對她曾經愛過的男人說著最殘忍的話,
“我已經懷了他的孩子,你別再纏著我!”
軟之一聽,那是如遭雷劈,心肺俱裂!手一松,所有的羞辱從未如此坦白在光天化日之下……軟之揚起手就要扇過去,“賤人!”
卻,男人隻用一隻手就似能將他唯一這隻好手再次弄折,軟之疼得吸氣,後被狠狠推倒在地!……小時的屈辱再現,他站,他摔倒在地;他睥睨,他狼狽流淚……耳邊,還想起這個到底他也呵護了這麼多年的妻的無情訴罵,
“秦軟之,你就是這麼窩囊廢!我受夠了!這世上誰願意這麼跟你過日子,對,除了這個不要臉的沒人要的賤貨,有點臭錢她養著你!”指著匆匆從騎樓裡跑出來的元小春,
小春聽在耳朵裡,臉沉著,她隻想把摔倒在地的軟之扶起來,要吵,也要站起來吵,一般高地吵!哪怕傷痕累累,哪怕傷心欲絕,人,得是立著的……
可惜,軟之此時早已崩潰,
年少時的屈辱,此時的奇恥,疊加,已叫他不堪重負,叫他眼前好似唯有一根救命稻草他得抓住,他得攀著它脫離苦海!……
軟之推開了要攙扶起他的小春,就那麼弓腰坐地上眼神幽沉地看向他的妻,他呵護多年現此卻對他無情無義的妻,
“你是真要跟我離,”
佳喬一心一意隻想擺脫他地,斬釘截鐵,“離!老死不相往來!”
軟之點點頭,“好。”
自己慢慢地,艱難地爬起來,
卻沒立起來,而是,變成了跪,
跪向了小春,
仰頭,
隻有小春看見軟之的淚掉得有多洶湧,
“小春,嫁給我吧,我和我媽媽能從秦家分來的所有財產都給你,我能養你,養你十輩子都行。”
元小春的眼睛紅了,
她多心疼這樣的軟之呀……
卻,
此時,
就在這中庭右側的特護樓三樓一扇窗裡,
禾滿立在窗邊,兩手插褲袋裡,眉微蹙,輕說,“不行,你不能嫁給他。”
他身側的禾智雲看到樓下一幕已然吃驚,看到他的模樣,再聽他喃出的話更是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