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尋酒委屈的撇撇嘴,長長的眼睫毛眨巴眨巴的,看上去有幾分可憐。她也不吱聲,默默從懷中取出來一個碧綠的翡翠小藥瓶。
“止咳的,每日一粒。”
說罷,把藥瓶往竹籤手裡一塞,沮喪的走了。
背影都是小委屈。
竹籤進門的時候,他家少主正伏在桌旁喘息,胸口起伏不定,昏暗的燈光照在他身上,仿佛年代久遠的工筆畫。
“花小公子給少主的藥。”
“放下罷。”
竹籤忙把藥瓶輕輕放在桌上,悄無聲息迅速轉身出門。
他家少主怕不是要被花小公子給氣死。
夜,寂靜如水。
花尋酒依舊不知道鹿照初到底為什麼生氣。
不過好在她是個豁達的女孩子,委屈一會兒,就又精神飽滿。
福兮禍兮,也不一定呢。
鹿照初這個人,向來清冷孤高,跟誰都疏離有禮,唯獨對她脾氣差,這未嘗不是一種另眼相待,是好事情。
愛情嘛,還不得考驗一下?如果連這點心理承受能力都沒有,還追什麼男人?
如此一想,瞬間豁然開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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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尋酒洗漱一番,給眼圈四周抹上傷藥,美美的睡了一覺,夢裡鹿照初對她輕輕一笑,好像天地萬物都失去了顏色。
第二天一大早,她照樣屁顛屁顛的頂了兩隻熊貓眼去請安。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九幽教總壇建在山頂,此時,已經四月中旬,這裡的桃花才次第開放,花尋酒特意折了幾枝開的熱烈的巴巴的給鹿少主送去。
卻不曾想,直接吃了個閉門羹,竹籤把她攔在了門外。
“我家少主說了,花小公子臉上的傷好之前,不要出現在他眼前。”
“诶呀,那至少得十來天。”
花尋酒蹙眉看著手中的桃花枝,鬱悶了一下,問道:“你家少主現在在哪兒?”
竹籤沒說話,眼神卻下意識的往書房的窗口瞄了一眼。
小軒窗裡,樹影婆娑處,鹿照初正在臨窗寫字,斑駁的陽光撒在他的身上,讓他仿如仙人一般聖潔無暇。
看到心上人,花尋酒興奮大喊:“喂,我帶來了桃花給你,你讓我進去一下唄。”
悅耳清脆的聲音隔著滿園春色飄入窗戶裡。
窗內的年輕公子專心致志的默寫著書籍,頭都沒抬一下,春華爛漫,春意甚濃,他卻絲毫不為所動。
花尋酒摸了摸鼻子,自覺沒趣。
清冷貴公子什麼的,果真是好高傲呢。然而作為一個追求者,除了默默付出,苦苦守候,還能怎麼樣?
“那好吧,不進去也成,桃花你要好好養著,別扔呀,扔桃花兆頭可不太好。”
花尋酒轉身把桃花遞給了竹籤,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把花插在他家少主的桌頭,必須讓她的愛盛開在他左右。
末了,還特意追加一句。
“他如果提前想我,一定記得來叫我呀。”
想她?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竹籤年長鹿照初幾歲,可以說是看著他家少主長大的,從小到大,他還從沒見少主想過誰。
薄情薄幸玄門人,這話可不是隨便說說的。
又滯留了片刻,花尋酒方才戀戀不舍的離去。
大約是遭受冷遇習慣了,她如今臉皮頗厚,心態也頗好,對鹿照初的期待更是降到了最低。雖一大早吃了個閉門羹,竟也不覺得怎麼樣。
人走院靜。
鹿照初手下一頓,抬頭望去,隻有空空春景,漫漫藍天。
竹籤把桃花裝瓶放在了鹿照初的書桌上。逃之夭夭,灼灼其華,略帶苦澀的清香隨風飄來,沁人心脾。
鹿照初看著灼灼桃花,有些失神。
他的容貌微妙的介於清冷脫俗和秀麗綺靡之間,此時因為眼神幽深,更偏向後者。
花朵再嬌豔,枯萎也不過幾日光景。
春華易逝,不由讓人觸景傷情。
十九歲,原本該是風華正茂的年紀,可他,卻如同離開枝頭的花兒一樣,表面光鮮,卻絲毫感受不到生命的盎然,這些日子他身子一直不太好,經常渾身乏力,疲憊不堪。
這也是他為什麼把花尋酒拒之門外的原因。
他雖不忌憚把最糟糕的情緒展露給她,可他卻很忌諱把最糟糕的身體狀況展露在她面前。
花尋酒加入九幽教本就是為了接近鹿照初,如今鹿照初不見她,便幹脆閉門不出,靜心研究起補氣養神丹藥來。
一想到她家少主大人因為她進獻的丹藥而減輕痛苦,她就滿足的想要滿地打滾。
心意什麼的,果然要給喜歡的人,才會愉悅。
這一閉關就是好幾天。
這一日,她的丹藥剛剛出爐,沈三石就上了門。
“一連三四天都不見你出門,我還以為你走火入魔死翹翹了呢。”
花尋酒一看到沈三石就氣不打一處來。
“我就是真的死翹翹,爛在這屋子裡,也不用你這種不仗義的家伙給我收屍。”
當日在紅堂,他明明看到魏音塵回來卻不提醒她,害得她被魏音塵逮了正著,直接打成烏眼青,如今他竟還有臉來見她。
沈三石挑眉,臉皮厚到無所畏懼。
“魏音塵又不會真的把你怎麼樣,頂多打你兩下解解氣。這事兒追根到底還是怨你自己,誰叫你當初有眼不識泰山,去調戲人家來著。”
花尋酒白了他一眼,不想接這個茬,更不想搭理沈三石。
沈三石這個人,就是一隻成了精的狐狸,又奸詐又狡猾,最是會顛倒黑白、混淆視聽,在坑人這件事上從未讓人失望過。
“行了,別生氣了,今兒小翠家的新酒開窖,我請你喝兩杯,就當陪不是了成嗎?”
“不去。”非常冷淡。
沈三石也不勸,而是氣定神闲道:“真不去?我可聽說魏音塵一會兒要出任務。”
花尋酒嗷的一聲:“那你不早說?!”
魏音塵這個人很是記仇,自從跟花尋酒發生了點小誤會之後,就一直視花尋酒為不共戴天的仇人。每次出任務之前,他都要到花尋酒的院子來找補一番,兩人的身手又不在一個水平線上,花尋酒次次吃虧。
往日也就算了,如今鹿少主發了話,須得她臉上沒傷才會相見,她可不敢冒險。
要知道,魏音塵這小肚雞腸的男人最喜歡打她的臉。
無巧不成書。
花尋酒跟沈三石兩個剛出門,一轉彎,正好迎面碰上了魏音塵。
真真冤家路窄。
作者有話要說:啦啦啦
第4章 內功心法
魏音塵外號“小玉郎”,自古以來,堪比玉者,必定是姿容秀美之人,魏音塵的容貌,用豔若桃李、雌雄莫辨來形容也不為過。
當初花尋酒就曾誤以為他是女扮男裝,這才引出了今日的苦難。
花尋酒一見魏音塵,低頭轉身就要跑。
不曾想,魏音塵那邊竟也是如此。
這可真是天上下紅雨,頭一回。往日魏音塵看到花尋酒那可都是迎面追上就是打,不打她個鼻青臉腫誓不罷休的。
沈三石意識到有好戲看,大喊一聲。
“小玉郎,跑那麼快幹嘛?小花花想你的緊。”
魏音塵腳下一頓。
沈三石啪的一聲展開扇子扔了出去,扇子快速旋轉著飛出,直襲魏音塵後腦勺,逼得魏音塵不得不抬頭面對。
電光石火之間,花尋酒和沈三石看清了魏音塵的臉,兩人差點沒驚掉下巴。
小玉郎的臉,還是俊俏的臉,白裡透紅,水眸含情,隻不過,是不是缺了點什麼,眉毛呢?
隻見原本黑漆漆兩條秀眉的位置上此時光禿禿一片,絕世美男子缺了兩條眉毛,活脫脫就一深山老妖怪,甭提多怪異。
魏音塵被兩人看的有些惱羞成怒。
“看什麼看?老子有血光之災,剃個眉毛擋擋災而已,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血光之災?啥血光之災還必須得剃眉毛?簡直荒誕。
沈三石眼珠一轉,問道:“鹿公子說的?”
“不是他還能是誰?”
沈三石微微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淺笑。
花尋酒驚訝的說不出話來,什麼時候玄學避禍竟然要剃眉毛?不過花尋酒對鹿照初盲目崇拜,甭說是剃眉毛,就是剃光頭,她都會覺得好神奇呀。
魏音塵一看到花尋酒這張呆呆的臉,心裡跟吞了隻蒼蠅似的,甭提多不舒服。
“你是不是很想笑?”
花尋酒一愣:“沒呀。”
“是嗎?”
魏音塵眼波一橫,惡劣的心思上來,猛的欺身上前,逼問道:“你不是說我好看,現在還好看嗎?”
花尋酒想都沒想就點頭。
“好看,你什麼時候都好看。”
這完全是下意識的回答。
想當初花尋酒在街上偶遇鹿照初,便巴巴的跟他來到九幽教,成為了九幽教中一員。然而,鹿照初是一朵高嶺之花,花尋酒見一面都難。
空闲時間太多,花尋酒便交了一個好朋友。
這個好朋友不是旁人,正是魏音塵。
說起這個,不得不說一下九幽教的陽盛陰衰。
九幽沒女人,一個都沒有,九幽教眾除了禍亂江湖就隻會想女人。
在這種大環境下,魏音塵就仿佛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甭提多特殊。
他說話輕聲細語,從不講葷段子,長相也是十分秀美,平日裡小菱花鏡不離手,愛美至極,就連名字,也偏陰柔。
諸多因素加起來,花尋酒直接斷定人家就是女扮男裝,相處起來便心照不宣起來。
兩個人日常就是逛街、互吹、悄悄話。
一般美人對自己的容貌都有迷之自信,魏音塵也是如此,幾乎每天都問花尋酒一遍:“我美不美?”
花尋酒還能怎麼說,當然是美美美,你是天下間最美的美人。
雖然後來兩人決裂,但是習慣並不能更改。
果不其然,魏音塵聽到花尋酒依舊如往日那般誇贊,嘴角微微上揚,勾起一抹醉心淺笑,似乎往日恩怨都已消彌不見。
花尋酒不由松了口氣,想著這頓打大約是不用挨了。
然而,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