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诶诶,打兩下就行了,別太過分,又不是我對你無情,你別把怨氣撒在我身上。我說我睡得沉,這也是實事求是嘛。”
狗屁的實事求是,他就是想看她在鹿照初那裡吃癟罷了。
兩人一個追,一個躲,累得氣喘籲籲。
直到右護法楊明曄走了過來,花尋酒才住了手。
楊明曄是個不苟言笑的青年,在他們這個平均年齡不超過二十五歲的小教派裡,楊明曄以三十二歲高齡穩穩的坐在老大哥的位置上,頂級和事佬。
他走到花尋酒跟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十分語重心長。
“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非在本教找,年輕人,要把視線放的遠一些。”
沈三石附和:“可不是呢,你說你招惹誰不好,非得招惹鹿照初,你又不是不知道玄門中人天性涼薄,個個萬年不化的大冰塊,你跟他較什麼勁?”
花尋酒瞪了沈三石一眼:“我不招惹他,去招惹你嗎?”
此話一出,嚇得沈三石蹭的一下跳起來,瞬間跑出三丈外:“別,還是鹿少主比較適合你,他雖冷了點,你熱不就行了。”
呵呵。
山風輕拂臉頰,別樣的憂傷。
再次被拒絕的花尋酒站在總壇主道上,兀自春傷秋悲,來來回回的教眾,無不憐憫的拍拍她肩膀,假模假樣的安慰一番。
“真愛無敵,不分性別,同性也有真愛在,別氣餒。”
“堅持就是勝利,鹿公子也不是鐵石心腸,肯定會被你感動的。”
“追男人要有耐心,我們看好你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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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邊肩膀都給他們拍麻了,這群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壞家伙們,竟裝大尾巴狼。他們以為事情這樣就這麼結束了嗎?並不。
她非得揪出夜襲鹿照初的那個賊人不可。
“咱們山頂上總共就這麼幾個人,我就不信一個一個的盤問,揪不出那賊人來。”
沈三石啪的一下合上扇子,點頭道:“好,就先從白堂開始吧。”
他是白堂堂主。
說起來,九幽教雖是個成立不到三年的小教派,人數也不足百人,但是麻雀雖小五髒具全。
大體來看,可以分為三堂兩司,外加左右護法。
三堂,白堂、紅堂、青堂,分別負責財政管理工作、外派營運工作、後勤保障工作。兩司,藥行司和賞罰司,顧名思義,分別負責治病救人和評判賞罰。
至於左右護法,統觀全局,教主的左右手。
除此之外,還有個特殊的存在,那就是鹿照初。
他不屬於三堂兩司的任何一個部門,平日裡也隻給人問卜吉兇,好像一直處於一種遊離的狀態。
雖然不知道他為何會加入九幽,可這並不妨礙九幽教教眾把他當神祗。
鹿照初是誰,那可是玄門少主。
玄門之主,江湖人光是聽聽,都會肅然起敬的身份。
這可不隻是簡簡單單的一個稱呼,這個稱呼的背後,代表的是無邊的神秘和強大。
玄門中人上通天文,下通地理,五行八卦、奇門遁甲、琴棋書畫,甚至農田水利、經濟兵略等亦無一不曉,無一不精。
作為玄門少主,鹿照初顯然青出於藍勝於藍。
他就像是一汪寒潭,深不見底,雖表面平靜無波,卻讓人望而生畏。
花尋酒可能是那個唯一看不出寒潭之深的人,她隻看到了寒潭表面的綠波微微,便一往無前,一腳踏了進去。
“你到底看上了鹿照初什麼?又冷又悶,多無趣。”沈三石忍不住發問。
“天之驕子嘛,高傲冷淡些多正常。我喜歡他,就不會在乎他冷不冷、悶不悶,即便他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我看著也會心生歡喜。”
沈三石聽的直撇嘴:“你可真肉麻。”
在沈三石眼中,花尋酒雖長得細皮嫩肉跟個小姑娘似的,性格也是天真爛漫,可到底是個男孩子。設身處地想一下,若花尋酒整天追著他表白,呃,一身雞皮疙瘩。
“小花,聽話,還是喜歡個女人吧,你這樣,不太好。”
花尋酒暗暗翻白眼,她要真的喜歡女人,那才是不太好呢。隻是喜歡鹿照初,似乎也沒有比喜歡個女人好到哪裡去,同樣艱難。
一想到他的拒絕,就喪的不行,她哪裡不好呀?
“臭鹿,要不是看在你好看的份上,我肯定就生氣啦。”
相隔不到千米之外的總壇另外一邊,鹿照初冷不丁連打幾個噴嚏。
竹籤趕緊拿來丹藥,伺候鹿照初服下。
初春時節,微風襲暖,鹿照初坐在窗前書桌旁,望著窗外春景,一時有些悵然。
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萬事難全。玄門中人,天生聰慧,後天又習得通天徹地之能,於才智上幾乎登峰造極。可有得有失,與強大才智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他病弱的身子。
驚才絕豔的背後往往是慧極必傷。
“少主要不歇息一下,明日再默寫也不遲。”竹籤勸道。
“無礙,你先下去吧。”
鹿照初提起雲紋狼毫筆,卻遲遲沒有落筆,一貫清明的雙眸此時有些晦暗不明。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他方手斂衣袖,皓腕低垂,開始落筆。一本已經已經失傳於江湖的武功秘籍,就這樣自他筆尖流出。
花尋酒跟沈三石兩個隻用了一下午的功夫,就把總壇攪合的雞飛狗跳。
兩人當真是一個不落的去盤問了總壇裡的每一個人。
在白堂、青堂還好,別人還能配合他們。紅堂的人就沒那麼好說話了,那可是一群能動手就絕不動口的暴力分子。
一言不合,雙方就打了起來。
沈三石這種損友,一見有危險比誰溜的都快,花尋酒武功也是稀松平常,從紅堂裡逃出來著實費了一番力氣。
這一下午,不僅沒調查出夜闖宅院的賊人來,反而挨了一頓打。
甭提多鬱悶。
等花尋酒回到自己院子,已經到了掌燈時分,她雖覺得臉上疼,也沒來得及上藥,趕忙匆匆拿上一瓶清肺止咳丸,去看鹿照初。
自來到九幽教,她每天早中晚各去看鹿照初那裡一趟,被沈三石戲稱為請安。
鹿照初正對著棋譜擺慘局,屋子裡光線有些暗,他穿著一襲雪色衣衫,斜倚在榻上,慵懶闲適,見她來,微微抬眸。
就這隨意一瞥,便看到了一對烏眼青。
花尋酒眼眶四周烏青烏青的兩個圈,跟熊貓一樣,看起來十分滑稽可笑。
“眼睛怎麼弄的?”他問。
花尋酒有些窘,訕訕道:“沒事,不小心撞到門上了。”
一聽就是在騙人,還是不走心那種騙。
鹿照初不輕不重的把手中棋譜往桌上一扔,冷然道:“你可真會撞,你再撞一下給我看看?”
花尋酒心裡咯噔一下,知道鹿照初不高興了,趕忙殷勤的倒一杯熱茶,小心翼翼的端過去討好。
“我錯了,不是撞的,是下午去紅堂,正趕上魏音塵出任務回來,被他給打的。”委屈巴巴。
“你去紅堂幹什麼?”
花尋酒免不得老老實實的把下午如何去紅堂調查盤問,又是如何被紅堂的魏音塵打成烏眼青,沈三石又是如何不夠朋友,扔下她跑掉的事情,都交代了個清楚。
光是聽著,就很熱鬧。
鹿照初清俊的面容上露出一絲不悅。
“活該。”
花尋酒委屈的耷拉著腦袋,有些傷心,不安慰就算了,還說她活該,忒無情。
話一出口,鹿照初自己都愣了,他素日裡對人雖算不得寬和,但是客氣是有的,隻在面對花尋酒的時候,總是很惡劣。
可讓他拉下臉道歉,也肯定是不能的。
兩人靜默相對半天,鹿照初才開口道:“茶涼了。”
“啊,我去重新沏。”
花尋酒瞬間就忘記了傷心,匆匆忙忙就去沏茶。
她一直都是這樣,情緒來得快走的也快,說好聽是想得開,說不好聽就是沒心沒肺,要不然也不會被拒絕這麼多次依舊這般契而不舍。
作者有話要說:啦啦啦啦
第3章 福兮禍兮
鹿照初看著花尋酒忙忙碌碌的身影,心裡有些煩躁。
他怎麼也預料不到,牽動自己紅鸞星動的,竟會是眼前這個看上去天真懵懂,甚至有些傻乎乎的小姑娘。
真真造化弄人。
“給,這回是熱的了,你嘗嘗,看合不合口。”
花尋酒諂媚兮兮的把白瓷茶碗端到他跟前,討好的咧嘴一笑。
她皮膚很白,晶瑩剔透,吹彈可破,容貌雖尚有幾分稚嫩,卻也是極好看的,不難猜出,幾年之後,等她容貌長開,定是傾國傾城的佳人。
隻是,烏青的眼眶,在雪白的肌膚的襯託下,顯得有幾分可怖。
雖然不喜歡花尋酒,但是畢竟這是牽動他紅鸞星動的人,看她被打成這樣,鹿照初心裡難免鬱結難消。
“魏音塵為什麼打你?”
花尋酒撇撇嘴:“不為什麼,就是單純看我不順眼。”
魏音塵和花尋酒的恩怨情仇追憶一下可以從她入教第一天開始,交好交惡那都是轟轟烈烈,縱然兩耳不聞窗外事的鹿少主,也都清清楚楚。
想到那些,鹿照初的面色有些不好看。
“你走吧,我要休息。”
花尋酒一愣:“時候還早,你再讓我多陪你待一會兒好不好?我還想多跟你說幾句呢。”
鹿照初卻有幾分不耐煩:“你想說我就想聽?”
花尋酒不知道自己又哪裡惹到他了,然而想到自己就這麼出去,他的氣指定還不消,便不管三七二十一,趕忙道歉。
“我錯了,真的錯了。”
鹿照初曲指輕叩桌面,眉梢微挑,意味不明的瞥了她一眼。
“你倒是說說,錯哪兒了?”
花尋酒被問的一愣,她哪裡知道自己錯哪兒了,今天她整個下午都沒來煩他,晚上過來,也一直都是好言好語的。
難不成……
“啊,我知道啦,肯定是你不喜歡我沏的茶。”
鹿照初眼神都帶上了冰碴子:”出去。“
“我說錯了?”花尋酒心虛的偷覷鹿照初,小心說道:“你告訴我錯哪兒了,我改還不成?”
鹿照初不答,隻眼神幽深的看著她,看著看著,他喉嚨一痒,咳嗽了起來,一聲緊似一聲,渾身都在顫抖,每一下都像是咳在人心尖尖上一樣。
“出、去。”
“你別生氣,我出去就是,你,你好好休息。”
花尋酒哪敢多留,一邊應聲,一邊快步往外走,生怕再惹他不高興。
莫名其妙的轟出來,她都不知道為什麼。
鹿公子的貼身侍從竹籤看過不去,小聲安慰:“少主默了一下午的書,許是累了。”
天知道為什麼平日裡對人疏離有禮的少主唯獨對花小公子這般態度惡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