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過大餐了。”
“什麼大餐?海邊嘛,當然是海鮮了。”
“都吃了些什麼?海裡面的東西我也不認識,反正不是蝦就是蟹,不是貝殼就是魚,我叫不上名字。”
“怎麼做的?我怎麼知道怎麼做的?我又不是廚師!反正好吃就對了。”
……
她睜著眼睛說瞎話。
一通電話打了半個多小時,掛斷時,胳膊都酸了。
路知意回頭看看窗外,夜幕已低垂多時,海岸線吹著風、打著浪,海風吹進屋裡,撩動了她的發。
這一刻,她前所未有的孤獨。
陳聲去哪裡了?
換做從前,她會給他打電話,哪怕他隻會寥寥數語答幾句:“訓練場。快回來了。”
她也會安安心心等著他。
可今天她不想打電話。
她覺得她得好好思考思考,想一想兩人之間究竟是什麼狀態、什麼關系。他如今與她在一起,究竟是因為舊情難忘,還是舊怨難了,所以非要這麼糾纏不清,看她天天熱臉往冷屁股上貼。
越想越傷心。
真的是熱臉貼冷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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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當年他才是話嘮地追在她身後的那一個,如今風水輪流轉了。
路知意站在窗邊患得患失,不知過了多久,訓練場上幾乎沒有人了,斜對面的宿舍樓也漸漸熄了燈。
陳聲卻還沒回來。
她氣餒地坐在那裡,看了眼手機,已是夜裡十一點過。
還剩不到一個小時,生日就真的過了,她要不要幹脆給他打個電話,或者發個短信?
再不說,就真的要鬱悶到下一個生日了。
路知意心酸地拿著手機,遲疑不定。
大門卻忽的被人敲響。
她一驚,“誰?”
門外的人沉默片刻:“這麼晚了,還能是誰?”
終於浪回來了。
還這麼冷漠地回答她。
看來是真的一點也不記得她的生日了。
路知意灰心了,整個人沒精打採的,幾步走過去開了門。
門外的聲控燈已經熄滅了。
陳聲站在走廊上,手裡拎了隻袋子,定定地看著她。
路知意隨意掃了眼那隻袋子,問:“你是回四川買衛生巾去了吧?”
說完就轉身要回屋。
下一秒,手腕忽地被人拽住。
“路知意,跟我來。”
這一幕似曾相識。
路知意回過頭來,看著在漆黑一片的走廊上不肯進屋的男人,他穿著件單薄的衛衣,拎著隻白色塑料袋,拉著她的手要她跟他走。
她一頓,忘了回應他。
事實上是不敢回應。
她在期盼與失落中循環一整天,此刻是真的不敢再有所期待。
萬一他並非記起了她的生日呢?
萬一她又空歡喜一場呢?
一而再再而三失望,此刻的她已經經不起打擊了。
她隻能任由他拽著她往天臺走。
宿舍樓一共五層,頂樓很老舊,一片空地上架起了好幾根竹竿,上面飄飄蕩蕩掛著隊員們的床單被套。
陳聲拉著她爬上頂樓,邊走邊說:“白天要訓練,不好因私事耽擱,所以來遲了。”
那顆碎成灰塵的心頓時聚攏了一點。
路知意站在天臺上,吹著風,望著他。
陳聲松開握著她的手,從塑料袋裡取出一隻小圓盒,在原地坐了下來,解開紙盒上的粉色綢帶,將罩在外面的盒子摘了開來。
他取出蠟燭,插在蛋糕上,用早已備好的打火機點燃。
蛋糕不大,和上一隻差不多小。
他抬頭看她,說:“坐下來吧。”
天臺沒有燈光,隻有訓練場和遠處隱隱投來的微弱光線,隻有蛋糕上熠熠生輝的兩隻生日蠟燭。
路知意慢慢地坐下來,一言不發看著那蛋糕。
蠟燭有兩隻,數字十和八。
蛋糕與三年前那隻大小一致,甚至模樣也相同,一模一樣的小熊,一模一樣的巧克力花朵。
他還記得那年的生日蛋糕長什麼樣。
他記得她的生日。
那堆灰塵聚攏了來,慢慢活了,又拼湊成一顆心的模樣。
她覺得臉上熱辣辣的,又覺得眼眶好像更熱一些。
她又誤會他了嗎?
海風吹動著周圍的床單,那些寬敞而飄逸的“窗簾”將他們圍在一個隱秘的世界裡,他與她隔著一隻蛋糕,面對面坐著,好像多年未見的老友同坐一席、追憶往昔。
一切驚人的相似。
路知意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低低地說了句:“我以為你忘了……”
“不會忘。”他隻說了三個字。
三個字,路知意的眼眶頓時滾燙得隨時能墜下淚來。
她哽咽著說:“怎麼又是十八啊?”
“因為高原少女永遠十八。”
“高原紅都沒了,還叫什麼高原少女?”
“誰說沒了?”他輕聲應著,伸手拂了拂她的面頰,“在這呢。”
她的淚珠倏地滾落。
“早都不見了,騙誰啊。”
“我不像你,我從來不騙人的。”陳聲從容地說,拉起她的手碰了碰自己的左胸,“你忘了嗎?三年前我說過,你在這裡,路知意。”
她仰著頭,眼睛湿漉漉的,像星星,像鑽石,充滿期待望著他。
陳聲凝視著那雙眼睛,低聲說:“高原紅在這裡,板寸在這裡,死活要考第一的驕傲固執在這裡,自尊心強到撒謊騙人還拋棄我的惡跡斑斑,也在這裡。”
路知意笑了,邊笑邊哭,“你就是不肯原諒我,是不是?都大半年了,你還這樣。對我不冷不熱,總像是我熱臉貼你冷屁股,你屁股不嫌累嗎?動不動就提當年的事。好漢都不提當年勇,你怎麼老提我那堆破爛事?”
陳聲看她片刻,啞然失笑。
“我也不想提,我也想忘,可是當年太痛了,痛到現在都忘不了。”
路知意抽抽搭搭指指那蛋糕,“那你怎麼不記得當年你說要補給我一個更好的?結果三年前是這樣,三年後還是這樣,濱城又不是高原小鎮,你就不能挑個不那麼寒碜的蛋糕?”
陳聲低頭看看那蛋糕,伸出食指抹了一指尖的奶油,往她唇邊湊:“你嘗嘗。”
她一邊說髒死了,一邊吃掉那點奶油,一頓。
蛋糕模樣是一樣的,但味道卻不同了。
那隻是糖精味很濃的廉價蛋糕、劣質奶油,這隻卻很好吃。
陳聲說:“濱城最好的蛋糕店,一隻蛋糕比一頓海鮮盛宴還貴。我站了好幾個小時,親自指點師傅照著當初的模樣做了一個,樣子不是最好的,但味道應該還不錯。”
路知意抹了把湿漉漉的眼睛,“然後呢?”
“然後?”陳聲一頓,不明就裡。
她指指蛋糕,“既然要嚴絲合縫按照當年的流程來,這會兒不該是端著蛋糕叫我許個願嗎?”
陳聲笑了,從善如流,端起那蛋糕,湊到她面前,“許個願,路知意。”
她也笑,在他毫不意外的目光下,猛地低頭,一口吹滅了蠟燭,然後將蛋糕接過來放在一旁,拉住他的衣領就湊了上去。
漫天飛舞的床單,頭頂璀璨的星辰,從遙遠的地方吹來的輕柔海風,和她與他熱烈不已的心跳,都在這一夜成為不滅的記憶。
她不顧一切吻著他,像是記憶裡那一刻。
那時候的她與他皆是第一次擁吻,生澀而不熟練,卻像是拼了命一般將所有的炙熱情感寄託在那一個吻上。
海邊的風不是山間的風。
這一個天臺不是集訓地的天臺。
今日的她不是當年的高原紅,陳聲亦非往日少年。
可心還是當年那一顆,敏感驕傲,脆弱堅強,卻明明滅滅都隻為他,歡喜悲傷都因為他。
她哭著吻他,最後淚流滿面。
明明是歡喜時刻,卻不知為何心中悲喜交加。
她仰頭問他:“陳聲,和當年相比,你更愛我了嗎,還是愛得少了一些?”
陳聲將她被海風吹亂的發絲撩到耳後。
他輕聲答:“愛多愛少,你不知道?”
她又哭又笑:“有時候覺得多了些,有時候又覺得少了點。”
“少了哪一點?”
“少的那一點,是因為你不肯說出來了。”
陳聲慢慢地笑了。
他說:“因為愛多了,所以話少了。”
作者有話要說: .
陳隊長如今太別扭=V=,馬上就要變回去啦。
還需要一個契機。
不好意思停了兩天,如今回來,認認真真完成感情圓滿的最後一步,當年的舊傷需要愈合,聲哥也要好好釋懷。
明天晚上見=v=。
200隻紅包謝謝爸爸們原諒我斷更!
☆、第92章 第九十二顆心
第九十二章
路知意這小半輩子一共慶祝過兩次生日, 十九歲一次, 二十三歲一次。
兩次都在夜深人靜的天臺。
面對面坐著的隻有陳聲。
她嗚咽著笑, 心想足夠了, 能與他重逢, 能叫他不計前嫌,能成為他的士兵、他的不二之臣,還有什麼不滿足的?話少一點也罷。
兩人在天臺並肩坐著, 遠處是海, 近處是訓練場, 天澄澈得仰頭便能看見星星,周遭純白色的床單像船帆一般被吹得鼓鼓囊囊。
路知意吃掉一塊蛋糕, 問他:“你怎麼不吃?”
陳聲說:“太甜, 太膩。”
她眼珠子一轉, 笑了,咬了一口奶油在嘴裡, 湊上去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