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知意,馮青山,擅離職守,下周交一萬字檢討,這個月體能訓練加倍。”
“你們剩下的,每人五千字檢討。”
眾人哀嚎:“為什麼我們也要寫?”
凌書成痛心疾首:“因為呂新易來調人,你們沒一個跟他反駁!我們三隊的人,他說調就調,哦,就他忙不過來,就他需要支援,我們去現場的三架救援機上載的就他媽不是人了?”
末了,他咬牙切齒,“隻寫五千,夠你們偷著樂了,老子要寫五萬!”
“……”
眾人:我的內心毫無波瀾,甚至有點想笑?
訓練場這邊正忙著開批/鬥/會,大門外忽然鬧了起來。
凌書成收到通知,一愣,這不才從指揮中心開完會回來嗎?怎麼上面又要召喚他了?他有點無語,敢情這是沒批夠,第二次叫去接著批?
不過上面還添了句話:“把你們隊的路知意和馮青山一起叫來,不要從大門前那條路過來,繞路來。另外,囑咐所有隊員待在基地裡不要出去,特別是不準靠近大門。”
繞路?
繞什麼路?
大門那邊出什麼事了?
凌書成出神地掛斷電話,衝路知意和馮青山把手一揮,“你倆跟我去指揮中心,其他人解散。基地大門外可能出了點狀況,你們去食堂吃飯,吃飯待在宿舍不要到處走動。”
而此刻,基地外面熱鬧極了。
傷員家屬上門鬧事,不僅一家老小齊上陣,還帶上了小漁村裡的街坊鄰居,全員出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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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一方水土一方人,好比蓉城人生在陰雨連綿的四川盆地,好悠闲,會享樂,過著慢節奏的生活,不如北方人那般風風火火、豪邁大條。而沿海地區民風淳樸,當地人熱情好客,表達善意時如夏季的海風一樣撲面而來,燥熱有力,而若是宣泄怒意,也跟這海邊常有的臺風差不多兇悍。
一群長期風吹日曬的漁民聚集在一處,拼命吼著要救援隊給個說法。
其實說法到底如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給錢。
門外鬧得厲害,指揮中心派了不少人去攔著,人事處的親自出面調解,試圖緩和這群人的怒氣,可漁民們說著說著就動起手來,推推搡搡,群情激奮。
好在基地的隊員也不是吃素的,體能體格都擺在那,不至於出大事。
而指揮中心,凌書成帶著路知意和馮青山到了大廳,抬眼就看見呂新易也在那。
兩人打了個照面,呂新易瞥他一眼,他狠狠剜了回去。
中心副主任張書豪也在一旁,此刻正為大門外的事情焦頭爛額,也沒工夫去搭理這兩人的暗波湧動,隻看了眼凌書成身後的人。
“路知意,馮青山,是吧?”
路知意背都挺直了,一顆心懸在半空,但仍是鎮定地答道:“是,我是路知意。”
馮青山更緊張一些,說話都有些中氣不足。
張主任在會議室的大圓桌後落座,指指對面的椅子,“都坐。”
四人依言坐下。
他翻開記事本,眉頭緊蹙,掃一眼對面四人,“今天中心是我值班,本來這個點已經下班了,但事情緊急,我已經通知中心李主任,還有正在市裡開會的政治處劉建波主任,要他們趕回來了。”
很顯然,上面要追責了。
在座四人都是心中一緊。
凌書成莫名其妙地問了句:“怎麼回事?我以為剛才開總結大會的時候,已經把事情說清楚了。”
張主任看他一眼,指指身後的玻璃窗,“你自己看看吧,傷者家屬找上門來了,要基地給個說法,不給說法就告我們救援過程出現重大失誤,耽誤了傷者的救治時間。”
他威嚴地看著面前三人。
掃過凌書成——
“原本以為問題不算太嚴重,是三隊行動過程中人員安排不得當,導致溝通出現問題、現場混亂了一陣。沒想到後續還有。”
目光落在呂新易面上。
“運送傷員是四隊的任務,按理說出了任何情況,都該找你們四隊問責,可呂隊說,今天負責運送出事傷員的,是三隊的兩名隊員,這可把我弄糊塗了。”
終於,他的視線轉向了路知意與馮青山,手中的鋼筆在紙上一頓。
“人還沒來齊,如何處理,有待商榷。現在你們先把今天的情況一五一十闡述一遍,該擔責的,一個一個來。”
基地大門外,人聲鼎沸,吵鬧不已。
指揮中心裡,大圓桌上坐了四人,偌大的室內無人應聲,隻剩下一片死寂。
*
劉建波匆忙趕回基地時,天已經要黑了。
濱城的天黑得晚,八點半時夜幕才正式降臨,他在市中心開了一整天的會,這會兒又焦頭爛額趕了回來。
基地具體發生了什麼事,他已經在電話裡得知大概。
面包車開回基地時,大老遠就看見基地大門外黑壓壓一片人,堵得個水泄不通。
他囑咐司機:“小王,從後門進。”
郝帥咋舌:“這群人想錢想瘋了?也不想想沒有救援隊,那艘貨輪上有幾個人能活下來,這會兒還找上門來訛錢了?”
劉建波眉頭緊鎖,“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我們要是沒犯錯,人家也找不到基地來。”
郝帥笑了一聲,“他們怎麼不去找交管局?怎麼不去找政府?哈,路上耽誤了,耽誤了又不是我們的人不會開車,明明是堵車。如今堵車也是我們救援隊的錯了!”
郝帥憤憤不平,看著那群群情激奮的人,不齒又輕蔑。
劉建波是擔心事態失控,憂心忡忡。
唯有陳聲一言不發,面色緊繃坐在後座。
郝帥側頭問他:“你怎麼一聲不吭?想好怎麼辦了沒?這事兒也隻有呂新易那狗東西做得出了,人手不夠,拉你的隊員去湊。現在出事了,你們三隊也被拉下了水,恐怕沒那麼容易解決了。”
陳聲一字一句地說:“該怎麼解決怎麼解決。”
“依我看,恐怕你那倆隊員和呂新易得五五開了。呂新易決策不當,他倆是在運送途中除了狀況。”郝帥沉思片刻,“好在今天你不在現場,這事兒牽連不到你身上。上回老劉不還在說嗎,中心有意培養你,指不定三五年的,你也不用辛苦帶隊,成天風裡雨裡了,早點坐進指揮中心去,安安穩穩發號施令就成——”
劉建波忍無可忍,“我那是為了激勵你們,按理說這話本來不該傳出來的,你現在人前人後說了多少次了?把我賣得一幹二淨!”
郝帥笑嘻嘻插科打诨一番,混了過去。
他和陳聲是經常怄氣鬥嘴,但那不過是兩個各自心高氣傲的人攥著面子不放手罷了,事實上棋逢對手,哪怕嘴上不服輸,心底還是欽佩對方的。
比起呂新易這種小人來說,他的確欣賞陳聲。
所以他還在低聲替陳聲出主意,“要不,這事能做到什麼程度,就做到什麼程度吧,別和呂新易起衝突。你還有你的前途,護著自己人是該護的,但要有個度,你那狗脾氣,沒人拉著怕是要竄上天去,你還是注意著點?”
郝帥說了半天,陳聲才終於有了反應。
他扯了扯嘴角,嘲諷似的說了句:“前途?”
車停了,他拉開車門,長腿一邁,下了車。
頭也不回扔下一句:“前途算他媽個屁。”
他的人,他不護著,誰來護?
呂新易是吧。
想好怎麼死了嗎?
如果沒想好,他來替他想,好好地想,仔仔細細地想。
作者有話要說: .
昨晚吃了火鍋,又吃了冰的甜品,半夜鬧急性腸胃炎,又吐又拉簡直要死了。
今天吃了藥睡到中午才爬起來碼字。
沒來得及檢查,有錯字和病句大家見諒,我一會兒修改。
200個紅包。
大家照顧好自己,大過年的不要學我亂吃東西T-T……
☆、第86章 第八十六顆心
第八十六章
陳聲抵達指揮中心時, 人還在走廊上, 就聽見會議室裡的聲音了。
呂新易與三隊的人素來不和, 這回是把這不和發揮得淋漓盡致。
“張主任, 這事有我的責任, 我絕不推卸。但事情鬧成現在這樣,要說是我一個人的責任,那我也是不敢擔的。”
凌書成冷笑, “你是想讓我們三隊跟你一起擔責任, 是吧?”
“犯了錯自然要擔責任, 沒錯的話,我想讓你擔也沒法擔。”
“你還有理了你?要不是你, 我在現場需要支援的時候, 會一個人都找不著?” 凌書成怒聲質問, “路知意才來基地幾個月,呂新易也是上半年才來的, 他們不懂規矩,難道你也不懂?你缺人手使,找誰都行, 就是不能找我們三隊!海上救援有兩個支隊,陸地協作也有倆隊, 就我們飛行救援的隻有一個隊, 能駕駛飛機的更是一個巴掌都數的過來。你把人調走了,我們怎麼出任務?”
呂新易:“哦,我算是聽出來了。凌副隊長的意思是, 就你們三隊的人比較金貴、比較高人一等,基地其他隊的都是不中用的,就隻有協助你們的份,是吧?沙灘上那麼多傷員,個個危在旦夕,我要是不找人支援,你們把人救回來也是等死。就算我們陸地協作的不值錢、不重要,那些傷員難不成也不值一提?”
凌書成:“你少胡說八道,我沒那個意思。這事我對事不對人,你隨意調派人手,就是你的不對!”
呂新易很是淡定:“非常時期非常處理,我自認我的決策沒有問題,救人為先。”
會議室裡吵得不可開交。
呂新易振振有詞,起初說自己願意擔責任,可說著說著,狐狸尾巴就露出來了——他連決策都沒錯,後續有什麼錯?後續送人去醫院,不都是三隊的人在做?既然決策沒錯,那就是過程出了岔子。
他正說著,會議室半掩的門被人敲響。
陳聲站在門口,一臉平靜,抬手在門上輕叩兩下,指節與門板碰撞,發出清脆響亮的聲音。
“張主任,李主任。”
指揮中心的主任都在裡面了。
政治處的劉建波是和陳聲一塊兒來的。
呂新易被打斷了。
李主任頷首,“來了?都坐。”
劉建波掃了一眼在場的人,“大老遠就聽見這裡鬧嚷嚷的,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非得用吼的?”
他的視線停留在呂新易面上。
去年會計處那年輕姑娘被這家伙弄懷孕,又被指使著去墮胎,後來因為膽子小,不敢動手術,瞞著呂新易偷偷去了醫務室,求柏醫生給她開點藥,想要藥流。
藥流的風險極大,對身體傷害更大,要不是柏醫生攔著,那姑娘恐怕還真要這麼幹了。
柏醫生從她嘴裡撬出了罪魁禍首的名字,問她:“你倆都是成年人了,你情我願,男歡女愛,再正常不過。既然有了孩子,生下來就是,為什麼還要打掉?”
那姑娘面色蒼白,“他說他還年輕,需要奔個前程,這會兒不適宜結婚生子。”
“所以就讓你把孩子打掉?還讓你自己來打?”
“他今天值班,沒法走……”
結果當天下午,柏醫生想去訓練場找呂新易談談這事,就發現他人不在隊裡。一問之下才得知,呂新易今天休假,待在食堂裡和別的人在打牌呢。
柏醫生當時就氣炸了。
這不是人渣嗎?把人姑娘肚子搞大了,騙著哄著讓人去做人流,自己居然樂呵呵和人打牌!
她一氣之下就把事情捅到了政治處,想要治治他這私生活不檢點的人渣。
可呂新易對那姑娘無情,姑娘卻對他有情有義,哭著跟劉建波說是自己心甘情願的,不怪呂新易。
輪到劉建波與呂新易談話時,卻得了個推卸責任的回答。
呂新易說:“那天是我喝多了,人事不省,她主動勾搭我。劉主任,我這人一向膽小,絕對不敢胡作非為。”
他的確膽小,來基地七年了,身為隊長,最危險的任務永遠交給隊員。
出了事,挺身而出的是個姑娘,而他除了推卸責任,旁的就是狡辯。
事情到最後,是那姑娘哭著辭職,隔天就走人了。
柏醫生說得對,男女之間那點事,你情我願,旁人哪怕替姑娘不值,也沒辦法真做什麼。畢竟那姑娘自己都不跟呂新易計較,政治處也沒法真處罰他什麼。
說他私生活不檢點?
基地可沒這規矩,說進了隊裡就得了斷紅塵當和尚。
最後隻能私底下給他個警告,然後就放他走人。
可劉建波知道他是這種人,早就看不起他了,當下在指揮中心裡,看他的眼神就很冷淡了。
陳聲看都沒看呂新易一眼,語氣平平道:“第三支隊陳聲報道。”
李主任點頭,“你來了也好,你是隊長,這事有你在場更好。”
呂新易笑了笑,“恐怕陳隊來了也起不到什麼作用。事情發生的時候,原本就是凌副隊長在指揮,陳隊遠在市中心開大會呢,既不知道現場是個什麼狀況,也幫不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