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陳聲在一起了。
陳郡偉的眼裡仿佛有光,忽明忽滅,情緒不明。
他沉默片刻,看她靜靜等待的模樣,忽然泄了氣,隻能百無聊賴地揮揮手,“好了好了,別灌雞湯了,我都懷疑你是不是高中的時候把名人名言從頭到尾背了一遍,張口就來。”
路知意笑了。
門外,把耳朵貼在門板上的人也終於松口氣。
四點過,陳郡偉眼睜睜看著陳聲把他的路老師領走。
他站在門口,強忍住把那耀武揚威的人打一頓的衝動,告訴自己衝動是魔鬼,衝動有懲罰。
陳聲還當他面,拉住了路知意的手,死死拽著不讓她掙脫,片刻後消失在樓道裡。
路知意壓著聲音兇他,“夠了吧,幼稚成這樣?”
陳聲理直氣壯,“我們一個唱白臉,一個□□臉,我這□□臉的不就該這樣?我這叫送佛送到西,演戲演到底。”
出了單元門,路知意又試圖掙脫,“行了行了,演到底了,現在能松手了吧?”
可他卻攥得更緊了。
“嗯,現在不用演了。”
“……”那你倒是松手啊。
他側頭看她一眼,嘴唇一彎,“現在是發自內心,想要牽住我們雞湯王。”
“……叫誰雞湯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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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一口一句名人名言,誰是雞湯王。”
片刻後——
“陳聲,你偷聽我們講話?!”
“明明是你們聲音太大,門板都擋不住。”他老神在在。
路知意憋了半天,“論不要臉,我隻服你。”
陳聲低笑兩聲,“幸虧我不要臉,要不然……”他靜靜看著她,也不說話。
路知意心跳慢了半拍,下意識問:“要不然什麼?”
陳聲也不說話,帶著她一路走到公交站,坐上公交車,在這座他熟悉而她陌生的城市四處遊蕩。
“你帶我去哪?”路知意問他。
他隻說:“找個地方吃晚飯。”
最後,公交車停在郊外的路邊,路旁有條小溪,有整齊的田野,還有不遠處的農家小院。
陳聲避而不答這是什麼地方,隻帶著她往裡走。
三月風正好,春光明媚,薔薇爬滿小院。
下午五點的太陽帶著午後的清新,又添了幾分夕陽西下的暖色調。
他站在田野上,一手揣在大衣口袋裡,一手拉著她,吹著風,心想——
幸虧我不要臉,要不然,哪裡追得到你?
*
他們究竟到哪來了?
答案揭曉時,路知意差點沒昏過去。
陳聲居然把她帶到他爺爺家了!
她拔腿要跑。
陳聲一把拎住她的衣領,“慫什麼慫啊?家裡沒人,都去逮我小叔叔了。”
路知意:“逮你小叔叔?”
片刻後,她回過神來,哦,他小叔叔好像就是陳郡偉他爸啊。
“你小叔叔從芝加哥回來了?”
“回來了,在北京開會,順便約了我小嬸嬸攤牌,老爺子一聽,二話不說就撵了過去。我爸媽不放心,也跟著護送他去了。”
他從口袋裡摸出鑰匙,開了門,領著路知意進去。
“鄉下小別墅,我爺爺早年窮慣了,後來退休金雖然高,但也改不了一口暴發戶氣質,別介意啊。”
路知意嘀咕一聲:“我就是想暴發戶都暴發不起來,有什麼資格介意?”
陳聲笑了。
他神神秘秘回過頭來,“一會兒我帶你去摘草莓。”
路知意睜大了眼。
陳聲又問:“你會做魚嗎?”
“會,怎麼了?”
“那邊的小河裡有魚,摘完草莓,去釣一條起來當晚餐。”
路知意的眼睛又瞪大了一點。
她頓了頓,問:“還有什麼更勁爆的安排嗎?你一口氣告訴我得了。”
沒想到陳聲還真點了點頭,“有。”
他把鑰匙隨手扔在鞋櫃上,兩腳一蹬,把鞋子踹飛,然後赤腳踩在木地板上走進去,拿了兩隻杯子,從牆上的全自動飲水機裡倒了兩杯熱水。
走回來,把其中一杯遞給路知意,“先喝點水。”
路知意講了半天課,偏偏今天陳郡偉心裡有事,忘記給她接水,她還真是渴了,遂咕嚕咕嚕往肚子裡灌水。
正喝著,忽聞下文。
“最後一個安排,今晚咱倆就住這了。”
“噗——”她才剛喝下去的水,一口全噴在陳聲臉上。
作者有話要說: .
小時候我住在奶奶家,老舊的居民樓,爬滿薔薇月季的院子,後來城市規劃,老宅拆遷,我們住進了新家,高樓大廈,煥然一新。
小時候不懂事,覺得小區最高檔,現在長大才發現,最懷念的還是老宅,老宅雖老,人情味濃。
回不去了,惆悵T-T。
.
下一章哈哈哈哈,順其自然順其自然,不強行開車。
這個故事在校園部分,還是清新小甜餅比較可愛。
希望大家不管住在哪裡,鄉下還是城市,都能仰望同一片星空,開開心心和我吃甜餅。
199隻紅包,明天見。
☆、第49章 第四十九顆心
第四十九章
陳聲用暴發戶氣質來形容的鄉間小別墅, 其實並不合適, 總得說來, 老宅其實算不上暴發戶, 反而有些樸素。
陳老爺子隻是早年吃過苦, 所以過慣了勤儉節約的日子,很多老舊的東西都不舍得扔,這大概是老年人的通病。
帶路知意四下參觀時, 陳聲指指客廳, “也就這裡能見人, 都是我爸和我二姨看著布置的,就這, 老爺子還特不滿意, 說他們浪費錢, 盡整些沒用的。”
布藝沙發,淺色木質地板, 原木家具,還有一系列非常先進的家用電器。至少牆上那個扁平的全自動飲水機,路知意就沒見過, 還能控制水溫。
“至於其他房間,那就沒眼看了。”陳聲帶她走進書房, “上世紀六十年代的木頭桌子, 我爺爺年輕時親手做的。那個書櫃,是他和我奶奶結婚的時候,囑咐師傅按照那木頭桌子給打成一套的。”
牆上掛著兩位老人家的照片, 頭發花白,精神矍鑠。裱框後,照片四周有留白,有人用遒勁有力的筆跡在上方題了三字:吾與妻。
路知意定睛看了片刻,笑著說:“你爺爺奶奶很恩愛啊。”
陳聲的目光也在照片上停留了一會兒,唇角微彎,“嗯,爺爺很愛奶奶。我十歲那年,奶奶生病,爺爺就不去所裡了,親自守了她兩年。後來奶奶病重,生活不能自理,大小便失禁,爺爺也始終沒假手於人,不讓我爸請看護,說是奶奶驕傲了一輩子,沒得到這時候丟了面子。他不是外人,隻有他來照顧奶奶,奶奶才安心。”
路知意一怔,沒有想到陳聲的奶奶已經過世了。
陳聲笑了笑,跟她講起老一輩的故事。
老爺子出身於農村,老太太卻是城裡長大的,家世好,相貌好,在那個年代算是學歷很高的。理所當然的,家裡不讓她嫁給這麼個農村青年,一無所有就算了,還心高氣傲,從來不覺得自己配不上她。
“我曾外祖父說,人貴在有自知之明,很顯然,我爺爺就是毫無自知之明那一掛的。他從沒覺得自己出身不好,也沒覺得兩袖清風有什麼不對。我曾外祖母為難他,要他給出超出他能力的彩禮,結果那年他拎了兩隻山雞,請人幫忙從山裡的老家運了三隻大花豬,一起送上我奶奶家,可把他們全家嚇了一大跳。”
“他說那就是他能給得起的彩禮,末了把手一攤,說即使一無所有,也還有一個金疙瘩能保我奶奶衣食無憂。”
路知意奇道:“他有什麼金疙瘩?”
陳聲扯了扯嘴角,“爺爺說,他就是那個金疙瘩。有他在一天,就不會讓奶奶過一天苦日子。”
狂是狂了點,但還挺感人。聽說家中父母和長輩感情和睦,下一代的家庭也會更和睦……
路知意喟嘆一聲,“總算知道你這不可一世的勁頭是哪來的了。”
陳聲點頭,“沒辦法,祖上遺傳,基因優良。”
這間書房,處處透露著主人的勤儉質樸,老舊的書桌上有不少擦傷,痕跡斑駁,桌面鋪了一方玻璃,下面壓著不少老照片。
路知意找到了陳聲,笑出了聲,“你小時候這麼胖?胳膊大腿都有三條槓!”
陳聲頓了頓,冷靜地說:“你看錯了,那是肱二頭肌。”
路知意笑得更厲害了,“那還真是先天肌肉發達,一看就是做飛行員的料。”
在老宅裡參觀了一會兒,陳聲看著時間也不早了,帶著她去屋後的田裡摘草莓。這個季節,春草莓已經熟了,一小塊翠綠色的田裡綴滿了紅豔豔的果實。
“你家還有草莓田?”
“一小塊而已,奶奶病了之後,忽然想吃草莓,爺爺就請人在屋後種了些。後來奶奶走了,倒是便宜了我和小偉。”
那草莓在夕陽底下紅得發亮,仿佛寶石一樣,胖乎乎,嬌豔欲滴。
路知意沒忍住,在衣服上蹭了蹭,咬了一口,眼睛一亮,“甜。”
陳聲一回頭,看見她這就吃上了,瞥她一眼,“洗都沒洗過,也不嫌髒。”
可她一副撿到寶的表情,他頓了頓,拉過她的手腕,把剩下半隻吃了。
路知意一臉炸了的表情,“那,那個我吃過——”
陳聲繼續低頭摘草莓,淡淡地說了句:“是挺甜的。”
“……”
這個人……!
接著是釣魚。老宅附近就有一條小河,陳聲輕車熟路在田裡挖了幾條蚯蚓,拎著老爺子的漁具往河邊走。
路知意沒釣過魚,和他一起等在河邊。
傍晚的夕陽映照在河面上,波光粼粼。偶有風過,水生漣漪,遠處的山,近處的樹,還有漫天晚霞、昏黃天際,都在水面蕩漾開來,成了暈開的油彩畫。
釣魚是需要耐心的活兒,陳聲是個急性子,此刻卻也沉下心來,專心盯著水面上的浮漂。
路知意與他安靜地坐在一起,誰也沒說話,怕把魚嚇跑。可是風來,風去,雲開,雲散,其實早已道盡千言萬語。
魚上鉤時,陳聲霍地舉起魚竿,幹脆利落地收線。他壞心眼地把那條足有三個手掌大的魚甩進了了路知意的懷裡,魚尾左扭右扭,濺她一臉水。
路知意叫出聲來,往後一倒,坐進了田裡,一屁股都是泥,懷裡還抱著那條活蹦亂跳的魚。
陳聲哈哈大笑,冷不丁被她用力一拋,那魚就落在了他的懷裡,他也落得個一身水的下場。
踏著夕陽回小院,磨刀霍霍向草魚。
路知意站在老宅門口,回頭看看這昏黃的落日,搖曳的田野。遠山近水逐漸暗淡在消失的光線裡,宣告著白日的結束。
那時候的她滿心歡喜,多年後才意識到,這竟像是一個鮮明的隱喻,昭告著人生裡無數最輝煌燦爛的瞬間,總有落幕之時。黑夜總會來臨,好在漫長的煎熬與等待後,黎明也會如期而至。
*
賢妻良母型選手,路知意同學,又一次挑起了做飯的大旗。
陳聲欣然表示他可以打下手,但在他蹂.躪完半籃子青菜,捏著鼻子說魚腥味真難聞,弄不清鹽和味精,外加分不清冰箱裡的豬肉究竟是五花還是豬腿亦或是別的什麼部位後,路知意徹底放棄讓他幫忙的心思。
“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她如此評價。
陳聲靠在廚房的門框上,聲色從容,“孟子說過,君子遠庖廚,我這是謹遵聖賢教誨。”
路知意瞥他一眼,盛好米飯讓他端出去,自己也把魚湯倒進了瓷盆裡,小心翼翼端上餐桌。
一個炒青菜,一個青椒肉絲,外加一大盆乳白色香氣四溢的魚湯。
陳聲吃了一口飯,還在繼續剛才的話題,“米飯是軟的,男人得硬氣,做多了飯不利於堅強性格的塑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