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其實沒什麼說的必要,時教授舉止溫文得體,幾乎沒有家長會不喜歡這樣子的晚輩,不滿意才怪。
時章看著宋拂之,問:“那你呢?宋老師對我滿意嗎。”
宋拂之立刻想起時章在餐桌上說的話,他用那樣自然的語氣喊他“拂之”,還說“我覺得拂之很好”。
那語氣,好像他們有多熟似的。
宋拂之沒回答他,反問道:“你還不了解我,為什麼就說我很好?”
時章直接回問:“那我能多了解了解你嗎?”
“……你想了解什麼方面?”
時教授的話術如此高超,不著痕跡地帶偏了話題,宋拂之竟然不自覺就被牽著鼻子走了。
時章似乎認真地思索了幾秒,才正色道:“比如,宋老師習不習慣在街上牽手?”
還沒等宋拂之回答,時章就微微靠了過來,手背輕輕地碰了一下宋拂之的指尖。
呼吸像是一下子被收緊了,宋拂之沒躲,也沒迎合,就僵在那兒。
時教授真壞,要牽就直接牽吧,偏偏還要認真問他,偏偏還要等他回答。
時章看著他,突然輕輕笑了一聲,眼尾微彎。
“看來宋老師不太習慣。”
宋拂之覺得自己被瞧不起了,年過三旬的老大叔不敢牽手,說出去都要讓班上早戀的小情侶笑掉大牙。
牽就牽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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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拂之沉著臉想去抓時章的手,卻抓了個空,時章恰好無意間把手收回去了。
…氣得宋拂之血液上湧。
然而下一秒,手心猛地被裹進另一隻幹燥溫暖的手,時章輕而穩地牽住了他。
掌心相扣。
“不習慣也沒關系。”時章說,“那我們就牽一小會兒,走到小區門口就松手。”
第14章 十四次元
手被時教授牽住了。
本來被氣得上湧的血液驀地一翻,直接讓宋拂之紅了耳根。
臉紅,但表情繃著,很嚴肅。
天呢,多少歲的人了牽個手還臉紅,真是讓人笑掉大牙。
宋拂之默默給自己開脫,畢竟這輩子沒正兒八經地牽過誰的手,頭一回,有點生理反應是正常的。
兩人就這麼牽著走到了小區門口,然後時章如約松開了手。
宋拂之第一次覺得,小區裡的路好短。
“還好?”時章認真地問。
宋拂之才褪下去的紅差點又翻上來,他目不斜視:“好。”
“時教授想去哪轉轉?”宋拂之定了定神,問。
時章不挑:“隨便哪裡都可以,逛完要幫王老師買菜。”
於是宋拂之真就漫無目的地走起來,走著才發現,他很久沒有好好逛過父母家周邊了,街景都變得有些陌生。
老居民區的街邊經常有一些搭帳篷的小攤點,現在路邊就有一個,幾位工作人員在發傳單,旁邊零散圍了幾個年輕人。
宋拂之側著身子打算路過,面前卻突然被遞了一張傳單。
“本月是衛生宣傳月,居民保健部會為目標群體提供免費的身體檢查,有沒有時間了解一下?”
時章伸手,接了傳單,於是宋拂之也停了下來。
傳單上的標題很醒目:“預防「性傳染病」,保障家庭幸福。”
原來是性病防治宣傳月。
搞宣傳的大娘看了看時章,又看看他身邊的宋拂之,問道:“你們是一起的厚?”
宋拂之點了點頭。
大娘有點方言口音,和顏悅色地問他們:“你們有做過性病檢查嗎?”
宋拂之愣了愣,緊接著覺得這也沒什麼可羞恥的,於是坦然地搖了搖頭。
身邊的時章說:“沒做過系統的檢查”。
“哎,那你們得了解了解啦。”
大娘展開一本宣傳冊,給他們講了STD的疾病分類,病因,症狀,還有傳染途徑。
她的語氣一直很坦然,充滿科學態度,她說即使真的患上了性病也不要覺得羞恥,這就和吃壞了肚子一樣,需要及時求醫,也要定時篩查。
“尤其是同性戀人,要更注意一點的呀。”
剛剛大娘詳細地科普了很多傳染途徑,涉及到各種人體器官和性行為方式。
宋拂之知道這是科學的知識,如果是他一個人聽,他一定大方坦然地聽,但現在身邊還站著個時章,宋拂之莫名感到一絲別扭,有種難以言喻的羞恥。
可能是因為時教授氣質太正經了,清淡如水的一個人,欲望壓根沾不上他的身,說這些像是在冒犯他。
更何況他們倆還沒很熟,站在一起聽這些,讓宋拂之耳朵有點發熱。
沒想到時教授認真地點點頭:“嗯,會注意的。”
宋拂之在心裡緩緩打一個問號,你注意,和誰注意?說得跟真的似的。
大娘探身去儲物箱裡拿東西,順便跟他們聊天:“你們談多久戀愛啦?”
兩人一起靜了下來。
那種局促感又翻了上來,宋拂之感到如芒在背。
這問題根本沒法兒答,因為他們不僅沒談,連認識都沒多久。
雖然快要結婚了,但他們也確實沒在談戀愛。
空氣有些凝滯,大娘感到有些奇怪,順嘴問了句:“你們不是男朋友嗎?”
宋拂之沒開口,時章先看了宋拂之一眼,回答得有些遲疑:“嗯…不太算。”
大娘眉頭一蹙,很快問:“炮友?”
“不是。”
宋拂之這次否認得很快。
“找不同的性伴侶不犯法,也不必遮遮掩掩,但從健康角度來說確實不提倡。如果同時擁有多個伴侶的話,要加倍地注意安全。”大娘正色道。
大娘顯然覺得宋拂之的否認是羞於承認事實,類似的患者她見過很多,約炮後染病找她咨詢,卻對炮友的關系吞吞吐吐。
畢竟這倆成熟型男雖然一起散步,但神態動作並不像戀人一樣親密。
大娘從儲物箱裡摸出來一盒東西,三支裝的安全套,遞給他們:“這是宣傳贈品,保險套可以減少感染危害,春宵一度更要注意安全哩,否則害人害己。”
靠。
宋拂之看著這盒東西,血液全往頭頂衝。
真得澄清了,再不說就洗不清了。
“阿姨,您誤會了。”
時章溫和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他道:“我們不是短期性伴侶關系,我們快要結婚了。”
大娘一愣,幾秒後,臉上的嚴肅被笑容取代。
“嗨,你們早說呀!害我扯了那麼多不相關的東西。”大娘笑逐言開,嗔怪道,“我剛剛說的什麼炮友男朋友……你們別介意哈。”
時章微笑搖搖頭:“沒事的。”
大娘嘖了一聲:“快結婚了,那就是未婚夫呀!”
“未婚夫”三個字讓宋拂之心頭一熱,一個正經又浪漫的詞。
他自己甚至都沒意識到,他是時章的未婚夫,時章也是他的未婚夫。
因為他們沒有求婚,沒有訂婚,沒有任何儀式,隻是一起買了戒指,買完之後這事兒也就過去了,宋拂之完全沒有什麼他們即將結婚的實感。
這位剛認識一個多月的教授是他的未婚夫,宋拂之默默加強了一下這個認知。
宋拂之下意識看了時章一眼,發現他也在看自己。
對視了兩秒鍾,他們一起把目光移開了。
“你們要結婚了,那做了婚檢沒有?”大娘問。
婚檢就是婚前身體檢查,從重大疾病、遺傳病到性傳染病都會篩查一遍,目的是為兩人婚後的身體健康做保障。
這個宋拂之還真沒想到,他搖搖頭:“還沒做過。”
大娘的操心勁兒又上來了:“哎喲那可得做一個啊!為了雙方的健康著想,是吧。”
“一般大醫院都可以做的。”大娘拿出一冊宣傳頁給他們,“這是婚檢指南,各大醫院的地址和注意事項上面都有,你們拿去看。”
時章伸手接了,封面上畫著兩個人,中間一顆粉色的大愛心。
兩人道了謝準備離開,大娘喊了聲“等下”,把保險套往前一推,麻溜道:“這盒你們也拿著,早晚用得上。”
大娘太實誠了,宋拂之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
什麼時候用?什麼地點用?誰用?
這個產品對於他和時章現在的關系來說還是為時尚早了。
雖說心中莫名羞恥,但宋拂之都三十多了,不至於看到盒套子就要尷尬臉紅。
於是他面不改色地拿起盒子,從容地笑笑:“阿姨太周到了。”
宋拂之動作自然地把小方盒子塞進了衣兜,時章看著他這一系列動作,表情也沒什麼特別的變化,隻是禮貌地和大娘道謝,道別。
兩人一路無話地走了一會兒,在紅燈前停下,時章搖了搖手裡的宣傳冊,問:“宋老師,準備做嗎?”
宋拂之挑挑眉,覺得時教授這話說得有點歧義。
反正都老大不小了,宋拂之實事求是道:“這要看以後……”
——這要看以後我們做不做,以後做,現在才比較有做婚檢的必要。
此做當然非彼做,現在的做是做婚檢,未來那個做字的後面,要加一個“愛”。
然而看到時教授鏡片後那溫和又正直的目光,宋拂之突然就說不出口了,話卡了一半。
……總感覺是在冒犯名校教授。
“以後什麼?”時章追問。
“沒什麼。”宋拂之隨口掩過去,反問他,“時教授覺得要不要做婚檢?”
他們之間好像幾次都是這樣,互相問對方意見,誰都不會獨自做決定,可謙讓,可禮貌了。
“我覺得可以。”時章道,“系統地做個體檢總沒有壞處的。”
“嗯。”宋拂之點點頭,“同意。”
兩人在周邊逛了逛,去菜市場幫王老師採購了一些蔬果,往回走的時候宋拂之突然“噢”了一聲。
“我記得這旁邊新建了一個大型公園,我自己也還沒看過,要不要順路去看看?”宋拂之問。
時章答:“當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