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他們驚訝完,就聽到宋拂之繼續說:“我們打算結婚。這事兒定了,日子還沒定。”
王老師瞪大了眼睛,老宋張著嘴半天沒合攏下巴。
合著他們確定的不是戀人關系,而是婚姻關系。
“你們定了什麼……怎麼就定了這麼快……”
老宋有點語無倫次。
“我們今天下午把戒指買了。”宋拂之說。
電話那端徹底沒聲兒了。
宋拂之補充了句:“金的。”
半晌,才聽到王惠玲嚴肅的聲音:“你們是認真的?”
“認真的。”宋拂之說,輕輕笑了一下,“我說過的啊,遇到合適的人我會結婚。”
“是,是。”
老宋也湊過來:“那你們什麼時候一起回家吃個飯?這是大事啊。”
結婚確實得要爸媽過過目,宋拂之答應得很快:“好的,我問問他時間。”
“我這周日要和姐妹出去賞花。”王惠玲已經冷靜地開始說自己有空的時間,“所以這周六可以,之後的每個周末都可以,提前一天告訴我,我和你爸買點好菜。”
“好。”宋拂之答應道。
掛了父母的電話,宋拂之轉頭就給時章發了條消息,問他周六空不空,想不想和他一起回父母家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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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章收到這消息的時候正在和童童討論漫展宣傳片的妝容,細節到眼影要打多重,口紅要不要疊塗。
宋拂之的消息一來,看到“父母家”幾個字,時章渾身的肌肉突然就繃起來了,要童童等一下。
周六正是他約好去拍宣傳片的日子,這還是已經改過一次的時間。
時章斟酌了片刻,還是問了問負責的姑娘,問她方不方便把周六改成周日,不方便也沒關系,實在是不好意思。
姑娘回得很快,說可以,本來周日的拍攝行程取消了,正好可以換成章魚老師。
時章又說了好幾個麻煩了,說這是最後一次改行程。姑娘反倒回了一大堆哈哈哈過來。
章魚老師在圈裡一直都是位挺好合作的大咖,雖然接的單子少,但隻要他接,工作相處都會很愉快。
這人太有禮貌和風度了,也從不擺架子,讓人如沐春風。
所以章魚這次連改兩次時間也還好,都提前了商量。姑娘還關心地問了句:“章魚老師最近這麼忙呀?注意休息。”
時章回了個笑臉表情。
跟漫展那邊換完時間,時章又跟童童說要改時間。
這位可沒那麼好糊弄,童童眯著眼睛發了條語音過來:“稀奇了,什麼事兒能比cosplay還重要啊。”
幾秒後又是一條:“章魚,你最近有問題,你絕對有問題。”
時章淡笑:“我能有什麼問題,我一點問題沒有。”
童童還在咋呼,時章先去回了宋拂之,跟他說周六可以。
宋拂之說好,又接著問:“我需要什麼時候見見你的家長嗎?”
這是必要的禮數,時章跟著自己見父母,宋拂之當然也要問問對方。
沒想到時章回復說“不必”,接著就是一句:“他們很早就分開了,各自過生活。在我念書的時候。”
宋拂之愣了一會,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回復。
倒是時章坦蕩地說:“二十年前的事兒,現在我們三個人各過各的,我也不需要給他們打錢,所以沒有額外的經濟開支。”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最後落腳點還是“不會造成經濟負擔”,可見時章和父母的感情真的很淡了。
宋拂之想說些話,但手指在屏幕上懸了懸,還是沒打字。
三十多歲的成年人,該看開的早就看開了,過去的也都過去很久了,現在再說什麼似乎都是沒有意義的,有點矯情。
時章:“電話聊聊?”
宋拂之說可以。
接起電話就聽到時章沉靜的聲線:“抱歉,之前沒告訴你我的家庭情況。這個會影響你的想法嗎?”
“什麼想法?”宋拂之問。
時章說:“和我結婚的想法。”
“沒變。”宋拂之答,“我又不是和他們結婚。”
他是真的不在意這些。
說得難聽點,沒有父母需要交際,還給宋拂之省了不少麻煩。
耳邊傳來一聲低低的輕笑。
宋拂之默默地把手機換了一邊,然後揉了揉之前那隻耳朵。
時章這樣笑,讓他耳朵有點麻。
“那周末見吧,時先生。”宋拂之說。
時章嗯了一聲,在掛斷前說了句:“謝謝宋老師”。
雖然宋拂之跟時章說了,要他別買什麼東西,但是時章還是帶了一塊上好的茶磚,空手上門不像樣。
宋拂之帶著時章上樓,問他:“我爸媽你都見過了,不緊張吧?”
“有點。”時章誠懇道,“不管多大年紀,在班主任面前都挺緊張的。”
宋拂之揚了揚嘴角,轉頭敲門:“爸,媽。”
下一秒門就開了,老宋笑眯眯地站在門口:“哎,來啦,快進來。小時,穿這雙拖鞋。”
時章得體地喊了聲叔叔,看到從廚房裡出來的王惠玲,又微微彎了彎腰,說:“王老師好”。
“跟宋拂之說了不要你帶東西,就知道你還是帶了。”王惠玲語氣平平,但目光分明是溫和的,說完這話又回到了廚房,遙遙地說,“菜馬上好了啊。”
宋大夫還在旁邊和聲:“诶,快好咯。”
時章彎腰把換下來的皮鞋擺好,站起來後還是感覺有點局促,身子僵硬地在門口杵著。
一隻手輕輕攬了一下時章的肩膀,體溫和觸感隔著衣服一瞬即逝。
“先去客廳坐坐吧。”宋拂之松開手,“這邊。”
老倆口做了一大桌子菜,都是家常菜,但是味道很好。
飯桌上,王惠玲給倆孩子夾了魚,直接開問:“所以你們是,想好了?”
宋拂之先說的:“我想好了。”
時章點點頭:“我也是。”
老宋笑了:“答得真幹脆。”
“我和老宋本來覺得你們進展挺快的,覺得你們可以互相再了解一下。”王惠玲頓了頓,“但結婚是你們自己的事情,既然你們做出了這個決定,那就說明已經想好了,我們也覺得好。”
老宋看上去還是有點擔憂,往時章那邊傾了傾身子:“小時,你不是迫於以前班主任的威壓,才做出這個決定的吧?”
“不是,您放心。”時章覺得宋爸爸太可愛了,“我自願的——”
“我覺得拂之很好。”
說這話時,時章正垂著眼夾菜,語氣淡淡的,但是鄭重。
宋拂之筷子一頓,看了時章一眼,過了兩秒才繼續開始咀嚼。
這男人第一次用名字的後兩個字叫他,“拂之”,明明是很平的語氣,聽起來卻有種溫柔的感覺,讓人心裡微微發麻。
“你們準備什麼時候領證?”王惠玲問。
時章下意識看向宋拂之,宋拂之接收到他的眼神,說:“找個我們都沒課的下午吧。”
“哎對,時教授平時在大學忙不忙?”老宋思維比較跳脫,想到啥就問了。
時章忙不迭道:“您還是就叫我小時吧。”
宋醫生引入了學校這個話題,一桌子三個老師順勢聊了很久,說高中和大學的區別,說忙碌的工作,感慨時代變了,孩子們也和以前不一樣了。
時章在這一塊兒很有話說,融入得很好,反倒是老宋插不進去嘴,鬱悶地在一旁扒蝦。
聊了會兒祖國園丁的工作,話題終於被王惠玲拉了回來。
“那婚後你們準備住哪兒?”
時章和宋拂之對視著,慢慢說:“這個我們還沒聊過。”
“在大學和附中之間找個房子吧。”老宋建議道,“這樣上班都方便。”
“一起買個房?”時章問,“我們現在的房子可以租出去。”
“可以考慮。”宋拂之點點頭,“我們回去看看。”
吃完飯之後時章和宋拂之去洗碗,老倆口也沒攔著。兩人做飯兩人洗碗,很公平。
吃飽喝足,時章被老宋拉著在陽臺下象棋,一老一少談笑風生,畫面還挺和諧。
宋拂之看得有點出神,直到王惠玲站到他面前,做了一個往裡的手勢。
王惠玲帶宋拂之到了屋裡的房間,開口就是一句:“你和時章還不太熟吧。”
“……”
“之後會熟的。”宋拂之沒否認。
宋拂之知道他們之間的狀態逃不開媽媽的眼睛,所以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演。
王惠玲沉默了一會兒,很輕地嘆了口氣:“你……準備和他熟到什麼地步?”
宋拂之張了張嘴,沒講話。
宋拂之從小就是那種“別人家的小孩”,成績好,長得帥,而且聽話,乖。每個人見著都要誇他“懂事”。
當父母的最開始也是高興,覺得省心,後來漸漸發現宋拂之隻是看起來乖,其實心裡很有自己的標準,在他拿定主意的事上,別人是勸不動的。
他聽話,懂事,但不透明,極少和人分享內心深處的想法。
小時候父母都忙,沒時間和他交流,所以等父母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他們好像從未了解過兒子最真實的那一面,也錯過了所有走近他的機會,他已經太成熟了。
“我想要有人陪著你,就是希望你能輕輕松松地和他交流,能敞開自己,不用裝也不用端著。”王惠玲說。
“這個不是你希望就能實現的啊,媽。”宋拂之安靜笑笑,“而且我平時也沒端著。”
王惠玲知道再多說也沒用,最後說了一句:“你要對人家好點。”
宋拂之失笑:“我會的。”
王女士這語氣,好像擔心他會辜負人家似的。
在王老師家的下午很悠闲,春天深了,窗外嫩芽新發,鳥雀啾啾,時章和老宋切磋棋藝磋上了癮,兩人在明媚春光下凝眉深思。
“大好的天兒,擱這坐著屁股都要捂出痱子來了。”王惠玲嗔了句,揮手趕人,“去去,小宋領時同學出去轉悠轉悠,順路幫我帶把青菜回來,晚上吃。”
這是怕時章一直呆在他們家裡不自在,叫宋拂之帶他出去透透氣兒,整天跟一老頭坐著下象棋像什麼話。
宋拂之領命帶時章下樓闲逛,兩個人在電梯裡並肩而立,時章站很放松,在電梯鏡子的反射裡注視著宋拂之,說:“叔叔人很好。”
宋拂之故意問:“那班主任呢?”
“王老師和以前一樣好。”時章答。
“時教授,我覺得我爸媽對你挺滿意的。”
電梯門打開,宋拂之領著時章往陽光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