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岑柏鶴微微點頭,心下想,錢錢讀的是經濟系,跟這種學藝術的壓根不搭界。
“二位請進酒店說話,”岑柏鶴邀請兩人入內,但是走路的時候卻更靠近祁晏。他把袁家兄弟引進宴會場地後,低聲對祁晏道,“我爸想要見一見你,你現在方便嗎?”
“好。”祁晏笑著應下,他早就料到岑秋生可能會想見他。從岑秋生這一生就可以看出,他是一個看重家庭,看重妻兒的男人。自從他跟柏鶴做朋友以後,柏鶴的身體就越來越好,岑秋生這個父親,又怎麼可能熟視無睹。
壽宴還沒正式開始,岑秋生這個上了年紀的壽星公還在樓上沒有下來,祁晏跟著岑柏鶴上樓,來到了一個總統套間外。
守在門外的保鏢見到岑柏鶴過來,躬身替他打開了房門。
進門一扇屏風擋住了人的視線,祁晏跟著岑柏鶴繞過屏風,就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幾個人,而這幾個人也正看著他。
“岑老先生,”祁晏朝岑秋生鞠了一躬,作為晚輩祁晏不可能讓老人先打招呼,更何況岑秋生是位德高望重的善人,這個躬他鞠得心甘情願,“祝您福如東海,壽運昌隆。晚輩有份薄禮送上,望您不要嫌棄。”
“祁大師太客氣了,”岑秋生站起身,邀請祁晏坐下,“如果不是你,我這個小老頭兒這會兒恐怕也沒什麼心情辦什麼壽宴了。”
“您怎麼沒有想過,是因為您積善成德,才會得來這樣的厚報?”祁晏掏出一個很小的盒子,雙手遞到岑秋生面前,“我也沒有什麼好送您的,請笑納。”
盒子看起來很普通,但是岑秋生卻半點不敢小看,像祁晏這種大師送出的東西,就算是一張紙,也是好東西,他又怎麼可能嫌棄。再三囑咐大兒子幫自己把東西收拾好以後,岑秋生才嘆息道:“祁大師幫我們家這麼大的忙,岑某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但是今年我把話放在這裡了,祁大師以後有什麼需要的話盡管開口,隻要不禍國害民,我岑家上下一定鼎力相助。”
“岑老先生,您這話就太過客氣了,”祁晏知道岑秋生說的不是客氣話,但是這個承諾太重,他覺得自己受之有愧,“我與柏鶴成為好友,本是一場緣分,您這樣反而讓我有些無所適從了。”
他扭頭朝坐在旁邊的岑柏鶴笑了笑,“我跟您說幾句話,你別嫌棄我虛偽矯情。若是柏鶴行事不合我胃口,不管他命格多貴,家世多好,那也與我沒關系。我們門派有一個行事原則,那就是我順眼者助之。”
岑柏鶴看著祁晏的臉頰的酒窩,覺得自己的心髒似乎也陷入了這個酒窩中,軟軟麻麻說不出的怪異。
“那如果是不順眼呢?”岑大哥好奇的問。
“那就愛滾滾,不要打擾我們飛升。”祁晏眉梢上挑,神情帶著幾分灑脫。
“說得好,”岑秋生感慨道,“幾十年前我偶遇一位大師,他能力非凡,替我解決了一件極大的難事。行事間的瀟灑,倒與祁大師有幾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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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晏聞言笑道:“我道門之人,向來講究隨性而為,隨心而為,向來岑老先生遇見的,也是一位得道高人。”
“祁大師雖是為朋友而出力,但是對我這個老頭子來講,你是救了我的兩個孩子,”岑秋生又把話頭轉了回來,“祁大師就當這個承諾是我為人父親的一片慈愛之心,請您不要推辭。”
岑家其他幾個子女也在旁邊點頭,就連不信鬼神的岑二姐以及剛從國外趕回來聽完事情經過的岑四哥都是一臉的感激。
“那我就多謝岑老先生了,”祁晏忽然想起什麼,從褲兜裡掏出一個紅色布包,對岑柏鶴道,“喏,上次說好給你畫的平安符。“
岑柏鶴接過這個紅色布包,裡面放著十幾道疊成三角形的符紙,隻不過沒有錦囊。
“你回去後準備十幾個帶吉利字紋的錦囊,由你親手把符裝進去,”祁晏叮囑道,“記得,裝的時候不要讓別人幫忙。”
“謝謝。”岑柏鶴覺得這不是符紙,而是祁晏待自己那片深深地兄弟情義。
“祁大師,”岑三哥與曹靜妍走到祁晏面前,語氣真誠的向祁晏道謝,並且送了他一份謝禮。這份謝禮祁晏沒有拒絕,而是順手接了過來,“你命裡本該有此劫,俗話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隻要你以後維持著現在的心態,不愁錦鯉一躍化作龍。”
“多謝大師。”岑三哥心頭一震,朝祁晏再次道謝。
祁晏笑了笑沒有說話,他目光落到曹靜妍身上,笑容變得更加溫和:“岑三爺,你有一位很好的妻子。”
大約數輩積福的人命比較好,祁晏發現岑家人命運雖也有不同,但都是品行正直,面相大吉的人。
有這種命運的人,普通人家能出一個,那就是一人得道雞犬飛升的大好事。可是岑家倒好,沒有一個不是這樣的面相,難怪岑家能有這麼高的聲望還能屹立不倒。
沒有誰不想聽好話,尤其還是一位會看相的大師說的好話,岑三哥這位堅定不移的唯物主義者,從醫院出來後,就變得有那麼些不堅定了。所以聽到祁晏誇自己的妻子,他比聽到祁晏說他能魚躍龍門還高興,臉上的笑容頓時燦爛起來。
祁晏差點沒被他這個反應逗笑,岑柏鶴的兄弟心性實在是太可愛了。
曹靜妍見丈夫傻笑的樣子,又是無奈又是甜蜜,隻能對祁晏歉然一笑,讓他不要在意自家丈夫這種“傻子模式。”
“你也有一位很好的丈夫,”祁晏笑眯眯地看著夫妻二人,“祝你們二位白頭偕老。”
結婚已經好幾年,再次聽到這樣的祝福,曹靜妍面頰微紅,但是心底那一抹掩飾得極好的不安終於被這句話抹平。
就連如此厲害的祁大師都這麼說,她還有什麼可不安的?
有時候人類會因為太愛,而對自身魅力產生懷疑,甚至心生不安。有時候這份不安會在時間的長河中消失,有時候卻會因為不經意的誤會,把這份不安無限放大。
幸運的是,曹靜妍遇到了祁晏,壓下了她心底那抹見不得光的不安與自卑。
第45章 尷尬
踩著柔軟的地毯走下樓梯,祁晏看到大廳裡有無數社會名流,衣香鬢影,言笑晏晏。但是現場人雖然多,但是每一個人說話的音量都控制得很好,沒有一個人大喊大叫。
岑柏鶴擔心祁晏不太適應這樣的場合,有意落後家人一步,陪在祁晏身邊,小聲給他介紹著現場有哪些人。
“壽星公來了。”岑秋生一出現,就受到幾位舊年好友的調侃,有誇他越活越精神的,有誇他兒女孝順,子孫出息的,整場氣氛熱熱鬧鬧,客人把岑秋生哄得滿面紅光。
在一堆岑家人中突然多了一個陌生的年輕人,並且還與岑家老五舉止親近,這一幕引起不少賓客的注意,隻是不好意思開口詢問這個年輕人的身份。
“老岑,這位年輕人是哪位?”與岑秋生關系很好的袁老爺子慈祥地看著祁晏,摸著自己的肚子笑道,“這孩子長得鍾靈毓秀,真是個好面相。”
“你說你都七老八十了,還不會用成語,”岑秋生笑拍著袁老爺子的肩膀,“鍾靈毓秀那是形容人的詞語?”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就行。”袁老爺子與岑秋生同歲,隻是當年他結婚早,大孫子比岑柏鶴也小不了多少,都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了。
“這位是我們家老五的至交好友,姓祁。”岑秋生朝祁晏招了招手,“小、祁先生,這是袁家的家主,袁崇安。”
“祁……”袁老爺子眼睛一眯,似乎想到了什麼,看祁晏的眼神更加慈和了。岑秋生這個老狐狸,竟然隻稱呼這個年輕人為祁先生,恐怕在場很多人都不知道,這個笑起來軟乎乎的年輕人,是個很有能耐的大師。
“袁老先生,您好。”祁晏彎腰與袁崇安握了握手,“您叫我小祁就好。”
“久仰祁先生大名,今日一見,沒有想到祁先生竟然如此年輕,”袁崇安笑呵呵的與祁晏握手,“你與柏鶴是好友,也不要稱呼得這麼生疏,稱呼我袁叔就好。”
跟在袁崇安身後的袁城忍不住咧了咧嘴,他明明是祁晏的師兄,怎麼眨個眼睛的時間就無端端的比他矮了一個輩分?
帝都裡不少豪門少爺小姐都與岑柏鶴年齡差不了多少,可是偏偏輩分比他低一輩兩輩,那種別扭無力感,無人能夠體會。
祁晏注意到跟在袁老爺子身後的袁鵬與袁城,笑了笑沒有應下這種稱呼。
岑秋生開口道:“今天這麼熱鬧,你們年輕人好好聚一聚,我們這些老頭子就不跟你們湊熱鬧了。”
壽星公這話一出口,不少人年輕人誇他看起來很年輕,還有人說願意多聽聽長輩們說話,能讓他們獲益匪淺之類。雖然他們內心已經恨不得插上翅膀馬上飛走,面上該有的漂亮話卻是一句不少。
岑秋生也不把這些年輕人的話當真,樂呵呵的讓這些年輕人散了,整個人和善極了。
“中午沒吃飯?”岑柏鶴跟祁晏到了食品自助區,見他往盤子裡放了一些吃的,竟然也學著他的動作,取了一隻盤子揀吃的。
“吃了一點,”祁晏挑了幾隻花蛤,“你不用去陪客人?”
“所有人都知道,岑五爺身體不好,”岑柏鶴低頭在祁晏耳邊小聲道,“誰敢跟我喝酒寒暄。”
祁晏聽到這話卻突然想到,是不是從小到大都沒有多少人敢跟岑柏鶴玩,因為他出身不凡,身體又不好,其他孩子的家長怕擔責任,都會特意囑咐孩子,不要跟岑家老五離得太近,出了事他們賠不起之類。
人類都有趨利避害的天性,這跟身份高低沒有差別。他小時候,隔壁班上有個同學身體不好,班上的同學都不跟他玩,還有小孩信誓旦旦的表示,他們家爺爺奶奶或是爸爸媽媽說過,這個孩子活不過多少歲,大家別碰他。
誰都不想擔上禍事,但是對那個被排擠的小孩來說,那又會是怎樣一種體會?
祁晏甚至能夠想象到,小小的岑柏鶴穿著工工整整的小西裝,坐在凳子上面無表情看其他小孩子才玩耍的畫面。想到這,祁晏心裡頓時非常難受,空出一隻手拍了拍岑柏鶴的後背,“沒事,以後想玩什麼叫上我,我不怕。”
岑柏鶴覺得,後背上那隻手像是燃放的烈火,讓他全身都炙熱起來。他張了張嘴,喉頭仿佛梗著什麼東西,半天才“嗯”了一聲。
“不要太感動,兄弟我就是如此講義氣。”祁晏又拍了拍岑柏鶴的肩,然後用夾子取了已經去殼的蝦仁放進岑柏鶴碗裡,“看起來挺新鮮,嘗嘗。”
宴會上不少人都在偷偷看岑柏鶴,當他們看到岑柏鶴與一個不知名小子勾肩搭背去食品區找食物時,都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誰不知道岑家老五身體特別差,平時吃的全是營養師特配的營養餐,像這種自助食物,向來是碰都不碰的。
這是誰家養的愣頭青,帶著岑五爺亂吃東西,這膽子大得能上天啊。
宴會外面有很大的草地,上面擺著很多精致漂亮的桌椅,以供賓客們喝茶聊天用餐。
像祁晏這種兩手端著整整食物的,在年輕人圈子裡面,倒不算太異類,隻是身邊多了一個岑柏鶴,受到的關注度才格外的高。祁晏在椅子上坐定後,小聲對岑柏鶴道,“我覺得周圍那些人看我的眼神,就像是一群黑豆在盯掉進他們裡面的扁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