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的人似乎很講禮貌,先敲了三下後,又等了一會繼續敲兩下,然後繼續等。
祁晏關掉遊戲,把桌子上的垃圾掃進垃圾桶裡,走到門口凝神往外看了一眼,拉開了客廳的大門。
“請問是祁大師嗎?”一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滿臉堆笑的看著祁晏,“祁大師,不好意思,打擾到您了。”
杜東早就打聽過,這位祁大師雖然年輕,但是手段卻很神秘,在算命、看風水這一方面,非常的厲害。
所以看到穿著白體恤牛仔褲的祁晏走出來,他不敢有半分的懈怠,反而十分虔誠的朝祁晏鞠了一躬。
祁晏沒有避開他這個鞠躬,隻是看了眼他身後跟著的兩個年輕男人,輕輕點了點頭,“貴客臨門,請進吧。”
“謝謝大師。”杜東胖乎乎的臉上流著豆大的珠,他微微躬身走進門,然後小心翼翼脫下腳上的鞋,怕弄髒地板。
他身後的兩個年輕男人見狀,也隻好學著老板的動作,脫鞋赤腳進屋。
祁晏回頭看到三個大老爺們都赤著腳站在門口,“貴客不必如此。”
“應該的,應該的。”杜東掏出一塊手帕囫囵擦了一下臉,苦著臉道,“冒然打擾大師,還請大師見諒,隻是杜某實在是走投無路,才做出如此無禮之事,實在萬分抱歉。”
祁晏淡然一笑,在自己紅木茶幾旁坐下,然後倒了四杯茶,抬手請三人坐下,“貴客能找到這,也算是緣分,先坐下喝一杯茶。”
杜東見這位大師臉嫩得很,最多不過二十歲出頭的樣子,但是一言一行卻充滿了神秘莫測之感,更加覺得這位年輕的大師有真本事,於是態度更加虔誠了,“多謝大師款待。”
茶葉是很普通的竹葉青,但是不知為何,杜東就是覺得,大師這裡的竹葉青比別處更有滋味,更加回味無窮。
“大師,在下姓杜,幸好這些年祖宗保佑,置下幾分薄產,大師若是不嫌棄在下高攀,叫在下一聲老杜就好。”杜東主動自我介紹,不怎麼大的眼睛被擠在一起,看起來既富態又有幾分可笑。
祁晏放下茶杯,觀察了一下這位杜先生的面相,是幼年艱苦中年發達的命格,但是中年之後,事業會開始起伏,要五十歲過後,才能穩定下來。
他的氣運白中帶微紅,算不上什麼好命,但是比大多普通人要好。最重要的是,祁晏發現他眉毛十分端正有型,是個知恩圖報,心有善念的本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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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晏比較任性,幫不幫忙喜歡憑他的眼緣與心情。他今天心情一般,不過這個杜東雖然長得不好看,也沒有身材可言,但是他卻願意聽一聽對方的請求。
“杜先生今天光臨寒舍,所為何事?”
杜先生苦著臉講述了自己的遭遇,大概就是媽生病、老婆生病、女兒生病,連公司也連連遭遇不順,他這個月愁得都瘦了二十斤。
看了眼杜東瘦得不太明顯的身材,祁晏抿了一口茶:“所以杜先生是想我去看一看你家的風水嗎?”
“有算命先生說我是天煞孤星,所以克父克母,克妻克子,”杜東捧著茶杯,把裡面的茶水一飲而盡,“大師,您幫我算算,我的命真有這麼差嗎?”
“杜先生說笑了,”祁晏笑著搖了搖頭,“你如果是這樣的命格,哪有機會娶妻生子。除非你是康熙帝那樣的紫金龍命,不然尊夫人根本熬不到結婚的時候,就已經與你天人永隔了。”
“那、那照您這麼說,我不是天煞孤星命了?” 杜東不大的眼睛裡迸發出希望,雙目灼灼的看著祁晏,仿佛隻要祁晏說一句不是,他家裡的厄運都能通通消散般。
“天煞孤星這麼萬裡挑一的命格,哪有這麼容易遇到,”祁晏食指輕輕拂過紅泥茶杯,把上面的一滴茶水擦掉,“杜先生不僅不是天煞孤星,還是母慈子孝的好命格,我想你之前遇到的算命先生,可能在推算的時候,不小心算錯了。”
這話說得委婉,但是杜東與他的兩個助理都明白,之前的那個算命先生恐怕就是個騙子。
“既然我不是天煞孤星的命格,為什麼我家裡的人全都出了問題,隻有我什麼事都沒有?”杜東有些泄氣,雖然祁晏否認了天煞孤星這個說法,但是他潛意識裡,還是覺得是自己害得家人生病住院,所以才如此不安。
這是一個十分顧家的男人,所以話裡話外關注的都是家人,倒是他公司裡的不順很少提起。
“杜先生公司出了問題,不就是你出的事嗎?”祁晏提起茶壺,給杜東續上茶,“你太過關心家人,反而忽略了自身。”
杜東笑容裡的苦意更濃,雙手捧起茶杯,舉過頭頂:“請大師幫我!”
祁晏扭頭看向窗外,神情凝重道:“今晚七點過後,我陪你走一趟。”
“七點過後?”杜東愣了愣,看著窗外燦爛的陽光,難道時間上還有什麼講究?
“那大師,不如我們現在先出去吃晚飯?”杜東客氣的道,“在下打聽過了,附近有家很不錯海鮮店,大師如果不嫌棄的話,我們可以去那裡品嘗品嘗。”
“那家店附近不好停車。”
“反正也不遠,不如我們步行過去?”
“不好,等一會兒要下雨,我們還是叫外賣。”祁晏拿起手機,點了四人份的飯菜,然後對愣愣的杜東道,“我比較喜歡在家裡吃飯。”
杜東也不管祁晏說得有沒有道理,反正隻是一個勁兒的點頭。
這個時候不是吃晚餐的高峰期,所以外賣來得很快,杜東搶著付了賬,然後把快遞餐盒擺在了桌子上。
飯吃了一半,外面就開始下起雨來,哗啦啦的聲音傳進杜東等人耳中,他們臉上都露出敬仰的神情。
祁晏把手機擺到三人面前:“一個小時前,天氣預報臺發了黃色暴雨預警。”
杜東頓時心生感慨,大師就是大師,說話真誠,不故弄玄虛,一看就是胸中有溝壑的人。
他們家這次有救了。
第8章 靜養(已替換)
晚上七點半左右雨停了,祁晏換上鞋,對規規矩矩坐在凳子上的三人道:“現在走吧。”
“好好好。”杜東連忙跟上,連鞋子都沒穿好,就急急忙忙拖著鞋跟,跟了上去,跟在他後面的助理細心的替祁晏掩好了房門。
“大師,您不帶點什麼工具嗎?”杜東看了眼祁晏空空的雙手,“還是需要買什麼,你盡管開口,我們一定買。”
“買什麼?”祁晏按了電梯按鈕,轉頭對杜東道,“我們不是拍電視劇,也不用去降妖除魔,所以不需要桃木劍、羅盤這些東西。”
杜東一臉敬仰,高人就是高人,做事如此淡定。
作為一個白手起家的商人,杜東在車子的愛好上,頗有土豪範兒,祁晏看了眼車子的牌子與型號,價格大概在三四百萬左右,看起來就是一副很值錢的樣子。
“大師,請。”助理替祁晏打開了車門。
祁晏坐進去以後,聞到車裡面有一股淡淡的薄荷味,四下看了一眼,發現車裡放著幾個薄荷味的香包。
“這些是我女兒放的,她說夏天熱,人容易犯困,放些薄荷在裡面,司機開車的時候就不容易走神了。”杜東見祁晏的眼神落在薄荷香包上,笑容裡帶著驕傲,“這孩子從小就孝順,成績好,人又乖巧……”
可是想到躺在醫院的女兒,杜東聲音有些哽,說不下去了。
祁晏見他這樣,面色微緩,勸道:“杜先生不必擔心,你的女兒一定不會有事的。”
“謝大師吉言,”杜東朝祁晏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隻要她們沒事,叫我做什麼都願意。”
聽到這話,祁晏沒有再多說什麼,隻是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出神。他的掌紋十分清晰,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紋路,老頭子曾說他的掌紋是貴人命,他也沒看出自己貴在哪兒。
醫人不自醫,再會算命的人,也算不出自己的命運。不過祁晏對自己以後的命運半點不關心,人活在世上,隻有未知才有期待,如果連期待都沒有了,生活與一潭死水又有什麼差別?
杜東的家是一棟兩層別墅,別墅的草地與花叢非常雜亂,似乎是有一段時間沒有打理了。走進屋內,給人一種沒有人氣的陰冷感,窗簾也拉得嚴嚴實實,讓人覺得非常不舒服。
“讓大師見笑了,因為我最近一直都是待在公司跟醫院,所有家裡都沒怎麼打理過,”杜東尷尬的笑了笑,按下牆角處的開關,頓時整個房間燈火通明。
從裝修風格來說,杜家比楊家更有品味,但是祁晏怎麼也沒有想到,竟然會在楊家的百寶價上,看到一尊唐三彩擺件。
唐三彩在文物裡面,算是有名的品種,但是這種東西實在是不太適合放在家裡,更別提擺在客廳裡。這個玩意兒在古代的時候,屬於殉葬品一類,能夠用它的隻有死去的人,萬萬沒有活人使用它的道理。
“杜先生是藏家?”祁晏指了指唐三彩,以及它旁邊放著的一塊成色有瑕疵的玉璧,這兩樣東西都散發著陰冷的黑氣。
“哪裡,我是個粗人,對這些東西沒什麼研究,”杜東搖頭道,“這是前幾個月,我母親過壽時,兩個朋友送的。”
“哦,”祁晏若有所思,“商界的朋友?”
“是啊,”杜東點頭道,“都是幾個合作伙伴,聽說這兩樣東西挺貴重,我如果不擺出來,哪對得起朋友的一番心意。”
“那你這兩個朋友挺大方的,”祁晏垂下眼睑,語氣有些淡淡,“連真品都願意送給你。”
杜東察覺到這話有些不對,“大師,這兩樣東西……有問題?”
祁晏沒有直接說有問題,隻是道:“我看這兩樣東西做工精細,又都是真品,具有研究價值,杜先生如果舍得,可以捐給博物館,也算是功德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