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了一愣,正想問他,他說過什麼話。
就在這個時候!地面震動,從遠處沖來一股騎兵!
緊接著,有人率領著殺氣騰騰的軍士出現在長街上!
帶兵之人跳下馬,看我沒事兒,松了一口氣。
「多謝定王今日施以援手,這份情,我崔家軍記住了。」
我看清他的容貌,眼珠子差點瞪出來。
他跪在地上,朗聲說道:「屬下來遲,還望郡主贖罪!」
他這麼一跪,嘩啦啦的,上萬兵卒都跪了下來!
遠處,崔字軍旗在風中飄揚著。
而我,在風中淩亂。
郡主?我怎麼成了郡主?
長公主忽然顫抖起來,她一向強硬,這個時候竟然流了淚。
「原來是你!原來是你!我就說,為何長得像那個賤人!」
她像是不要命似的,推開我沖了出去。
「李鐵山!他在那裏!崔雲崢在哪裡!」長公主鬢發淩亂,大哭大笑著,「我找了他這麼多年!這麼多年啊!」
李鐵山,青州鐵匠鋪的鐵匠,看著我長大的鐵叔,竟然是崔家將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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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家,我是聽過的。赫赫有名的鎮北將軍,是個大英雄,被先皇封為鎮北侯。
我把那個錦囊送到京城鎮北侯府,我還以為我們老崔家跟鎮北侯有些宗親關系。
誰承想,我爹就是鎮北侯……
我下意識地看向蕭離,腦海中一片空白。
原來,他是鐵叔搬來的救兵……
我剛說什麼來著?我要他死?
12
我爹不是屠戶,他是大名鼎鼎的鎮北侯。
我也不是屠戶女,我是先皇親封的郡主,有封地的那種。
最重要的是,蕭離竟然真的是我的未婚夫。
鎮北侯的故事早就被寫成了話本子,青州城的說書先生人人倒背如流。
十年前,鎮北侯跟修羅將軍聯手坐鎮北疆,收復城池,打退蠻子。
七年前,鎮北侯又跟修羅將軍徵戰兩年,打敗禍亂天下的叛軍,平定天下。
那一戰以後,修羅將軍退隱朝堂做了攝政王,鎮北侯也從京城銷聲匿跡。
我想起這傳奇故事,感慨我爹這樣好吃懶做的屠戶竟然是鎮北侯。
鐵叔帶我們回了鎮北侯府,梁培芝跟梁嬸都帶回來養傷了。
榮安郡主每天都往侯府跑,到了後來乾脆住下了,衣不解帶地照顧著梁培芝。
我得罪了定王,心裏到底有些愧疚,接連三日去王府賠罪,結果連蕭離的衣角都沒瞧見。
鐵叔嘆了口氣說道:「看來這次真把定王得罪狠了,你說說你,幹嘛給人下毒啊。」
「那不是嚇唬他嗎。」我乾脆打開禮物,捏著裏面放著的山楂糖球吃起來,「不見就不見,咱們回去吧。」
我抬腳要走,王府一個小廝跑出來,正是跟在蕭離身邊那個尿急的。
他瞪了我一眼,奪過禮物,又「砰」的一聲把門關上。
好吧,來了三次,每次都把禮物搶過去,人不見。
這王府,窮成這樣?
我爹寫了信給我,我看完以後仰天長嘆。
我爹言簡意賅地告訴我,要是喜歡蕭離,就跟他成婚。要是不喜歡,他就跟蕭離說退了這門婚事。我爹還說,要是梁培芝跟蕭離都喜歡,乾脆倆都收了。
他以為是收稻子啊!我現在在蕭離眼裏,早就成了一個爛心肝的負心人。
至於梁培芝,我跟他沒戲。榮安郡主見了我就哭哭啼啼,我哪裡捨得欺負她。
我跟梁培芝說清楚了,當年的恩情是恩情,不必一輩子賠給我。如今咱也是有權有勢的郡主,梁培芝對榮安郡主真有意思,也能罩得住他,不必被長公主欺辱。
唉,雞飛蛋打,雞飛蛋打啊,來了一趟京城,一個未婚夫都沒撈到。
我想起在青州城放下的豪言壯語,斷不能這麼灰溜溜地回去!
王府大門進不去,月黑風高夜,我翻了墻摸到了蕭離的臥房。
他穿著一身單薄的中衣,正坐在窗前看書。
我推開窗,剛翻進去,一把劍「噌」的一下就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13
蕭離冷眼看著我道:「你真當我這王府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能走的嗎?」
我立馬說道:「我想來!可不想走!」
我小心翼翼地湊近他,又道:「我思來想去,決定來問問你。蕭離,你對我,可還有意?你若是對我無意,我便讓我爹給我退了婚。我爹說他在皇上面前有幾分面子,一定能退婚成功,不會拖累你。」
蕭離把劍砸在地上,不言不語地看著我。
「我知道我傷透了你的心。」我想了想,輕聲說道,「但是我在客棧救你是真,想跟你成親也是真。
來了京城,我察覺到你身份不凡,夜裏翻來覆去地睡不著。我要救梁培芝,勢必要得罪長公主。
我怕跟你糾纏在一起,連累了你。」
「怕連累我,就是給我下藥?」蕭離笑得蒼涼,「崔青州,你的花言巧語,我聽夠了!你猜到我是定王,長公主是我同胞姐姐,太後是我娘,你怕什麼連累我!」
「你走!再敢踏進王府一步,我立馬殺了你!」蕭離掐著我的手臂,往外推我。
我急了,反手抱住他,脫口而出:「可是太後厭惡你!長公主欺負你!她們對你不好!我才更怕連累你!」
「你……」蕭離仿佛搖搖欲墜,他面色有幾分難堪。
「蕭離,你對我定是有意的!」我抱住他不肯鬆手,「不然,我前天送的風箏、昨天送的木偶人、今天送的糖球,怎麼都在你的桌子上!從今往後,我一定會保護好你!我再也不會讓長公主、太後欺負你!」
我問過我爹,我這個郡主到底有幾分權勢。
我爹說,天下之大,我都可以橫著走。長公主跟太後絕對不敢得罪我,因為我爹手裏有兵權。
蕭離靠在書桌上,遊移不定地說道:「崔青州,我還能信你嗎?」
「我發誓絕不負你!否則我崔青州天打雷劈!」我拿出家傳同心佩給他,情真意切地說道,「這是我爹娘的定親信物,我爹給了我。我給你一塊,從今往後你就是我崔青州的人了。」
蕭離不肯接,我放到他手裏,他才慢慢地握緊了。
風從窗戶吹進來,他咳嗽了幾聲。
我哄著他上床睡覺,免得吹風受涼:「那日在客棧,大夫說你身體不好,需要好好養著。從今往後我一定護好你,讓你身體康健,心情和美。」
蕭離躺在床上,抿著薄唇,隻是看著我。
我這花言巧語說多了,他也不信。
「好了,你睡吧。」我拍了拍他的胳膊,「我該走了,明日再來看你。」
蕭離卻拉住我的手,往裏面挪了挪。
我咳咳說道:「這……這不好吧?」
「那你走!明日也不要來了!」蕭離惱羞成怒,要趕我走。
我趕緊躺上去抱住他:「我不走,我明日來,日日來!」
14
我對蕭離自然是有真情的,那日榮安郡主來找我,我察覺到他身份不凡。
酒樓那頓離別酒,刻意跟蕭離劃清界限,是做給長公主的眼線看的。
榮安郡主的婢女來找我救梁培芝,還給我帶了一封信。
在信裏,榮安說蕭離就是當今太後的兒子,長公主的弟弟,她的舅舅定王。
這也坐實了我的猜測,榮安想讓我求蕭離出面救梁培芝。
可我卻不能這麼做,整個皇朝的人都知道,如今定王身份有多尷尬。
當年太後生下定王就失寵,被打入冷宮,以至於太後認為定王不祥,拖累了她。
後來太後復寵生了當今皇上,又怕蕭離爭奪皇位,竟然把他過繼給了自己的哥哥!
他名義上是個王爺,實則過得並不好。太後厭惡他,長公主這個姐姐更是看不起他。
蕭離要是為了我對抗長公主,說不定他這王位不保,我不想連累他。
唉,雖然當日是做戲,我還是傷透了蕭離的心。
我寫信給我爹,給他絮絮叨叨地說著蕭離的事情。
「爹啊,太後要召我入宮,也不知道是不是鴻門宴。
「爹啊,我如今是鐵了心要跟蕭離在一起,往後肯定要跟太後、長公主做對了。她們欺負蕭離的那些破事兒,我都得找回來!
「爹啊,你當真沒有騙我吧,我可聽了你的,要橫著走了。
「爹啊,鐵叔說那日在客棧救蕭離的是你的好友薛神醫。你能不能請他來京城,再幫蕭離看看啊。他身子骨弱,又從小沒爹疼、沒娘愛,可憐啊!」
我說了一堆,我爹就回了我一句話。
「誰也沒有你爹我可憐!生了個蠢閨女!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
我爹啊,這也不知道是鬧什麼脾氣,居然罵我蠢!
還是他覺得我有了蕭離,就不想回青州城了。
等我跟蕭離成婚,我們必定要回青州城的,我都跟蕭離說好了。
隻是蕭離之前被我傷透了心,遲遲不肯答應成婚的事情,害得我夜夜爬墻。
太後在宮中舉辦賞花宴,宴請了整個京城的公子小姐。
榮安悄悄告訴我,這京城中傾慕她舅舅的小姐,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其中有太後的遠房侄女,一門心思地想嫁給蕭離,讓我小心點。
蕭離身體不好,昨夜折騰得晚了,我們出門晚了一些。
等到了宮裏,太後生了怒氣。
她跟長公主長得很像,盛氣淩人的樣子,怒斥道:「怎麼,如今本宮都請不動你了!本宮的賞花宴,你也敢如此怠慢!」
我握著蕭離的手,他也許是心冷,手都是冷的。
「太後聲音小點,我夫君身子骨弱,你的唾沫星子噴到他身上,傷到他可怎麼辦?」我笑瞇瞇地說道。
太後瞪著我:「哪家的賤婢,這麼不懂規矩!來人,給我打!」
太後這是為長公主出氣啊!畢竟我當時打得長公主掉了兩顆牙,整整兩個月沒法出門。
「住手!母後!」一個少年的聲音傳來,我看到一抹明黃色在風中狂奔。
等他走近了,我眼珠子差點瞪出來:「師弟!」
15
好好的賞花宴,竟然成了認親大會。
當今皇帝,竟然是我師弟!
他每年都有幾個月回到青州城,跟我爹學習殺豬的本事。
回到青州城的第二年,蕭離開了間私塾教書,我教孩子們習武,日子過得和和美美。
我自小在青州城長大,朋友眾多,隔兩日便出去遊玩兒。
有一次回家晚了,我瞧見蕭離坐在葡萄架上,靜靜地看著水缸裏養著的小魚兒。
他穿著月白色的衫子,看起來十分落寞。
我頓時就有些心疼,走過去抱住他。
蕭離背井離鄉跟我到了青州城,他在這裏沒有一個朋友,過得多孤獨。
每日我爹還逼著他下棋,習武鍛煉身子,蕭離從來都是逆來順受。
「對不住,是我忽略了你。」我愧疚地說道,「從今往後,我去哪兒都帶著你,好不好?」
「不會覺得厭煩嗎?」蕭離捏著我的手,低聲問我,「崔青州,這麼日日守著我,事事順著我,厭煩嗎?」
「怎麼會,明日我帶你去見見我的朋友。」我擁著他,含混不清地說道,「我喝了桂花酒,你嘗嘗,香不香。」
原本隻是想淺嘗輒止,後來我卻招架不住了。
蕭離把我按在架子上,咬著我,逼著我:「崔青州,說你會愛我一輩子。」
我被他折磨得眼淚都出來了,隻能抱著他不敢鬆手,一遍又一遍地說愛他。
17 蕭離番外
我出生那年,我娘已經是貴為賢妃。
我有個姐姐,我娘千盼萬盼,就盼著再生個皇子。
可惜,我是個皇子,卻是個不祥的皇子。
我出生那夜,電閃雷鳴,暴雨連連。
接生的穩婆隻看了我一眼,就嚇得驚厥了過去。
父皇抱著我,差點摔死我,喊我妖孽!
我臉上布滿了血絲,貌若修羅,恐怖不已。
父皇一氣之下把我娘打入冷宮,我娘恨死了我,幾次三番想掐死我。
還是冷宮的老嬤嬤見我可憐,救下了我。
我娘從賢妃變成了棄妃,而我也在冷宮中艱難地長大。
有時候有飯吃,大部分沒飯吃。
我餓得打麻雀、抓螞蚱吃。
我娘見了,罵我是妖孽,讓我跪在碎裂的瓷碗上,不許我睡覺。
她不開心時便拿著鞭子抽我,說我害了她。
我娘實在看不過我的樣貌,做了一面修羅面具讓我戴上。
我日日戴著面具,誰見了我都害怕得繞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