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一點!”獨眼龍不住催促,“你們想幹什麼都無所謂,放我們出去!”
另一邊,蜥蜴也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抓起筆在紙上飛快胡亂塗寫起來。
獨眼龍把卷子懟到俞堂面前:“我是第一名,我要交卷——”
下一秒,他手裡的卷子就像是被什麼力道抽走,忽然憑空消失了。
孩子們交頭接耳的聲音在空氣裡響起來。
獨眼龍長舒一口氣,理了理衣服,往別墅大門大搖大擺走過去。
他抬手按上門把手,正要推開門,身上的衣物卻忽然被幾隻小手扯住。
“冒充的!”小女孩的聲音變得惱怒起來,“他的卷子不對!假的!他是冒充的!”
“進來了陌生人,我們的人被換走了!”
“換走了!被換走了!”
“小八被換走了,小八是假的!”
“小偷!騙子!”
……
孩子們的聲音尖銳憤怒,獨眼龍得意的神色還沒來得及從臉上褪去,就被無形的力道扯著,不由分說拖回來。
他面前的空氣波動一瞬,又浮現出了那扇詭異的雕花門。
獨眼龍忽然想起了段尤的死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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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臉色瞬間慘白,看著徐徐打開的門,手忙腳亂地掙扎著,拼命想要推開那些拉扯的力道:“我不是騙子!放開我,我答錯了,我重新答題……”
他被暴怒的孩子們合力推出了門。
他的聲音也消失在了那扇古怪的門外。
幾乎是同一時刻,所有人都察覺到了獨眼龍暴漲的精神力,他的異能從A級底層飛快飆升,臉上卻沒有絲毫升級的快感,隻有無窮無盡的恐懼。
緊接著,那些像是不會停止增長的精神力仿佛突破了某個界限,空氣忽然劇烈波動了一瞬。
獨眼龍的身體忽然像一隻泄了氣的皮球,開始迅速收縮變形,飛快塌癟下去。
……
靜了幾秒,於柳卉才顫聲問:“他……是消失了嗎?”
“沒有消失。”戴磊說,“他的眼睛還在,或者說不是他的眼睛還在……”
戴磊沒有說下去,所有人的心底卻都不由自主地狠狠沉了沉。
……不是獨眼龍的眼睛還在。
他和段尤一樣,都在那扇門外進化成了S級異能者。
然後,就像段尤被他的旋渦吞噬一樣,獨眼龍也被他的眼睛“吃”了。
戴磊本能地看向隋正帆,他的聲音格外低,帶了膽寒的顫意:“這就是進化的最終結果,是嗎?我們會被自己的異能吞噬……”
戴磊問:“進化的究竟是異能者,還是異能本身?”
隋正帆沒有答話。
他走過去,關上那扇門:“現在不是探索這個問題的答案的時候。”
“那什麼時候才是?!”戴磊再忍不住,“究竟是人類獲得了異能,還是異能以人類為跳板進化?如果是後者,那我們這些人——”
他的話還沒說完,身後忽然傳來沉重的倒地聲。
於柳卉連凳子一起翻倒在了地上。
她的眉睫都已經掛上了層白霜,臉色凍得青白,身體無意識地戰慄著,神志已經不大清醒。
隋隊醫快步過去,展開了自己的治療領域,把她整個人罩住。
戴磊看著眼前的情形,怒氣一分分被冰碴凍結,愣怔在原地。
“我們這些人要先活下去。”
隋正帆說:“給你兩分鍾整理情緒,然後來討論遊戲的真正規則。”
他的語氣仍然像是個好脾氣的尋常中年人,說出的話卻叫戴磊愣在原地,不由自主地幹咽了下。
展琛代理了遊戲NPC的角色,已經適時上前,體貼地給玩家們分發了劇情觸發下掉落的御寒棉衣和暖貼。
隋正帆朝展琛點點頭,朝最中心那張桌子走過去:“好了,都過來……”
“首先要確認一件事。”隋正帆說,“還有人的卷子一筆都沒動過嗎?”
……
遊戲的規則其實不難推測。
這場考試的重點不是拿到前三名,而是交出一份不會被認出來是冒充的卷子。
亂寫亂畫是絕不可行的,孤兒院裡的“孩子”們對彼此都無比熟悉,即使隻是在卷子上胡亂塗寫,也能輕松分辨出答卷的是不是自己人。
如果交卷的人被辨認出是冒充的,就會被暴怒的孩子們推出門外。
“可這怎麼能完全一樣?”戴磊忍不住說,“我們有這些孩子的筆跡資料嗎?”
“就算有,要是描了他們又不認怎麼辦?”
蜥蜴眼睜睜看著兩個同伙死在那扇門外,已經徹底嚇破了膽,蒼白著臉色一筆都不敢再寫:“反正怎麼都是他們定,就非說我們寫的不像,我們也沒有辦法……”
“不對,有辦法。”柴凝忽然出聲,“孤兒院裡的孩子大部分都沒什麼文化,對不對?”
柴凝說:“我和小柯就是這樣的人,我們上學的時候,也經常在沒拆密封條的時候翻去辦公室猜人名……有兩種人的卷子我們是分不出來的。”
孟南柯點了點頭,低聲說:“一種是白卷,一種是滿分試卷。”
白卷一個字都沒寫,當然不可能辨認出卷子的主人是誰。
滿分試卷他們看著像天書一樣,隻知道寫得滿滿當當,得分又最高,肯定是班上學習最好的那個。
“等於沒說啊。”戴磊有點泄氣,“剛不是說了嗎?交白卷會挨打,他們肯定不敢交白卷。這麼個孤兒院,難道還能有把高數答滿分的?老宋,你能答滿分嗎?”
宋思航愣了下,搖搖頭:“我隻能答七十分……大學的時候我也沒滿分過。”
“七十分不錯了。”戴磊煩躁地抓了把頭發,“連道選擇也沒有,我七分也答不出來……”
……
展琛旁聽了一陣這些人的討論,回到沙發旁。
俞堂這個監考老師收了一張卷子,正坐在監考桌前,對“考生”的交頭接耳熟視無睹,在筆記本電腦上專心敲敲打打。
他嫌棉衣不好看,本來很不情願穿,被展琛強行套上一件,現在兩隻手幾乎都縮在了棉衣裡,指尖依然凍得隱隱發白。
“我找到了。”
察覺到展琛走回來,俞堂就推開筆記本,向後靠了靠:“我們現在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不由自主地頓了頓。
展琛俯身,把臨時負責監考的老師從半暖不暖的棉衣裡整個剝出來,裹進胸肩,又把俞堂的手插在自己的肋下暖著。
俞堂的手冰冷,除了愈低的環境溫度,掌心依然透著隱隱冷汗。
俞堂動了動有點發麻的手指,他幾乎被展琛身上的熱意燙得打了個哆嗦,忍不住舒服得眯了下眼睛:“展學長,你把自己調到多少度了?”
“四十度,先給你當一會兒熱水袋。”
展琛問:“找到了什麼?”
“時間。”俞堂說,“我解析了那張卡牌的代碼。”
特勤局局長用這張卡牌誘捕電子風暴,從時間線上來排,已經在封青的孤兒院經歷之後很久。
在第十二次誘捕行動裡,俞堂終於成功搶走了這張卡牌。
後來俞堂在書中代管駱燃的角色,在故事完結前,把這張卡牌的代碼融合進催眠卡,送給了溫邇一場醒不過來的噩夢。
“被封青的世界記錄下來的卡牌殘影,是當時那個時間節點上,卡牌留下的影子。隻要解析了這段影子代碼,就能確定我們所在的時間。”
俞堂說:“我們現在是在蒲影掉進電子風暴後的第八年。”
不等展琛回應,系統先忍不住錯愕:“這和蒲影有什麼關系?”
“有關系。”俞堂說,“這一年發生了很多事。”
“這一年,溫邇加入了他導師的實驗室。”
“溫邇的導師和保守派做交易,決定開始籌備針對尖刀小組的實驗計劃,替保守派清理掉尖刀小組。”
“也是這一年,我在風暴眼裡遇到了迷路的蒲影,他剝離了太多粒子,已經馬上就要消散了。”
“我把自己的核心粒子送給了蒲影,把他送出了電子風暴……”
俞堂說:“這是蒲影掉進風暴裡第八年發生的事。”
系統算了算,越發不解:“那為什麼蒲影回去得那麼晚?”
“蒲影六歲掉進電子風暴,即使在八年後出來,也隻有十四歲……可他在那麼多年後才回蒲家。”
系統問:“是有人把他藏起來了嗎?為什麼要把他藏起來?”
俞堂:“因為溫邇。”
系統有些匪夷所思:“什麼?”
……
溫邇的天賦是研究電子風暴的重要一環。
要完成整個計劃,溫邇的存在是必不可少的,溫邇的導師必須把溫邇留在實驗室。
——有什麼辦法,能讓溫邇心甘情願地一直狂熱研究電子風暴?
“隻有一個辦法。”俞堂說,“永遠不把蒲影還給他。”
溫邇研究電子風暴是為了找到蒲影,隻要找不到蒲影,他就會一直研究下去。
系統怔住。
俞堂往展琛懷裡挪了挪,他整個人都貼在了展琛身上,還不很滿意,把臉也埋進展琛環著他的臂彎裡。
展琛低下頭,看著已經變成人的小光團在自己懷裡熟練絮窩,眼裡透出點縱容的溫和無奈,把人整個往懷裡攏了攏:“你把核心粒子送給了蒲影?”
俞堂點了點頭。
這是所有故事的開端。
粒子級文明天生就有吞噬分解的能力,在太多迷失在電子風暴裡的意識體徹底湮滅以後,電子風暴本身產生了自我意識。
剛產生自我意識的電子風暴,把自己的核心粒子大方地分給了快要湮滅消散的人類,又把那個人類送出了風暴。
那時的溫邇已經初步得出了研究成果,可以根據人類殘留的電子脈衝頻率,改進科學部的尋人識別系統——隻差一篇論文,就能徹底夯實這個結論,讓他直接進入科學部的直屬研究所。
也是因為這項研究成果,蒲影一出來就被找到了。
“為了讓溫邇繼續不停研究下去,把蒲影藏起來是最合適的選擇。”
俞堂說:“藏在哪兒最合適?最不會被找到?”
“隋家為什麼會被要求資助一家孤兒院?這家孤兒院為什麼值得聯盟總部特地提出來,為什麼會說這家孤兒院裡的孩子是被挑選的?”
“我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這根本不是一家孤兒院。”
俞堂說:“這是一處監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