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決定碰他的時候,也做好了會承受孟歡一切情緒的準備。
空氣安靜到了有點兒恐怖。
孟歡說完這句話後知後覺意識到太生硬,完全不給藺泊舟面子,接下來的情況,按照藺泊舟高高在上的性格,要麼是尷尬離去,要麼是暴怒著找人抽打自己一頓。
被日了,還要挨打?
孟歡唇瓣又往下撇了撇,可現在,他再也不想服軟了。
他真的很生氣!
於是深吸了口氣,孟歡做好生氣挨揍的準備。
誰知道耳畔落下陰影,藺泊舟的熱息靠近,帶點兒涼意,是昨晚將他包裹著的無法逃離的黑霧。藺泊舟依然沒脾氣似的:昨晚弄得太疼,還是沒有提前問過你?
孟歡抬頭發怔地看他。
惹歡歡不高興的東西,為夫都記下了,藺泊舟雙眸彎著,往常隻覺得虛偽和毫無波瀾的雙眸,沉靜繾綣,下次行房,為夫一定先問過歡歡的意見,好嗎?
顯得,非常尊重他的模樣。
甚至,在藺泊舟出了名的獨斷專權中,竟然有了商量的口吻。
孟歡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在做夢嗎?
這是藺泊舟?
他什麼時候轉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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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原主偶爾不跟他吵時他會溫和些,到底什麼人值得他這樣說話?
孟歡簡直暈大發了。
他想了好一會兒,一個念頭逐漸變得清晰。
難道是昨晚自己和他身體的契合表現太好,他食髓知味,連帶著短暫地寵愛上了自己?
畢竟原書中也寫過,藺泊舟禁欲多年,卻在碰到孟歡的第一夜後,從清高的教徒跌落為下流的邪魔,沉迷房事從此一發不可收拾,夜夜求歡索愛。
藺泊舟,八成是喜歡上自己的身子了。
想到這裡,孟歡剛因為藺泊舟的溫和而產生的一丁點兒松動消失殆盡,神色又恢復成了風輕雲淡的漠然,將唇瓣緊緊的閉攏。
藺泊舟離開之後,孟歡叫人重新打來熱水。
風枝問:王妃,要奴婢伺候您沐浴嗎?
不用不用。穿來這麼段時間,孟歡還是不習慣有錢人家讓年輕女孩子伺候的習慣,等他們送來熱水倒進了木桶,便將所有人都屏退出去。
孟歡脫了衣服,泡到熱水裡。
熱水溫度不算特別高,熱得很舒服,水波滋養著疲憊的皮膚,激出了埋了一整天的酸脹感,渾身乏力,似乎還昭示著昨晚過於激烈的結合。
孟歡下颌搭著木桶,皺著眉,神色蔫蔫的。
他任由水波在皮膚周圍晃動,靜靜感受著身體的變化。在沒有穿書之前,孟歡是個十八歲剛上大學不到一年的男生,沒談過戀愛,很宅,喜歡畫畫磕cp,黃腔雖然信口開來,但他其實沒有和人戀愛的經歷。
可現在,他依然沒有戀愛的體驗,下半身的疼痛感卻明明白白地表示他有了丈夫,有了佔有他這具身體的人。
可他們沒有感情。
甚至,對方也不是真的喜歡自己。
一想到這兒,孟歡心情就很沮喪,低頭拂了拂水。
活兩輩子,就是不配有甜甜的愛情是嗎?
孟歡想著想著很難受,又哭了一會兒,舀水輕輕衝洗自己的身子。
少年白淨的皮膚被掐出了好多紅痕,成了淤血,附著著現在還未消去,滿目斑駁,無一不是被對方玩弄過的痕跡。
孟歡:嗚嗚嗚嗚qwq
眼淚吧嗒吧嗒往水池子裡掉。
孟歡感覺自己像個被權貴玩弄感情的棄婦,權貴吃幹抹盡就一腳把他踹開,冷笑幾聲後摔門而去,而他則趴在滿地狼藉的地面,披頭散發,默默地舔著傷口。
太可憐了。
孟歡都同情自己。
洗著洗著,孟歡的手指拂過皮膚,人的體溫和觸感湧來,恍惚之間,他覺得像是另一雙陌生的手在撫摸自己。
孟歡腦子裡浮現出昨晚夢裡那團驅之不散的濃霧,潮湿,悶熱,厚重,將他緊緊地包裹著,盡頭逐漸清晰地露出了藺泊舟的眉眼。
原來,歡歡喜歡這樣的?
男人的聲音低迷嘶啞,靠在他耳畔,氣息吹入了耳朵,燙得他體內好像輕輕打了個哆嗦。
孟歡猛地甩了下腦袋,潮湿的水珠甩開,冰冷發絲拂過臉側,氣氛僵冷,讓他一時沉默地趴在了桶裡。
這是綺想?還是真實?
從某一個角度來說,藺泊舟長得確實好看,書裡男女通吃的長相,據說野一分則太野,柔一分則太柔,俊雅正好,俊美似妖。
唉。
這個渣男權貴長得還這麼好看。
BE美學。
仔細一想更虐了。
孟歡趴在桶沿,神色沮喪,等到水溫逐漸變涼,便爬了起身,拿幹燥的布帛開始擦拭身上的水。
擦拭時,孟歡又忍不住把自己打量再三。
昨晚的事情他真一點兒都記不起來,好歹自己也算擺脫了處男身份,而且看後遺症,藺泊舟搞得還挺愉快,可他什麼感覺都沒有。
好處都讓藺泊舟一個人佔了。
想想又很氣。
帶著各種亂七八糟的心情,孟歡穿上了衣服,出來時,院子裡燈火通明,下人們正興致衝衝地收拾東西,準備搬去攝政王妃住的正宮。
原來,真的可以靠著討好一個男人,得到榮華富貴啊?
孟歡在院子裡站了一會兒,耷拉著眼皮,又回到了自己的小屋子裡。
他踢掉鞋子爬上床,躺進被子裡,抬手拍了拍。
他希望自己能好好睡一覺。
希望,夢裡不要有藺泊舟。
冊立正妃的程序非常繁瑣。
第二天,陸陸續續有人來敲孟歡院子的門,也有下人來裁衣服,做首飾,還有人來送禮攀親戚。
孟歡盡量耐心地聽了會兒。
昨晚他被藺泊舟帶回寢殿寵幸一夜的消息不出所料又傳遍了,大家紛紛說:王爺對王妃的恩寵頗深,從無僅有,王妃以後的生活要發達了。
王妃?小人這兒有一隻玉簪,溫潤清雅,和王妃相得益彰,戴上後一定美麗非常。
小人還有一本春宮圖,內有秘技若幹,可供王妃學習後,在房中取悅王爺。
他們覺得孟歡性格比較好相處,什麼都往外說。說著說著,孟歡的笑容漸漸消失,但也沒下逐客令,隻是不怎麼說話了。
等人都走了以後,孟歡說:把院門拴死,誰都別放進來。
好煩。
坐在院子裡,孟歡撐著下巴,仰頭看碧綠樹冠垂下的濃陰。
孟歡生活在城市裡,很少這樣親近自然,單純就坐在院子裡曬太陽。可一想到這隻是枯燥無味的金絲雀生活,心裡頓時又一點兒勁兒都沒有了。
風枝近前:夫人,要不要來推牌九解悶啊?
就是打麻將。孟歡搖頭:不,沒意思。
風枝絞盡腦汁:那要不要打馬球。
不,太粗魯。
西苑的荷花池,咱們去捕小金魚?
孟歡總算提起了興趣,站起來:走吧。
結果,他剛走到門口,便聽到了敲門聲。
孟歡皺眉:都說不見客了。
門打開,風枝剛想說話,卻扭頭退了回來。
孟歡看見小老頭山樞拿著一把扇子,頭戴小帽,沉著臉一作揖:拜見王妃。
山樞畢竟是老師,孟歡頭皮一下子抓緊,有點兒難以置信:先生也是來送
送禮的三個字沒說出口。
山樞:送什麼?
不是,孟歡抬頭看他,那先生過來是
山樞恢復了嚴肅的表情:王妃昨天便沒有識字,今天還不識字嗎?所謂讀書識字講究日積月累,水滴石穿,夫人要是兩天打漁三天曬網,恐怕再過幾年也寫不出多少字。
一頓話,說的孟歡耳朵通紅。
果然,他還是最怕老師了。
孟歡尷尬地放下手裡捉小金魚的網,往回走:風枝,上茶。阿青,麻煩把紙筆都拿出來。
先生,請。孟歡走向他學習時的書齋。
山樞是個高冷的小老頭,並沒有因為孟歡是王妃就改變規矩:今天學最後兩頁字,還是按前端,先背,再聽寫,寫不出來打
他似乎覺得有些不妥,改口:寫不出來一個字抄一頁。
孟歡可憐地點頭:知道了。
他坐回椅子裡,撈起袖子拿起紙筆。在沒跟藺泊舟行房之前,孟歡還勉強算個少年人吧,被老師訓斥幾句也沒關系。可現在都成有性生活的成年人了,居然還要在老師面前讀書寫字,跟個小學生似的。
孟歡覺得自己好丟撵。
他翻開了那本識字書,做好心理安慰後,開始記誦最後兩頁的字。
暑熱漫漫,烈日晴空。
風枝和阿青和小順拿著捕魚網蹲門口,時不時看孟歡的動靜。隻要他們的王妃能趕快寫完字,他們就能趁著傍晚,撈撈魚兒,摸摸石頭,甚至摸出一些螃蟹和蝦燒著吃。
但很顯然,他們有點兒高估了王妃的記憶力。
首先這幾十個字確實記憶難度有些大,但山樞以前是藺泊舟的老師,他以為所有學生都跟藺泊舟一樣聰明刻苦,所以十分隨意地布置了這些任務。
孟歡隻是個正常人水準,一著急就記不住字,還寫錯,甚至有時候記混了,寫得驢唇不對馬嘴。
王妃怎麼會記不住?山樞用戒尺點了點頁面,總缺一些筆畫,這都是什麼字?
簡體字。
孟歡隻敢在心裡說。
王妃記誦不認真,沒有完成學堂任務,隻能下來多做一些功夫了,山樞說,每一個字,都寫兩行,明天下午老夫來驗看。
孟歡高中畢業一年,又回到了當初寫不完作業,深夜點著燈苦熬的生活。他明明很努力了,還要被說不認真。垂頭喪氣地抿了下唇,院子門,響起奴婢們柔順的聲音。
拜見王爺。
孟歡心口一沉。
他手中的筆驀地攥緊,臉上沒有太大的表情變化,目光移動到了院子門口。
藺泊舟下朝了。
作為金絲雀的主人,他終於有了時間,過來逗弄逗弄他豢養的小鳥。
孟歡後背繃緊,好像有什麼東西沉重落下,壓得心口悶悶的,低頭,擺弄著手裡的筆畫。
王爺。山樞向他行禮。
不必拘禮,藺泊舟側過臉,垂眸看了看,伯父今天的教學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