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斜隻覺胸腔的血氣全湧了上來,他壓低聲音:“在哪兒。”
謝汐輕笑一聲:“你來過成裕大廈嗎?”
江斜沒出聲。
謝汐慢慢說道:“來我辦公室吧,這裡能看到D城最美的落日。”
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甚至還有位知名攝影師,想盡一切辦法想去成裕頂層拍攝,但因為那裡是謝汐的辦公室,所以這個請求注定無果。
這位攝影師不死心,他接二連三的請求,反倒讓人越發好奇了。
成裕頂層到底是什麼樣的美景,成了很多人的向往。
江斜去了成裕大廈。
他沒去過謝汐的辦公室,在那一年的相處中,他們卸下了工作和枷鎖,從未主動談及彼此的身份。
江斜不會邀請謝汐去江氏,謝汐也從未邀請江斜去過成裕。
當時的江斜以為他們這是超出了商業的更加純粹的感情。
如今卻是明白了。
演戲而已,怎麼會把人帶回自己的地方。
電梯停下,江斜踩上了柔軟的地毯,徑直走向了盡頭的辦公室。
推開厚重的雙開木門時,江斜看到了震撼靈魂的美景。
整面牆都是透明的玻璃,外面夕陽如血,天空都成了壯麗的紅,而站在窗前的人,仿佛融入到畫中,仿佛踩在了空中,仿佛下一秒就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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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斜心一緊,竟忍不住想伸手拉住他。
謝汐轉過身,暮色下他清俊的五官點綴了身後的美景。
江斜看得微怔,他憑借著巨大的定力站在他面前。
謝汐神態平靜,沒有即將失去一切的氣急敗壞,更沒有慌亂和緊張,甚至都沒有絲毫氣惱。
他闲適地抵在了辦公桌前,問:“說吧,想要什麼?”
一股難以言說的屈辱湧上心頭,江斜走近他,居高臨下的看著他:“你知道。”
六年前的欺騙、戲弄,還有他那顆被他踩到了泥裡的心。
謝汐笑了,在海天相接的落日餘暉中,他的笑容像蠱惑人心的海妖。
“我知道?嗯……”謝汐起身,慢慢靠近他,幾乎是貼在他耳朵邊低語,“六年前你就想操我了吧。”
第220章 崩壞的十一界08┃六年前,你對我一點感情都沒有?
記憶外的謝汐鬧了個面紅耳赤——這都什麼跟什麼!
他、他怎麼會說這樣的話?還說著這樣臉不紅心不跳的!
記憶中江斜推開了謝汐, 他眸中醞釀著滔天怒火:“你就隻會這些下三濫的手段嗎!”
謝汐仍舊沒生氣, 溫潤的嗓音裡帶著些許溫柔:“你苦心孤詣地做到這地步, 為的是什麼?”
江斜咬緊了牙關。
謝汐輕慢地笑著:“不就是想和我上……”
床字沒說出口,江斜打斷道:“夠了。”
無法言說的荒唐感襲上胸口,江斜體會了更大的侮辱。
謝汐徹底否認了那一年, 徹底將江斜心中殘存的美好撕碎,也徹徹底底不給江斜留一絲希望。
謝汐明明白白地告訴了江斜——
他就是這樣的人,就是個為了利益不擇手段的人。
一切都可以被拿來算計, 連身體都可以成為交換的籌碼。
看到這裡, 謝汐倒是冷靜下來了。
從旁觀者的角度去看這段記憶,會明顯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謝汐是在激怒江斜。
把他叫到自己的辦公室, 說著沒心沒肺的話,甚至是毫無所謂的姿態, 無疑都是在激怒江斜。
倘若謝汐真的想讓江斜放他一馬,那他萬萬不該說這樣的話。
謝總是情商極高, 能把人玩弄於鼓掌的人設。
這樣的人會不知道江斜想要什麼嗎?
他故意這麼說,隻是在火上澆油,惹得江斜更加生氣, 對他自己是沒有丁點兒好處。
說的誇張一些, 謝汐此舉無異於自取滅亡。
他把江斜對自己最後的憐憫給掐死了,也侮辱了那段美好的過往。
他斷了自己退路,把自己放到了懸崖邊上,就像這沒有玻璃的落地窗一般,踩下去就是血色夕陽。
他向往死亡。
得到這個訊息的謝汐心一顫。
其實這個前情提要裡的謝汐和他有著既然不同的性格, 說是兩個人也不為過。
這倒沒什麼,畢竟對於金牛斜來說,謝汐到底如何他是不清楚的。
甚至會因為本體來到這個世界,他截取某段記憶後自己幻想出一個謝汐。
江斜的記憶裡……糟糕的部分還是挺多的。
比如亞特蘭蒂斯時,謝汐一口氣答應了五個人的求婚;比如妙筆繪江山裡薔薇花招蜂引蝶,撩遍聖山和妖海;就連崩壞的神那個世界裡,理性的謝汐也是不懂愛的……
這些片段連在一起,對江斜來說是哭笑不得的糖。
可一旦分開,隻截取某個片段,就是活生生的刀了。
根據崩壞世界的原則,魂意們肯定會偏向於接受更多的負面情緒,所以會幻想出一個謝總,也就沒什麼可意外的了。
畢竟腳踏N條船這種事,出現的頻率那是相當高。
連N條船都踩的穩,玩弄人心還不是易於反掌。
如果是之前的謝汐,看完這前情提要,可能也隻會想到這些了。
但現在的謝汐,對江斜的了解更深入了一些,所以他看出了一些極易被忽視的細節。
這位謝總骨子裡是厭世的。
這個辦公室的布局極具隱喻性,再加上他所表現出的態度,看起來好像一切胸有成竹,即便到了這個地步他也有辦法翻身。
可是仔細想想……謝汐更像是在一步一步把自己逼上絕路。
謝總是金牛斜幻想出來的,所以他本身就代表著江斜的某些思想傾向。
江斜的厭世,謝汐是早就察覺到的。
雖然現在的他已經沒有了這種傾向,但在他們相遇之前,江斜絕對是深陷其中的。
不提其他,單單是這自毀式的設計準世界的方式,就十分說明問題了。
謝汐隱隱找到了修復這個小世界的方向。
也大概觸碰到了金牛斜的心結。
這個前情提要看起來處處是死路,但其實謝汐有很多辦法可以給自己洗白。
崩壞的世界雖然惡意滿滿,可魂意本身卻是想要得到救贖的。
所以哪怕是這樣的死局,他也給自己留了一絲後路。
謝汐可以裝失憶,可以動手腳把做過的事都弄成不得已,甚至可以給自己弄一個癌症……
但這樣不行,這打不開金牛斜的心結。
謝汐深吸口氣,又把想法在腦子裡過了過。
後面的記憶就沒什麼可看的了。
江斜吞並了成裕,成為這棟大廈新的主人,可是他卻把頂層的辦公室留給了謝汐。
這有著濃濃的報復和諷刺意味。
與其說江斜囚禁了謝汐,不如說謝汐自己不想離開這裡。
江斜終日沉浸在自我矛盾中:他認定了謝汐不離開是想討好他,進而找到機會翻身,可是他又放不開手。
他不給謝汐好臉色,卻又忍不住想見他。
愛上一個人渣是很痛苦的事,更加痛苦的是,哪怕知道這是個人渣,卻始終放不下。
這是愛情最大的悲哀。
謝汐如今就要扮演一個人渣。
想要傷口真正愈合,就得擠出膿血。
痛是在所難免的,可卻一勞永逸,不會在日後的人生裡隱隱作痛。
等謝汐把所有東西收拾利索,天色也暗了下來。
有了這些記憶,再看這空曠的落地窗,她心中的情緒已經截然不同。
夕陽美麗,卻即將隕落。
明天還會升起新的太陽,始終不是昨天的那個。
如果說一天就是一段人生,那夕陽已經是末路。
七點左右,江斜回來了。
謝汐已經來來回回想了無數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江斜脫下外套,解開領帶,看了謝汐一眼後去了廚房。
謝汐什麼都沒說,沒有前兩天的故意親近,也沒有主動去幫忙,他安靜地坐在沙發上,翻著手上的書。
好像江斜回來和不回來,沒有任何區別。
半個多小時後,江斜端菜上桌。
謝汐放下書,坐到了他對面。
他不說話,江斜也不說話,兩人沉默地吃著飯。
桌子上擺著的是兩素一葷還有一個豌豆尖蝦仁湯。
很溫馨的家常菜,味道也著實不錯,就連那米飯都煮得恰到好處,珍珠米粒粒晶瑩,好看又可口。
謝汐其實挺餓的,也想吃江斜做的飯,但是他得忍住,做出了沒什麼胃口的樣子。
江斜瞥了眼他動都沒動過的飯碗,什麼都沒說。
一餐飯,謝汐隻喝了幾口湯。
江斜終於開口了:“想吃什麼?”
謝汐道:“沒什麼想吃的。”
江斜問:“不餓嗎?”
謝汐點頭:“不餓。”
談話結束,江斜起身去了浴室。
謝汐餓得嘰裡咕嚕,趕緊拿出神鑑給自己畫點東西充飢。
他演技沒那麼神,回頭餓到肚子咕咕叫就丟人現眼了。
江斜洗完澡出來時,謝汐還在翻書。
江斜眉心皺了皺,到底是忍住了沒提吃飯的事。
他回了休息室,十點左右,謝汐準時上床,睡在了他旁邊。
兩人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睡在一張床上,卻像是中間隔了條河,誰都越不過去。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三天。
謝汐不僅晚上不吃飯,連早飯和午飯也不怎麼吃。
他當然有偷偷給自己加餐,但江斜是不知道的。
他看到的就是什麼都不吃,一整天都在呆坐著的謝汐。
第三天晚上,江斜忍不住了,他盯著謝汐問:“你到底想做什麼?”
謝汐剛偷偷吃了兩個芝士烤包,撐得很,對眼前的飯菜是真沒興趣,他抬眼看他:“嗯?”
江斜放下筷子,冷聲道:“苦肉計?你以為我還會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