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的時候,姐弟倆收拾利索,準備出門。
一個電話打了個過來,江荭看到號碼後揚唇道:“肯定是競標的結果下來了。”
江斜笑了笑,他知道姐姐期待,肯定想第一時間知道消息。
江荭接了電話,手機那頭說了幾句後,江荭面色大變,精致的妝容都遮不住她面上的灰敗。
江斜心一沉,拿起手機,一問之下他也是腦子嗡得一聲響。
競標輸了。
輸給了成裕。
那是謝汐一手掌握的集團。
江氏辛苦許久,為這個項目投了巨資,得到的竟然是這樣一個消息。
江荭到底不是尋常人,她心理素質極高:“怎麼回事?成裕怎麼會參與到這個項目裡?”
助理的聲音直打顫顫:“他們給出的各方面指標都比我們低了一成,我們之前聯系過得合作方也全都倒向他們……”
一番話說出來,江荭渾身冰涼:“謝汐怎麼會……”
她猛地轉頭看向江斜:“你是不是和他、和他有接觸!”
江斜不用回答,隻是表情都說明了一切。
相較於江荭的混亂,江斜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失去的不隻是這個項目,更是……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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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江斜已經知道了答案,可還是不相信,“他不會的,謝汐他不可能的……”
“你……”江荭,“糊塗啊!”
她還有什麼不懂的?謝汐能拿到那樣的資料,隻能江氏內部有人泄露。
怎麼也想不到,謝汐竟然真的把手伸到了她弟弟這裡。
十七八的江斜,又哪裡是那種老狐狸的對手?
是她大意了!
辛苦許久的心血就這樣被人盜取,江荭胸口一疼,劇烈的咳嗽後嘴角溢出了鮮紅的血。
江斜瞳孔驟縮:“姐!”
江荭已經暈了過去。
江斜抱住了面色蒼白的姐姐,如遭重擊。
在外頭看記憶的謝汐忍不住輕吸口氣。
心疼……
雖然知道都是某人的腦補,還是心疼得一抽一抽,他得緩口氣才能繼續看下去。
生日宴泡湯了,江斜守了姐姐一夜,江荭勉強脫離了危險,而這一夜江斜也把一切都想明白了。
從一開始謝汐就是在故意接近他。
所有的偶遇、所有的不經意、所有的巧合,都是他一手制造的。
包括那些照片……
毫無疑問是謝汐讓人拍攝再發出去的,可笑的是他還第一時間撤掉了!
一環接一環,他輕而易舉把江斜給玩弄於鼓掌之中。
想起自己的心動,想起自己許的願,想起自己籌劃的未來……
江斜眼中一片漆黑。
全是假的,全是虛偽,全是欺騙。
那個男人所做的一切,根本沒有半點情意,全是追逐利益下的骯髒手段。
這一年多的相處像倒放的電影般一帧一帧在江斜腦中回放,最終定格在了中午分別時謝汐的笑容上。
那是一張特別漂亮的臉,微笑時仿佛聚集了萬千雲霞,美得讓人挪不開眼。
可此時江斜終於看清了他眼眸深處的冷漠。
尖銳的刺痛蔓延了整個胸腔,甚至壓迫到了大腦。
江斜低頭,按住了太陽穴。
江荭醒了,她虛弱地躺在床上,冰涼無力的手碰了碰他。
江斜心中大慟,啞著嗓子說道:“對不起。”
大勢已去,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江荭有氣無力道:“算了,是我們技不如人。”
不……江斜抬頭,年輕的面龐上再沒有稚嫩與天真,他漆黑的眸子裡全是澎湃的恨意:還沒結束,屬於我的,我一定會拿回來。
第219章 崩壞的十一界07┃謝汐唇瓣微彎:說吧,想要什麼?
江斜的這段記憶非常混亂。
接踵而來的事遠不是眼前說說這麼簡單。
江氏為了這個項目做了很多專項投資, 比如在Y國的幾家分公司, 再比如一些過億的定制設備……
這些東西都有其專屬性, 不做這個項目的話,投入的資本瞬間大打折扣。
更不要提這對江氏的內部打擊,董事會上, 扮作江荭的江斜被噴到狗血淋頭。
而這一切,都是謝汐給他的刻在骨髓裡的深刻教訓。
江斜沒有再聯系過謝汐,也沒必要聯系。
他每天都在回憶, 回憶自己的愚蠢。
謝汐接近他, 迷惑他,引導他介入藍斯的項目, 再以經驗豐富的長者身份給他建議。
這些建議是好的,可江斜想要得到這些建議, 勢必會給出大量江氏的信息。
江氏籌備這麼久,摸索了這麼多層關系才得到的消息, 被謝汐輕而易就套走了,更加拱手送人的是各方面的資源。
謝汐以那樣的價格投標,其實是有風險的, 但是隻要拿下項目, 之後就會有蜂擁而至的機會。
這就像一塊美味的蛋糕,隻要護住了,就有數不清的人想要分一杯羹。
而控制住蛋糕的守門人就可以從中獲利。
所以這種風險是值得冒險的,謝汐這一招真的狠。
相較於江斜的恨之入骨,病中的江荭反而看開了, 她安慰弟弟道:“商場詭譎,謝汐這行徑雖讓人不恥,可也沒有任何違法行為。”
信息都是江斜主動透漏的,謝汐沒有竊取商業機密,也沒有惡意競爭。他準備充分,手續走得齊全,從外人眼中看,就是謝汐棋高一著,江氏大意失荊州。
江荭哪知道自己弟弟丟的不隻是項目,更是一顆心。
那顆全心全意,勾畫了美好未來,幻想了天長地久的心。
從混亂的記憶可以看出江斜的痛苦與悲憤。
人對於刻骨銘心的痛是會進行再加工的,這是大腦的自保能力,它會將超出承受範圍的痛苦模糊化,這樣才能更好地活著。
江斜更是被恨意給蒙住了雙眼,滿心滿肺都是報復。
謝汐奪走了他最想要的,他也要奪走他想要的。
雖然這兩者是截然相反的東西。
有一段記憶是異常清楚的,那是橫跨兩年的他們的再相遇。
這時江荭已經徹底卸下重擔,去國外療養,江斜也基本收拾好了爛攤子,把江氏的主營業務側重到了海外。
很少在國內出現的江斜因為一個會議回國了。
在會議開始前,他見到了謝汐。
二十歲的江斜,三十一歲的謝汐。
兩年時間落在他們身上,呈現出的是截然不同的效果。
十八歲的青澀少年早已消失不見,歷經風雨並且站穩腳跟的江斜再也不是那個會將一切感情寫在眼中的大男孩。
然而在看到謝汐時,他還是感覺到了胸腔的震動。
有無法釋懷的恨,有鐵鏽味的血腥氣,有著想要撕破他偽裝的強烈衝動。
相較於他的變化,謝汐卻還是那樣子:衣著精致,舉止得體,連嘴角的笑容都是最恰到好處的弧度。
成裕在藍斯項目的助推下蒸蒸日上,早已風頭無兩,謝汐這個掌舵人更是成了眾星拱月的存在。
江斜看著他,面無表情。
謝汐也看到了他,他仍舊維持著滴水不露的笑容,還能和他問好:“江總,好久不見。”
他伸出手來,手指白皙修長,像微涼的冷玉。
江斜握住,驀地用力。
謝汐吃痛,面上卻沒什麼變化,仍舊笑盈盈的。
江斜也笑了,可惜眼中一片冰冷:“謝總,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好久不見,好久不見……
他一天都沒忘記過他!
恨也好、怨也罷,午夜夢回時他想的全是他。
當年的事誰都知道,謝汐半道截了江氏的胡,這事的確不厚道,但商場如戰場,爾虞我詐、勾心鬥角都是常事,這裡可容不下天真與單純。
江斜也沒再說什麼,打了個招呼就離開了,自始至終都沒再看謝汐一眼。
他不看,記憶外的謝汐也看不到。
這也是單人記憶的局限性,了解的東西難免片面。
謝汐想給自己找點兒洗白的細節,可惜卻無從下手。
不過……記憶混亂好像本身就是個突破口?
謝汐繼續看下去,努力在這漫長時間線裡找到關鍵點。
又是兩年,江斜終於開始撒網,瞄準的對象隻有一個,就是謝汐。
藍斯項目已經開始收尾,成裕需要下一個目標。
生意越做越大,肩負的重擔也就越大。下撥路好走,上坡路卻是步步艱辛。
嘗過了藍斯這塊大蛋糕,成裕的眼光隻會更高更高遠也更貪心。
江斜蟄伏數年,等的就是這個時機。
他回國了,在海外發展壯大的江氏一回來就又成了D城的商業巨擘。
江斜沒和謝汐聯系,甚至都沒見過他。
他這些年從未停止探尋謝汐的消息,對他的了解恐怕比謝汐本人還要清楚。
謝汐最想要的是權利和金錢,那他就讓他失去這些。
江斜沒用什麼卑劣手段,他隻是在正大光明稀釋謝汐在成裕的股權。
這是個漫長且需要極大耐心的事。
但江斜有足夠的耐心,他不急不躁,像盯準獵物的獵豹,在驕陽暴曬下也目不轉睛,隻為給他致命一擊。
又是將近兩年時間,成裕的股權變更太大,股東們提議召開董事會。
而這個董事會一開,持股僅剩百分之二十八的謝汐勢必會失去對成裕的掌控權。
江斜也終於浮上水面,將早就捏在手裡的散股匯總後,他在成裕持股近百分之四十,是絕對的大股東。
董事會臨近了,謝汐終於撥通了江斜的電話。
他們都沒換過號碼,可是在那一年裡不停聯系的號碼卻像被封存了一般,再也沒有出現在彼此的屏幕上。
當年的江斜給謝汐設置了特殊鈴音,所以他的號碼一來,江斜就知道。
而這麼多年過去,江斜的手機換了幾部,可因為是直接同步的,所以連這特殊鈴音都還在。
這是江斜很喜歡的一段旋律,他不知道出處,可隻是聽到它時就會想起那個星光燦爛的夜晚,想到渾身湿透狼狽且脆弱的謝汐。
江斜嗤笑一聲,心口撕扯著疼。
這麼多年查到的信息告訴他,謝汐會遊泳,還曾在業餘自由泳中拿了獎杯。
也隻有十七歲的自己,才會對他的鬼話深信不疑。
江斜接通了電話,聲音平和:“謝總。”
電話那頭,謝汐沒有即將失去一切的不安和緊張,他聲音裡仍帶著笑意,仍在有意無意的撩人心弦:“見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