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汐也放下了筷子,道:“我更想知道你想做什麼。”
江斜眉心擰起。
謝汐等得就是這樣的一次談話。
他早就理清了自己該說什麼,如今隻要拿捏好語氣就行。
謝汐盯著江斜,平聲靜氣道:“六年前的事,我沒什麼可解釋的,你也不用期待,我接近你就是為了藍斯項目。”
這是他們第一次談起這個話題,雖然早就知道,可切實聽謝汐說出口,江斜還是感覺到一陣刺痛從心髒蔓延到了手掌心。
謝汐繼續道:“那時候你不懂,現在應該很清楚了吧。坐到這個位置上工作這麼多,不是有更大的利益,我哪有時間去陪你過家家。”
江斜薄唇緊抿著:“謝總真是葷素不忌。”
謝汐揚唇:“你穿女裝時,女人也比不上。”雖然是在念劇本,但謝汐還是暗爽了一把……眼前這一米九的成年江斜穿女裝能嚇死人,但十七歲的少年斜是真的好看。
江斜眼眸冷了下來:“謝總不用穿女裝,女人也比不上你。”
謝汐心裡兇他,面上還得無所謂地笑笑:“所以,你還是中意我這副皮囊?”
江斜冷笑。
謝汐道:“江斜,我們都是成年人了。”
江斜看向他:“那又如何?”
謝汐放緩音調說道:“六年前我搶走了你們的項目,六年後你奪走了我的成裕,這還不夠?”
江斜心中升起一陣煩悶,根本不想接話,因為他們在乎的完全不是同一樣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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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汐繼續道:“成王敗寇,走到今天是我技不如人。”
江斜嗤笑出聲:“所以,你認輸了?”
謝汐直戳紅心:“我輸了成裕,你又得到了什麼?”
江斜心像被刀捅了一下。
謝汐用著冷靜的語調說道:“工作上的事就是這樣,我的手段不光光彩,你蠶食成裕股份的方式也強不到哪裡去。”
江斜嗓子喑啞:“我沒有欺騙任何人。”
謝汐眼眸微閃,盯著他問:“你喜歡我嗎?”
一字一句掀開了塵封的傷口,將那始終無法愈合的血腥癱在了太陽底下。
江斜回答不了,因為他何止是喜歡!
謝汐不需要他的答案,他隻是要將想象撕開,把現實擺出來:“如果你喜歡我這皮囊,我可以和你上床,直到你膩……”
江斜低喝一聲:“別說了。”
謝汐沒停下:“……直到你膩了;如果你喜歡我這個人,那麼抱歉,你想要的感情我給不了。”
江斜猛地抬頭。
謝汐目不斜視地看著他,用著冷靜到過分的音調說道:“我不相信任何感情,更不會相信愛情,所謂的天長地久是小孩子才會當真的謊話。我們都是成年人了,應該早明白人生太多變數,愛情這種虛幻的東西一文不值。”
江斜終於問出了壓抑了六年,一直都想知道答案的問題。
“六年前,你對我一點感情都沒有?”
謝汐道:“我很欣賞你……”
江斜低聲道:“別說這些。”
謝汐頓了下,平靜地說道:“愛情的話,沒有。”
江斜握緊了拳頭,嗓音啞得不成樣子:“如果我說,你能愛上我,我就把成裕還給你,你……”
聽到這句話,謝汐這心啊,被切成一條一條了。
問出這樣卑微的問題,江斜已經後悔了,他瞧不起這樣的自己,可是他的確想問。
謝汐平穩了心跳,說:“你想的話,我們可以試試。”
聽到這個回答,江斜的心沉到了谷底。
第221章 崩壞的十一界09┃如果能放下……
謝汐知道江斜想要什麼樣的答案。
但凡謝汐在那六年前對他有些許愛意, 隻要有那麼一絲絲感情, 也不會忍心回答一個這樣明顯自欺欺人的問題。
江斜說——我把成裕還你, 你能愛上我嗎?
這是個交換,最無可奈何的交換。
謝汐的“可以試試”,這恰恰是最沒有希望的答案, 因為他看到的隻有前半句,為了得回成裕,他可以做一切事情, 哪怕是自己根本就不相信的愛情。
江斜如同被抽空了力氣一般, 輕聲道:“算了。”
謝汐還欲再說,江斜卻不想再聽:“你的股份我不會再動, 日後的分利也不會少你一分,你累了這麼多年, 休息休息吧。”
這話很委婉,其中的含義卻是明晃晃的。
——我不會把成裕給你, 你也不會愛上我。
江斜穿了外套,離開了這間沐浴在黑暗中的辦公室。
一整晚他都沒回來,謝汐也睡不踏實, 他拿出神鑑和素描筆, 給自己武裝了一下後去找江斜了。
雖然隱隱猜到這家伙是徹夜難眠,卻也沒想到他會在外面站了一宿。
就在成裕大廈的頂層,在巨大的閃爍著穿透夜色光芒的成裕二字下,站了一整宿。
無比巨大且明亮的“成裕”和站在其中的江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前者裝滿了謝汐的整顆心,後者卻連一席之地都佔不到。
江斜想不通, 都過去六年了,為什麼那一年的記憶還這樣鮮明,為什麼他們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這樣清晰。
在球場上像個大男孩一樣笑著的謝汐,在觥籌交錯的宴會中風度卓然的謝汐,在書房裡翻閱著文件的內斂的謝汐……甚至連他抽煙的姿態,都讓他目眩神迷。
有什麼好的?
這樣一個故意接近他,玩弄他感情,欺騙了他的男人,有什麼好的?
這個問題在心頭閃爍了一下後,謝汐的好鋪天蓋地而來,把他壓得透不過氣。
他強大、優秀,頭腦清晰,做事周全,無法讓人挑出他丁點錯誤。
他千好萬好,可唯獨一點,他不喜歡他。
隱在暗處的謝汐看了好一會兒後,還是忍不住拿出了神鑑。
給他畫個什麼呢?
五月的晚上還是挺冷的,畫個透明的小房子?
可惜給他把椅子他也不會坐。
對了!謝汐想到了,可以畫個妙筆繪山海裡面的那種強體香。
點燃後能舒緩肌肉疲倦,別說站一晚上,就是站一個月也累不到他!
謝汐興衝衝地畫起來,畫完後他點燃。
因為怕效果不對,還特地感覺了一下。
沒問題的,是強體香沒錯!
一邊一根,覆蓋的範圍剛好,謝汐陪著江斜站了一晚上。
當然一點都不累。
天一亮,江斜去工作了,謝汐也不用補覺,偷吃了早餐後開始盤算著去一趟國外,見一見江荭。
這很關鍵。
必須把江荭的病治好,隻要她康復了,六年前的事才會變得更淡,江斜陰鬱的心情才會好一些。
謝汐在江斜身上放了個小監視器,時刻關注著他的動向。
眼看著他忙起來,不可能回來後他偷摸打開窗戶,跳了出去。
這挺刺激,然而謝總統軍人出身,連太空都遨遊過,這不算什麼。
半空中謝汐進入到飛行器裡,五六分鍾就到了另一個半球,找到了江荭。
江荭這病在當今社會是很難治愈的。
也虧了她是江氏的大小姐,否則早就撐不下去了。
用錢養著的卻也是遭罪的,三十多歲正是最好的時光,卻已經在等待著死亡,實在是與幸福無關。
謝汐沒像在白羊斜時那樣,直接給江荭吃藥。
畢竟孫老師是個外人,白羊斜也隻是個學生,孫老師康復了白羊斜隻會開心,卻不會太關注緣由。
江荭這裡就不一樣了,這是江斜重要的親人,隨隨便便一粒藥就吃好了,那肯定不是能用誤診糊弄過去的事。
且不提江荭這麼個精明人,便是如今在商場摸爬滾打過的江斜也一定會尋根問底。
回頭鬧出更大的麻煩,才是得不償失。
所以謝汐迂回了一下,盯上了江荭的主治醫生,也盯上了認真研究這個病的團隊。
他憑借著畫出來的書籍,給研究團隊一些突破性啟發,讓他們加速找到了研究方案。
隻要有方案,多少錢江斜也投得起。
如此折騰一番,進程也不算慢,畢竟是治病救人,一旦有希望那肯定是以最快的速度開始治療。
這邊江斜聽到消息後,立刻丟下工作,去了國外。
謝汐松了口氣,回去開始佛系生活。
他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除了偷吃,一點正餐不碰,為了避免自己餓著肚子還長胖三圈,謝汐還給自己畫出一顆瘦身丹——這是妙筆會山海裡的神物,愛美的花族常用藥。
雖說哪也沒去,但有微型監控器在,謝汐也知道江斜那邊的情況。
拖了六年,江荭的病終於有了轉機,江斜比誰都急。
他先去見了主治醫生們,聽他們仔細說明了情況。
聽完後,江斜問:“有把握嗎?”
主治醫生道:“至少九成。”
對於這群保守的人而言,九成已經可以說是百分百能治好了。
江斜心情大好,整個人的精神也振作多了:“辛苦各位了。”
他這些年砸的錢,對整個人類的醫學行業都是強有力的助推了,醫生們反而更感謝他。
江斜去見了江荭,江荭也氣色不錯,和他說了會兒話。
之後江斜一直留在了這邊,工作也盡可能遠程處理了。
一個療程是七天,短短半個月後,江荭已經恢復大半,並且沒有絲毫蔓延的徵兆。
醫生們也都喜上眉梢:“問題不大,再堅持兩個療程,之後就可以出院了!”
江斜心頭懸了六年的大石終於落了下來。
他回到病房,給江荭削了個蘋果。
江荭面頰紅潤,已經能下床走動了。
她對弟弟說:“國內那麼多事,你快回去吧。
江斜道:“等你出院了,我才放心。”
江荭笑道:“還得半個月。”
江斜說:“不急。”
這些年江荭精神不振,一直臥床養病,關於公司的事幾乎沒怎麼過問。
此時她逐漸擺脫病魔,終於有心力問一問了。
“小斜。”江荭語重心長道,“六年前那事你該放下了。”
江斜削蘋果的手一頓:“我沒在意。”
江荭道:“雖然謝汐使了陰招,可你如今連成裕都收入囊中,也足夠了。”
如果單純商業上的報復,的確是足夠了。
當年看江氏笑話的人,現在都目瞪口呆。
誰能想到這六年蒸蒸日上的成裕會被江斜斂獲,而辛辛苦苦了這麼久的謝汐卻失去了自己大半的心血?
都說風水輪流轉,這轉的真是又快又狠。
江斜沒說什麼,隻把蘋果切成小塊放到了江荭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