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澧一歪頭,變成這樣,值不值得?
管他值不值得呢?
他要跟著阿妉去真真正正祭拜她父母的牌位,告訴他們,阿妉有了孩子,但他之前的樣子,哪裡會是他們喜歡的女婿模樣?他們會放心將自己的女兒託付嗎?放心他成為他們外孫的父親嗎?
或許謝青鬱那個模樣,才是他們希望的女婿人選。
衛澧掌心微微汗湿,又看了看鏡中的自己。
縱然他穿的學的有些許像謝青鬱,但他不如謝青鬱俊秀,不如謝青鬱有文採,尤其裝不出謝青鬱從骨子裡透出的那股氣度。
東施效顰,不過如此。
他這樣出去,阿妉會不會瞧出他的心思,也覺得他不倫不類惹人笑話?
上次婚禮上,他與雖與阿妉一同拜過了她父母的牌位,但這次到底是不同,他沒法再穿著喜服遮掩,也不是隔著一層青廬的帷幔。
他要像個丈夫,像個父親。
趙羲姮晌午睡起來,迷迷糊糊見身側多了個人影,一身的白,她當是謝青鬱,驚的一下子爬起來。
謝青鬱怎麼會跑來自己的臥房?
她再仔細看看,發現竟然是衛澧。
他竟然穿了一身白衣?簡直一反常態。
趙羲姮笑起來,“你怎麼好端端的將這身衣裳穿出來了?”
衛澧沒應她,隻是半低著頭,他手掌微微攥著,藏在袖下,始終不肯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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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羲姮扒拉他許久,他才微微將頭偏過去。
隻見他臉頰與耳根俱是漲紅,額間有幾絲細汗,原本左耳那一串亮晶晶的銀耳飾都不在了。
“不好看我去換了。”他終究是無法忍受趙羲姮打量的目光,心中羞恥萬分,幾乎是逃一樣的要跑出去。
他早知道的,早知道的,早知道不該這樣自取其辱的。
趙羲姮坐起來,一把抱住他的腰肢,“好看!你坐下我看看你。”
衛澧背後被趙羲姮貼著,暖烘烘軟乎乎的,他僵硬著坐下,手垂在膝上。
趙羲姮摸摸他一串的耳洞,感嘆道,“這麼多啊。”
衛澧身子又僵硬了幾分。
她又摸摸自己的耳垂,“打耳洞疼不疼?”
衛澧搖頭,“不疼。”自然對他是不疼的。
趙羲姮眼睛放出光亮來,“我也想打耳洞,這樣就可以戴漂亮的耳飾了。”
“疼。”衛澧忽然改口,“打耳洞疼。我方才記錯了。”
“那就算了。”趙羲姮悻悻的,她有點兒怕疼。
衛澧摸摸她白皙細嫩的耳垂,“好看,你不用打。”
打了之後他舔起來不舒服。
這小嘴兒今天下午是抹了蜜?說話怎麼這麼甜?趙羲姮高高興興的,不吝嗇的在他鼻尖親了一口。
自打衛澧換了這身衣裳,脾氣像是都被封印住了一樣,趙羲姮問他什麼他答什麼,半點兒也不嗆聲。
乖是很乖,但趙羲姮不知道他為什麼今日忽然就改了打扮改了脾氣。
她起身換了衣裳,上午時候說要一起去祭拜的。
衣裳沒穿鮮豔的,隻一身青綠色的厚襦裙,外頭披著雪白的大氅。
牌位擺放在一間偏堂,合葬的陵墓什麼的還在晉陽的皇陵,自然現在是無緣祭拜。
衛澧的僵硬和做作在面對牌位那一瞬達到了巔峰,至少趙羲姮是這麼覺得的。
她忽然知道衛澧今日為何一反常態作這身打扮了,心中微微有所觸動,更多了一點兒酸澀。
其實他不用這樣的,她阿耶阿娘又不會嫌棄他,就算嫌棄也打不到他。
兩人在牌位前跪下,小桃給他們二人一人點了三炷香。
趙羲姮與衛澧拜了三拜,將香插進香爐裡去。
縱然父母雙親已經去世多年,但趙羲姮每每回憶起兩人,還是忍不住難過。
她眼眶裡閃著盈盈淚光,咬著下唇憋回去,淚眼朦朧了視線,似乎看見牌位上,她的父母影影綽綽坐在上首,對她展開笑,音容相貌一如當年。
今日是為高興之事來的,她不好掉眼淚,隻是左右翻找也沒找到帕子,衛澧將袖子伸過去,在她臉上擦了擦。
趙羲姮順勢抱住他的胳膊,帶著笑容,語氣哽咽,對著上首一雙牌位道,“阿耶阿娘,這個人你們上次也見過啦,是你們的女婿。”
“他人挺好的,對女兒也挺好的,不比你們給女兒選的差,你們不要擔心了。”
衛澧心髒砰砰的跳,比任何時候都要劇烈。
趙羲姮說他不比謝青鬱差,是真的還是假的?
趙羲姮對著牌位碎碎念,“女兒今天來就是為了告訴阿耶阿娘一個好消息的,女兒現在也快要有孩子了,你們快要有外孫或者外孫女了,如果你們還在的話,肯定也會特別高興。”
她一拉衛澧的手,“你們看,女兒女婿都很好看的,孩子將來生出來也一定很漂亮。 ”
衛澧幾乎聽不見趙羲姮後來所說的任何字句,腦海裡隻有一個聲音,趙羲姮說他很好,說他好看。
趙羲姮眼眶紅紅的依偎在衛澧身側,暗地裡卻掐了一把他的腰,“你倒是說話啊你。”
衛澧回神,衝著牌位又磕了三個頭,他想說的話,都在心裡了,嶽父嶽母聽得見。
第78章 二更
即便是二月份,平州的天也黑的極快,兩個人從偏堂裡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
趙羲姮對著牌位一邊哭一邊碎碎念,停下來的時候眼睛腫的像個小核桃,衛澧拿手背貼在她眼眶上給她降溫。
“你怎麼還不把衣服換回來?”趙羲姮抱著他的胳膊,用他微涼的手背貼在自己眼皮上。
衛澧心中澀然,他到底是東施效顰,惹人笑話。
趙羲姮在他懷裡蹭了蹭,圈住他的腰,膩膩歪歪的,“還是你以前好看,這樣我都不認得你了。”
她撒嬌一樣的甜言蜜語,陡然讓衛澧心中莫名輕松些,他低下頭,摸摸她的臉頰,抿著唇,一言不發。
趙羲姮心裡默默嘆口氣,一抬頭,就吻上了他的唇瓣,“去嘛,換了衣裳咱們兩個一起吃飯,我餓了,你難道不餓嗎?”
衛澧這才起身離去,趙羲姮唉聲嘆氣,滿面愁容的坐起來,小桃也跟著皺起臉,“殿下,您嘆氣什麼呢?”
“在想如何讓一個傻子變聰明。”趙羲姮撅了噘嘴,“你去問廚房要一籃子鹹核桃來。”
小桃高高興興的去了,“吃核桃好,吃核桃補腦,將來生出來的小殿下一定聰明。”
趙羲姮覺得是應該補一補,萬一將來孩子的腦子隨了衛澧那個不轉彎兒的,那可就太糟了。
也不知道衛澧這個年紀吃核桃還有沒有用?能不能把腦子補上。
核桃也不能當作飯吃,它被放在小幾上,作飯後的零食。
衛澧換了衣裳,一身棗紅的,看著亮堂順眼了許多。
趙羲姮滿意的去牽他的手,“白花花的衣裳有什麼好看的?多寡淡,哪有紅色好看?”
衛澧嘴角不自覺揚起一抹笑來,但嘴上還是道,“你以為我會信你的鬼話?”
趙羲姮聲音喊得大,屋外都聽得見,自外款款而來的謝青鬱面無表情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白衣,轉身走了,心有怨氣。
他原本是來告別的,總在平州待著,他放心不下雍州,且在這兒待著,實在不順心如意。
“早飯有蝦,午飯有蝦,怎麼晚飯還有蝦?”趙羲姮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白灼蝦,有些奇怪。
雖然每次烹飪的方法都不同,但頓頓都是蝦,她也有些疲倦。
“你自己說的,多吃蝦對孩子好。”衛澧這次也顧不上嫌剝蝦費勁兒了,往她碗裡堆了些蝦肉,示意她快吃。
聽衛澧這麼一說,趙羲姮就知道了,肯定是衛澧吩咐廚房做的,怪不得一日三餐都是呢。
“那我明天不想吃了,我想吃……”
“你要求還不少?”衛澧打斷,敲了一下她的額頭,“我給你弄龍肉你吃不吃?”
趙羲姮扯扯嘴角,嘲笑了他一聲。
晚飯洗漱後,兩個人窩在暖洋洋的羅漢床上,小桌被移到另一頭了,趙羲姮覺得榻上硌得慌,非要窩在衛澧懷裡,頭剛剛好倚在他胸口。
人肉墊子,又暖又舒服。
溫香軟玉在懷,衛澧自然不會拒絕,甚至樂得高興,還能隨便搓搓她軟綿綿的手和臉。
兩人才說了不一會兒話,外頭便遞進來了戰報。
趙羲姮摸了兩個核桃在手裡把玩,把目光投向那一張紙。
衛澧生擒劉渙與王之遙的消息傳的極快,高句麗王與那個自立門戶的高句麗世子自然收到消息了,生怕衛澧中途折回來再敲打一遍高句麗,於是連忙撤兵,平州再次大獲全勝,陳若江與楊澤笠不日便可回城。
“那現在你打算怎麼辦?”趙羲姮貓在衛澧懷裡玩核桃,問他。
“撩闲撩到我頭上了,當然是狠狠敲他一筆。”衛澧道。
她不樂意自己用鉗子捏碎核桃殼,費力,於是將核桃遞給衛澧。
衛澧的目光還未從戰報上移開,順手接了過來捏開,將肉挑出來放進她掌心,殼扔在痰盂裡。
“幽州與青州也一樣敲一筆嗎?”她繼續問。
衛澧開的核桃肉十分完整,沒有半點兒損壞。趙羲姮因為這兩半完整的核桃肉,心裡升起一股滿足感。
她將裝核桃的小竹籃放進自己懷裡,然後一個一個遞給衛澧,讓他捏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