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是慄棠在說,任炎聽著。
“阿炎,上海那個項目,我沒搶過譚深,他帶著項目回來,立刻被老板升了職,現在真是春風得意得很呢。”慄棠有點落寞地說。
任炎淡淡一撇一邊嘴角:“你如果把所有精力都放到工作上,你不會比他差。”
慄棠看著他的眼神溫柔婉轉起來。
“對了,”她輕笑一聲說,“譚深還跟我顯擺呢,他說他和千淼小學妹在上海那一周相處得很不錯,距離恢復他們往昔恩愛,指日可待。”慄棠邊說邊觀察著任炎的反應。
任炎放下咖啡杯,波瀾不驚地說:“挺好的,提前祝福他們。”
慄棠目不轉睛地看了他半晌。隨後她話鋒一轉,幽怨起來:“阿炎,當初我回國時你肯去接我,這讓我覺得我們之間還是有機會的。可為什麼自從我回國以後,你對我都這麼冷淡?如果是這樣,當初你又何必肯去接我?”
任炎一隻手握著咖啡杯,垂眸看著杯子裡的褐色液體。長密的睫毛在他眼下打下一層淺淡陰影。
“很多事時過境遷,試過就知道不能再回頭。”他淡淡地說。
慄棠默了一會,忽然笑起來:“好,那我們就不回頭,我們向前走,不見得我們就行不到同一條前路上。”她笑著說,“你明天出差,不多耽誤你了,等你回來我們再聊。”
她先瀟灑起身:“出差順利!”
任炎回以淡笑。萬事有度,瀟灑自如,這才是他所認識的曾經的慄棠。
第二天任炎直飛上海,到了項目上。
他一到項目上就指導楚千淼把盡調情況盡快形成書面文件、梳理好盡調過程中發現的問題,以便後續召開一次中介協調會。
楚千淼發現任炎這次來,他整個人變得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樣。具體怎麼不一樣,她也說不清,就是覺得他對待她的態度更加公事化了。
他一到位就指揮她,做什麼工作,再做什麼工作,又做什麼工作,給他準備什麼文件,梳理出什麼問題,給出相應的解決辦法……他明明把她支使得團團轉,讓她忙得要死,但她卻發現她的忙變得很有序。他看似一窩蜂交代她一大堆事,可其實那些事理順下來,正是該怎麼做好一個項目的章法。
Advertisement
楚千淼真的服氣任炎的工作能力,她也真的希望能把任炎綁在這個項目上。有他親臨指導她,她一天的效率可以頂之前好幾天。
結束一天的材料整理工作,楚千淼搓搓手,對任炎說:“任總,晚上我請您吃飯吧?”
任炎抬頭瞥她一眼,眼神無聲勝有聲地問著“你有什麼目的”。
楚千淼順口拍彩虹屁:“任總,你別怕,我不借錢。我是覺得你今天對我工作上的指導,讓我受益匪淺,你就像指路明燈似的一下照亮我的思路,讓我工作進程都提了速!所以我想我必須得請您吃飯謝謝您!”
任炎半斜著眼神看了她好一會,“呵”地一聲,笑了。
她有了幾分從前在瀚海家紡和嘉樂遠項目上的樣子。
“走吧。”任炎拎過大衣起身,對楚千淼淡淡地說。
楚千淼把任炎帶到酒店附近她覺得味道非常不錯的上海菜館。
這餐飯她和任炎都吃得非常客客氣氣,下了班也像在上班似的,言談交流都公事化極了。這樣的進餐氣氛,讓楚千淼有種錯覺,他們不是在下館子,他們其實再吃一頓工作餐。
好不容易悶頭吃完,楚千淼搶著去買單。
買完單收好錢包她就要走。任炎坐在座位上沒動,問她:“你不開發票嗎?”
剛剛有道魚,價格非常貴。他想著反正她能報銷,才讓她點了那道菜,才沒跟她搶著買單。
楚千淼把滑落到肩膀前的一縷頭發向後輕輕撩,撩到肩膀後:“啊?”
任炎看著她,睫毛似乎抖動了一下。
他又問一次:“怎麼不開發票?”
楚千淼:“啊,請您吃飯就不開了吧。”
任炎一挑眉:“就算是請我吃飯,也是在出差期間內的晚餐。我不是告訴你,出差期間的一切餐費差旅費你都可以報銷的嗎?”
楚千淼眨眨眼,笑一下說:“不開發票能贈一瓶飲料!”
報銷額度沒有了,她真的懶得開。馬上就是年底,發票留不到第二年有了額度再報銷,何必多此一舉。
任炎一挑眉:“為一瓶飲料放棄報銷?”
楚千淼已經站起來穿好大衣,對他笑:“任總,吃好了我們回吧,我想回去寫工作報告。”
任炎還是不動,問她: “不是贈送飲料嗎。”
楚千淼:“……”您還真在乎這一瓶飲料??!
“我這就去拿!”楚千淼滿臉都是開心地說。
她去了一下又回來,手裡多了瓶加多寶。
“任總,要嗎?”
任炎看著她,一伸手:“給我吧。”
楚千淼:“……”
她就隨口一問的,他還真要啊………………
她把加多寶遞給了任炎,又說一遍:“任總,咱們吃好了就回吧,我回酒店還得寫盡調工作報告。”
任炎看她一眼,說:“你先回,我還得出去辦點事。”
楚千淼也不啰嗦,嘎嘣脆地說了聲“任總再見”就先走了。
任炎坐在原處,招來服務員,問她:“你們這裡,不開發票贈送飲料嗎?”
服務員一臉懵:“不啊。”
“剛才那女孩拿的加多寶,是你們贈給她的?”任炎又問。
服務員繼續一臉懵,外加搖頭:“不是啊,是她買的。”
任炎點點頭,對服務員說沒事了。
他就覺得奇怪,部門裡還沒有誰會因為一瓶飲料放棄一頓飯的報銷。
所以她為什麼懶得開發票?
他想了想,用手機給公司財務撥電話,向她詢問了一些項目一部的報銷情況。
財務鮑姐回答完幾個問題之後趕緊道歉:“對不起任總,這幾天忙著做報表,忘記跟您說一聲了,您部門上海那個項目的報銷額度已經用完了。”
任炎握著手機一挑眉。
楚千淼第二天在盡調辦公室寫工作報告,任炎就在另一張辦公桌前辦公。兩個人共處在同一空間裡,居然可以做到一上午各忙各的,彼此都不說話。
楚千淼覺得自己快憋死了。
所以中午午休時,有個年輕姑娘特意來找她,說聽人說她從是律師,所以想向她咨詢點事情時,她立刻二話不說拉了個把椅子讓那姑娘坐下了。
現在就算有個復讀機跟她對話,她都覺得復讀機是天使派來的。
年輕姑娘自我介紹,說她叫木介,是當地作協的作家,除了寫作也在陶冶院線兼職影視策劃。她告訴楚千淼:“我之前有部小說,版權賣給了一家影視公司,那家影視公司找到一位編劇來進行劇本改編,但那位編劇寫的東西所表達的內涵,偏離了影視公司想要表達的,所以影視公司就對那位編劇提出了解約。”
木介說:“後來那位編劇給其他公司寫了個劇,但人設什麼的卻和我的小說特別像。楚經理,我想問一下,這種情況下我該怎麼維權啊?”
楚千淼聽完木介的一番話,不由搖頭嘆一口氣。看來各行各業都有不講道義的人。有文化的人耍起惡來,更叫人防不勝防。
她告訴木介:“單憑人設不太好維權,還要看劇本和你的小說在情節上有多少重合度。”她看到木介有點沮喪,拍拍她肩膀給她打氣,“沒關系,打起精神,我自己之前雖然是做非訴業務的,但我有很多同學以及學長學姐都是做訴訟做得很好的,我介紹個版權官司打得特好的學姐給你,她一定會幫你想辦法,為你爭取最大的權益保護的!”
楚千淼當下立刻給學姐打電話,學姐聽完她的描述,表示願意看在她好看的面子上接下這個案子。楚千淼先加了木介,再把學姐和木介拉到一個群裡,方便她們互加微信建立聯系。她在群裡起著潤滑油的作用,讓學姐和木介的初相識變得水到渠成。她這一中午的午休時光,就這麼都無私奉獻給了木介。
木介臨走時對楚千淼千恩萬謝,拉著她想要跟她跪地義結金蘭。楚千淼發現木介也是個爽快性子,要不是沒找著香,儀式感不強,她想她八成真的跟她跪地結拜了。
木介走後,一中午都存在但一中午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的任炎終於發了聲。
他聲音冷淡,告訴楚千淼:“你是來做項目的,你不是來做好事搞慈善的,再說你已經不是律師了,做好你分內的工作,別多管闲事。”
楚千淼謹慎地懟了懟他:“可是任總,這趟闲事,管一管,既不會耽誤工作,也不會有損失,為什麼不能管呢?”
任炎抬頭,挑眉問她:“你管這件事,你圖什麼?”
楚千淼怔了一下。
她圖什麼?她壓根沒想過這個問題啊。
有些事她想做就去做了,不一定是圖了什麼。做了她就覺得高興。所以——
“我圖我樂意。”
任炎瞥她一眼,沒再說什麼。那一眼裡有點無奈和怒其不爭。楚千淼想自己在他眼裡一定是吃一百個豆都不嫌腥的那種人,明明吃了好幾次熱心的虧還要跟人家繼續瞎熱心。
可是沒辦法,她從小就是這樣的人了,改不掉,也不想改。
兩天後,任炎組織各個中介機構就前段時間的盡調開了一次中介協調會,討論盡調過程中所發現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