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從後視鏡裡看他一眼,和他攀談:“這麼甜蜜,是你女朋友吧?你們倆真般配,都長得好看。”
譚深淡淡一笑,說:“還不是呢。”頓了頓,又說,“但一定會是的。”
譚深回京後第二天,崔西傑到了上海。他來盯兩天陶冶院線的項目現場。
兩天後他要回北京,楚千淼還得繼續留守在項目上。看看日子已經是月底,楚千淼於是貼好發票委託崔西傑幫她帶回公司報賬。
她剛入投行,工資不太高,扣除房租水電交通通話費和日常花銷,基本不剩什麼。所以報銷款對她來說,是個重要補給,有了這些報銷款,她的生活會從容許多。
她有點期待報銷款的到賬。
但到了打款日,她賬戶上卻依然空蕩蕩。楚千淼想了又想,決定問一下這件事。她不想屁大點小事都去騷擾任炎,但這事也不好直接去問崔西傑——好像她在質疑他什麼似的。
她找到公司通訊錄,從裡面搜索到財務鮑姐的電話。
她打電話過去詢問。
財務鮑姐回答她:“小楚,是這樣的,你們上海那個項目的報銷額度沒有了,你的報銷單隻能暫時先掛賬。等你們上海這個項目後面全部做完,公司收到後續的項目款之後,會按照掛賬順序給你們這些掛賬的人依次報銷。”
楚千淼聞聲怔了怔:“不會吧?”她馬上整理好情緒,說,“鮑姐是這樣的,我們上海這個項目才剛剛做,前期項目款也才剛剛到賬,並且這個月是這個項目的第一個報銷日,按說報銷額度應該很足才是……”
鮑姐說:“你等等,我看下。”一會兒後,她告訴楚千淼,“哦是這樣,你們部門其他兩個項目先期項目款還沒有到賬,上海這個項目的先期款到了,你們任總就說先把另外兩個項目的報銷單轉到上海這個項目上來。但那兩個項目的單子太多,你單子交得又晚了一點,按照先後順序,到你的時候,報銷額度就沒有了。”
楚千淼沉吟了一下,問了聲:“鮑姐,那我們上海項目上另外一個人崔西傑呢,他在這個項目上的報銷單是不是也在掛賬啊?”
鮑姐點了兩下鼠標,說:“哦,他啊,他上海那個項目的報銷單在掛賬。”頓了頓,她又說,“不過從其他兩個項目上轉過來報銷單都已經報銷掉了。”
楚千淼說了聲:“好的我知道了,謝謝您鮑姐。”
第69章 有神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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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幾天, 任炎都沒再主動過問上海那邊的項目。
從上海回到北京的第二天是星期五,公司排了一天的會。他心不在焉地開了一天。
心情是煩亂的,情緒是糟糕的。他腦子裡一遍遍過著在上海時他和譚深之間的對話。
一天的會開下來, 回頭再看會議紀要時,他發現他對本子上自己親手記錄下的那些條目, 大多都不太有什麼深刻印象。
他這樣的狀態, 放在從前是絕不會有的。假如雷振梓知道了他也會出現這種心不在焉的狀態, 恐怕要笑掉大牙然後再去買五千響的鞭炮放。
可他這樣的狀態一直持續到第二天,星期六。
部門裡的那些下屬陸陸續續把周報投進了他郵箱。隻有楚千淼,直到昨天下班、直到今天上午,她都沒有把周報發過來。
那封漏發的周報像他壞情緒的催化劑, 他整個星期六上午都心煩得不行。
在同一個位置無法靜坐三分鍾, 他就一定得起來無目的地走一走。
剛點燃一支煙, 吸到一半架在煙灰缸上,思緒一轉再想吸時, 完全忘記煙灰缸上還有半支,又去重新點了支整煙……
把搖椅拉到窗口前,曬著微薄的陽光輕輕搖,希望能搖出內心的一片安靜。可搖到最後, 不僅聽到搖椅的咯吱咯吱聲他覺得煩, 連聽到自己的呼吸聲他都覺得煩。
他煩得想把煙灰缸掼在地上,想把材料打開窗從窗口撒下去,想把手機丟在落地玻璃上,想發信息斥責一下那個漏發周報的人, 周報呢?!
等他再定睛,視線聚焦在手裡的手機時,他發現他真的把信息發出去了。
他的思維空白了一秒鍾。他懷疑幾秒鍾前的自己是不是瘋了。
然後他趕緊長按那條信息,選擇了“撤回”。
他重新發送一條信息過去:周報。
那女孩很快把信息回過來:“對不起任總,昨天我忙忘了,這就補給您。”
他看著她的回復,一時間說不上那些煩躁是被平息了還是變本加厲了。
他在屏幕上戳著字,想為剛才自己濫用的嘆號稍作解釋:“剛才我情緒不太好。以後記得不要再忘記。”
他把字打完,沒有按發送。他看著那行字,有點發怔。
讓她以後不要忘記什麼?周報還是,他的生日?
他慢慢地,把那行字刪掉了。
他忽然想,他這兩天又是憑什麼鬧這份壞情緒?
上海的項目上就她一個人在盯,這是她第一次接觸並購項目,她忙得不行,崔西傑很少去,她也沒有跑來跟他抱怨過什麼。她做得已經很好了。
其他人忙起來時攢上兩周一起交雙周報也不是沒有的,他都諒解,為什麼到她那裡,他就苛責得不行?
他重新戳著屏幕打字。
“以後太忙可以兩周交一次周報,但要記得和我說一聲。”
打完這行字,他又猶豫了。
他會不知道她忙嗎?還催周報,催完又一副諒解姿態,這豈不是太矛盾?
他看著那行字,想著自己這到底是怎麼了。好像一輩子的優柔寡斷都被他提煉到此時此刻用來面對那女孩用了。
他寫寫刪刪的猶豫間,那女孩的又一條信息已經進來,她再次道歉,並說下不為例。
他把準備發的東西全都刪掉了,把手機丟在一旁。
他渾身的力氣忽然丟失了。所有的壞情緒和煩躁都清空了,所有的精氣神也一並歸了零。那一瞬他前所未有的無力。但理智世界卻也前所未有的一片清晰。
清晰得可怕。
他想他憑什麼對她有各種各樣的情緒?
他現在看起來像什麼樣子?還像個男人嗎?
他想他可真是可笑。拒絕她的人是他,拒絕之後放不下的人也是他。
手機響起來。是外婆的電話。他打起精神接通。
外婆說話說得咳嗽起來。他告訴外婆,別擔心他這邊,一切都好,一定記得吃藥,等忙過這一陣他就去看她。
電話掛斷時,他已經心如止水般安靜。
靠在窗前搖椅裡,他抬起頭看向窗外。灰蒙蒙的霧霾天。
北京的冬天沒有陽光時總是讓人覺得很喪。
他看著那片灰蒙蒙,忽然就接受了譚深的說辭。
他想譚深說的也對。
既然他給不了她安定幸福,那就退到一邊去吧。
那就徹底地退到一邊去吧。
看她成長,看她過得好,看她事業有成。也就可以了。
任炎覺得自己想通了。他的心境重歸平靜。
他到每個項目上查看了一下,又在公司開了幾個會,隨後準備到上海項目上待上幾天。
雖然名義上崔西傑是上海項目的負責人,但另外兩個ipo項目他也在跟。他現在是“準保”(通過了保代考試,稱為準保薦代表人),想成為真正的保代還需要以項目協辦人的身份在一個ipo項目或者增發項目上籤字才行。
所以相比上海這個影視公司並購院線公司的項目,崔西傑對另外兩個項目更上心些。
任炎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為他能理解崔西傑想要盡快成為正式保代的心情。部門裡多一名正式保代,這是好事,畢竟一個項目需要兩名保代籤字,如果崔西傑能成為正式保代,這意味著以後再做項目就可以不用去求別部門的保代來幫忙籤字了。
至於上海那邊的並購項目,他就親自去盯一下吧。
他訂好了第二天的機票,當天下午準備提前下班回家收拾一下行李和材料。
臨出公司前,他卻接到慄棠的電話。
慄棠對他很溫柔地說:“阿炎,我到力通證券來看個朋友談點事情,剛談完,一起喝個下午茶怎麼樣?”
任炎倒不知道慄棠在力通證券還有朋友。
他說:“抱歉,明天要出差,得回家準備一下,改天約吧。”
他邊說邊往公司門口走。
一道聲音從空氣和手機聽筒裡響起二重奏的效果。
“阿炎,相逢不如偶遇,不如一起喝點什麼再回家吧!”慄棠正站在公司門口,對他巧笑倩兮著。
任炎收起手機,點點頭。既然撞上了,那就不躲了吧。
他們直接下到大廈一樓的星巴克,叫了兩杯咖啡,邊喝邊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