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桑小聲在喻嗔耳邊說:“聽見沒,我們學校惹誰都不能惹柏正那瘋狗。”
丁梓妍看見喻嗔那一刻臉色就僵住了,聽見她們議論聲,起初臉色很難看,可是隨即聽到“柏正”整個名字緩和了許多。
柏正並不是個看重容貌的人。
隻有她知道,柏正甚至不太喜歡長得太漂亮的人。
丁梓妍忍不住,又看了看喻嗔,越看越眼熟。
終於,靈光一閃,她想起了這個女孩是誰。是昨晚柏正他們笑過那個女孩,即便那晚喻嗔穿得特別醜,可是丁梓妍一看見她,就升起了危機感。
晚自習下課已經十點鍾。
喻嗔覺得難熬極了。
她從來不知道原來體校晚自習這樣吵,她身後的鬥地主三人組牌都快飛到她面前了。
桑桑化完妝,開始摸出手機網聊。
班上還有一大半人時不時看喻嗔,喻嗔沒有事做,低頭寫了一個晚上的舊練習冊。
桑桑抽空看了眼,驚嘆道:“學霸啊?”
喻嗔還沒回答,她又說:“我想什麼呢,學霸怎麼會來我們學校。跳遠、跑步、兵乓球、體操,你擅長哪個?”
喻嗔輕聲回答她:“……都不太會。”
桑桑:“哦。”比她還學渣啊,那就考不上大學了。
放學鈴還沒響,一群學生已經陸陸續續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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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突然說:“柏正他們來了。”
這句話像個驚雷,原本班主任廖羽都制不住的學生們,一下子安靜下來。眾人下意識看向第二排的丁梓妍。
丁梓妍矜持地微抬下巴,她化了個淡妝,看起來精致不少。
柏正靠門口,問丁梓妍:“慶功宴去不去?”
女生們投向丁梓妍的目光帶著豔羨。
憋屈了一晚上的丁梓妍終於揚眉吐氣,她知道不能一下子答應,猶豫地道:“這麼晚出去不太安全吧?”
柏正還沒說話,喬輝因為丁梓妍的拿喬噴笑出聲。
喬輝心想:我他.媽服氣,昨晚半夜買醉喊救命的不知道是誰,現在裝什麼清高呢?
柏正掃喬輝一眼,喬輝立馬閉嘴。
柏正漫不經心說:“我耐心有限。”
丁梓妍心裡一慌,但是轉眼又想到班上還有這麼多人呢。都知道她前不久背地裡說過拒絕嫌棄柏正的話,而且柏少說話一點也不客氣,帶著幾分傲慢,現在去簡直打臉。
丁梓妍:“我不去了。”
柏正無所謂地笑了下,轉身就走。
沒成想喬輝眼睛一亮,熱情地對教室裡面喊道:“大美人妹妹,你去不去啊?哥哥們帶你去玩。”
柏正腳步頓住。
他回頭,在教室後排,一地雜亂的撲克牌中,有個坐在椅子上笑吟吟看著他的少女。
喬輝見她漂亮又討喜,讓人忍不住跟著她彎眼睛。
喬輝心中更歡喜,看出大美人挺親近正哥,於是擠眉弄眼道:“正哥請客‘慶功宴’,很好玩很安全的。來不來啊?給正哥一個面子唄。”
喻嗔認為,會在災區廢墟堆裡刨人的恩人,人品怎麼都有保障,他們雖然表面兇一點,可是都是很好的人。她從家鄉帶來的禮物也沒送出去。
想到這裡,喻嗔背上書包,蹬蹬蹬跑過去,笑眯眯點頭:“好呀。”
她仰頭看柏正。
竟然有慶功宴,恩人好厲害。
她崇拜的眼神讓柏正嗤笑了一聲,他率先走出去。
丁梓妍沒想到事情會這樣發展,她愣在原地,隱隱聽見周圍女生捂唇輕笑。她雖然沒聽見她們說什麼,可是總覺得她們在說自己,丁梓妍咬住唇,心裡恨極。
學校外面,停了七八輛炫酷的摩託車。
所有少年帶上頭盔。
喻嗔背著書包站在原地。
喬輝說:“你帶帶她唄正哥。”
柏正扣好頭盔,黑色頭盔下,他掃一眼喻嗔:“什麼貨色,也配上我的車?誰喊她去的誰帶。”
這話一出,喻嗔再傻也明白了柏正濃烈的厭惡之意。
柏正的刻薄言辭讓她卻步站在原地。
大家看著嬌嬌.小小衣著單薄的姑娘,第一次覺得正哥說話不厚道。什麼貨色?喻嗔比丁梓妍漂亮多了好麼?
為什麼柏正能讓丁梓妍那種拿喬的女生上車,可是卻羞辱喻嗔?
喬輝怕小姑娘難過,連忙說:“妹妹過來,輝哥載你。咱們騎慢點啊。”
喻嗔點點頭,坐上喬輝的車。
夜色裡少女長睫柔和,看著稚嫩乖巧,喬輝心軟極了:“我頭盔給你戴,不嫌棄吧?”
喻嗔搖搖頭:“謝謝你。”
“哎,坐穩了。”
柏正嚼著口香糖,發動車子。
安靜的夜,他聽見了身後那輛車喬輝粗嘎笑得像個二傻子的聲音:“你叫什麼名字啊?”
少女回答說:“喻嗔,比喻的喻,嗔怒的嗔。”
喬輝想不起“嗔怒”是哪兩個字兒,但不影響他一個勁兒誇人名字好聽。
喻嗔便笑。
喬輝逗她:“跟我們出去不怕啊,把你賣了怎麼辦。”
喻嗔說:“不怕,有柏正呢。”
她說這話自然又認真,搞得大家都愣了愣。
柏正沒注意捏了一下手剎,車速慢了一瞬。他猛按喇叭,尖銳刺耳的聲音打斷了後面的談話:“煩不煩,安靜點!”
恩人不讓她說話,這句話以後,喬輝再問什麼,喻嗔便不回答了。
喬輝心想,喻嗔還真喜歡正哥啊,這麼聽他的話。
車子在一家娛樂會所停下。
喻嗔看見會所名字,三個花裡胡哨的大字——“慶功宴”。
喻嗔難免有些驚訝:“原來不是那個慶功宴的意思啊。”
柏正嗤笑:“是小學生就回家喝奶,不然一會兒別哭。”
斑斓的光打碎盛在喻嗔眼裡。
柏正聽見她認真說:“我不會哭的,我快十七了。”
說真的,這話在別人說來智障,可她身上隻看得見熱烈的真摯。好像覺得柏正說什麼都應該認真回答。
柏正看著她眼睛,湿漉漉的杏眼,說不定還真哭起來好看。他沒見過這樣的少女,像張脆弱的白紙,可是轉眼又折疊成努力撲騰的紙蝶。
柏正厭惡這份和自己格格不入的純然,簡直和他那個偽君子窮表兄一模一樣。
柏正意味不明看一眼喻嗔,彎了彎唇:“成啊,那就來。”
搞不死偽君子,這妞兒自己送上門,他手痒得很。
柏正輕輕松松將她拽到門邊,故意曲解她意思。
“會所有個規矩,第一回進去的人要脫一件衣服。不是玩得起嗎?脫啊。”
喻嗔微微睜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柏正不耐煩道:“要進去就脫,別浪費時間。”
喬輝皺眉,明明沒有這樣的規矩。他剛想上前,被龐書榮一把拉住,龐書榮嘆息一聲,小聲說:“你還沒看明白麼,正哥故意為難她,不讓她進去。別過去了,柏少什麼脾氣你不了解?瘋起來誰也拉不住。”
喬輝隻能站在原地。
喻嗔想了想,輕聲問柏正:“那我在外面等你們可以嗎?”
小聲的請求,明明該怯弱,卻不但沒有半點退卻之色,反而也沒絲毫對他的埋怨。
柏正莫名有些煩躁。
“你要等就等。”
柏正扔了口香糖,頭也沒回走進會所。龐書榮沒辦法,隻能把喬輝也拉了進去。
秋天已經很冷了,尤其是這樣的夜晚。會所前時不時有名車開過來,喻嗔說不害怕是假的。
可是她對T市不熟悉,找不到回去的路,她左右看看,發現這附近根本不能坐車。
片刻之前,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恩人會是這樣一個人。她抱住膝蓋躲進牆後死角,這裡對於她來說會安全許多。
第50章 小鳳凰
柏正似乎也不習慣和人說這些。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 想起那個卑鄙的吻,目光忍不住緩和許多。
盡管是他搶來的東西,可也許是他這輩子唯一能得到的東西了。
喻嗔根本睡不著, 她擔憂奶奶,一會兒不安地睜開眼睛,看看喻燃又閉上眼睛。
一旁的喻燃眉頭微蹙,最後忍不住睜開眼睛,看向妹妹。
你煩不煩啊,挨著就挨著, 能不能不要動來動去。
喻燃猶豫幾秒鍾, 伸出一隻手, 把她小腦袋往旁邊推。
待一邊兒去。
被哥哥嫌棄, 喻嗔眨眨眼睛, 老老實實坐端正。
徐學民捂住嘴, 低低咳了一聲,掩飾自己想笑的感覺。身邊柏少在喻燃推喻嗔那一刻, 下意識想站起來, 他身子微微動了動, 最後忍耐地坐了回去。
徐學民心想, 如果這時候能給柏少一個畫外音,他肯定想說, 喻燃不讓你靠,你靠著我好了, 想怎麼折騰怎麼折騰。
可惜他家柏少連這個資格都沒有。
三個小時以後, 飛機在S市降落。
一行人下了飛機, 還得坐車去漣水鎮的醫院。
徐學民調好導航,親自開車, 送他們回去。
柏正坐在前排,喻嗔和哥哥坐在後排。喻嗔焦慮不安,越靠近漣水鎮,這樣的感覺越明顯,她怕自己到的時候,聽到不好的消息。
喻燃始終維持著那個淡漠的表情,看不出他什麼心情。
夜已深,回到闊別一年的漣水,即便在黑夜裡,喻嗔也感覺到故鄉變了許多,唯一不變的是河流,以前每家每戶房子挨著河流建,現在一些板房還沒拆除,有幾家新的小樓在黑夜裡看不真切。
路上安安靜靜,房子裡面亮著燈。
終於到了醫院,喻嗔和哥哥下車。
她回頭,對徐學民鞠了一躬:“謝謝您。”
喻嗔頓了頓,看向柏正,輕聲道:“也謝謝你,柏正。”
柏正沒有想到在這樣的情況下,能得到她的感謝。她曾經傻乎乎追著他跑的時候,也是這樣真誠而輕和。
他心裡忍不住柔軟下來:“不用謝,你去醫院吧。”
喻嗔和喻燃連忙往醫院跑。
徐學民看一眼柏少,道:“小姑娘吃軟不吃硬。”
柏少這一身骨頭太硬了,脾氣也又臭又硬,怪不得人家討厭。
柏正頓了頓,抿住雙唇。
*
萬姝茗對一雙兒女招招手:“過來看看奶奶。”
喻嗔連忙走過去,床上的老人頭發銀白,她閉著眼睛,眼窩凹陷,臉色蒼白,十分虛弱。
老人家似有所覺,睜開渾濁的眼,看著孫兒孫女,眼中多了幾分色彩。
“阿燃,嗔寶。”
“奶奶!”喻嗔眼中含著淚,握住老人家枯瘦的手。喻燃慢慢在老人身邊蹲下,握住她另一隻手,他嗓音低沉:“奶奶。”
奶奶笑了,眼神慈祥和藹。她看看喻燃:“阿燃是大小伙子了,長得真俊,比你爺爺年輕時候還好看。”
喻燃沒說話,握緊了老人家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