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樣嗎?”壓在心口的那顆巨石總算移開了,王夫人眨了眨眼眸,“你與沈家有何淵源,不曾聽你說過。”
王欽顯然不想提這樁事,垂下眸,“很久了,當年我還在佥都御史之任上時,沈家無意中幫過我....”
王夫人也識趣的並未追根究底,難怪丈夫數次幫襯了沈妝兒,原來曾得過沈家幫助,這就說得通了。
“夫君,很晚了,快些歇息吧。”
陰霾散開,她又重新露出甜蜜的笑,她這個人從來沒什麼煩惱,她自小是過得最優越的那個,如今也是....
夫婦二人褪衣上了塌。
寧夫人習慣鑽入王欽的被褥中,緊緊摟住他的腰身,貼在他胸口睡下。
王欽也任由她抱住,輕輕闔上眼,他今日出城辦了一樁案子,十分勞神。
片刻後,隻覺脖頸被湿漉漉的柔軟啄了一口,王欽身子一頓,很明顯感受到妻子貼他更緊了些。
王欽睜開了眼,他當然知道她想要什麼....
王夫人貼著他脖頸重重地呼吸著,近來也不知是他過於忙碌,還是別的什麼緣故,王欽已有半月不曾碰她,她急著要孩子呢。
夫妻二人在這方面,寧夫人主動的時候多。
*
沈府諸人回到府上,臉色都難看得緊。
老夫人雖在朱謙跟前撂下了狠話,可從今日朱謙的舉動來看,前途不容樂觀。
連兩個妹妹都布滿怒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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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將姐姐當什麼了?都已經和離了,還說什麼還恩,真真不要臉...”秀兒癟癟嘴不服氣道,
曹氏冷瞥了她一眼,低聲呵斥,“這話在家裡說說也就罷了,在外頭可不許亂說,省得被人拿住把柄,瞧一瞧今日那繡煙的下場,他高興便護著妝兒,不高興便可捏死人,明白了嗎?”
秀兒嚇得縮了縮脖子,同情看著坐在對面的沈妝兒,
“三姐,你在煜王府過得什麼日子?他以前也會這樣對你嗎?”
沈妝兒坐在東邊圈椅裡,正幫著沈藤打絡子,今日兩個弟弟為她撐腰,著實令她吃驚,更令她驕傲,聽了秀兒這話,沒甚放在心上,隨口答道,
“不曾....”
無論朱謙這個人做什麼不做什麼,她都不關心,前世今生所有的一切都是圍繞這個男人,從踏出煜王府那一刻開始,她就告訴自己,徹底將這個人從心尖剝離開來。
前世她死在他的牢籠中。
這一世,他死在她心裡。
沈妝兒讓沈藤幫她扯住紅繩,纖手靈巧地給他打了個如意結,再將沈藤隨身攜帶的一塊和田青玉給拴上,便笑著讓他起身,
“來,姐姐給你戴上。”
這塊青玉一面是素面,一面雕的是竹節,寓意節節高升,是沈妝兒生母留下的嫁妝,沈妝兒出嫁時便將這玉佩尋出來贈給了沈藤,沈藤一直貼身帶著,今日衣裳在霍府的花園裡刮破了些,絡子也脫了線,沈妝兒吃完晚膳,便幫著他重新打了個。
老太太等人見沈妝兒沒事人一樣,紛紛哭笑不得。
沈妝兒幫著沈藤系好,左右瞧了一瞧,十分滿意,
“好,就這樣戴著,快些去溫書。”自沈妝兒回來,日日督導沈藤的功課,二夫人曹氏見沈藤大有長進,幹脆將兒子沈茴也扔給她,也是給沈妝兒找活幹的意思。
一聲吩咐,兄弟倆個面面相覷。他們倆現在誰都不怕,就怕沈妝兒,誰叫沈妝兒總是拿外頭的果子餅饞他們呢,他們年紀小,無事不許出府,被沈妝兒拿捏得死死的。
埋怨了幾句,認命地回了書房。
沈妝兒打發兩個弟弟,抬眸朝老太太這頭望來,見她們個個愁眉不展,失笑一聲,上前來,挨著老太太坐下,開解道,
“你們別操心了,他如今是有些不解氣,纏就讓他纏吧,他又不能將我怎麼著,等過段時日,新太子妃定下來,心中鬱氣紓解了,也就不會惦記著了。”
過了一會兒,沈嬌兒的陪房李媽媽又來了,一進來,笑眯眯給老太太與沈妝兒磕了個頭,
“老太太與郡主離開後,那太子殿下好大的威風,不僅發作了侯爺與侯夫人,又認了小小姐為幹女兒,末尾還逼著六王與十王各自送了兩名美姬給咱們侯爺,你們是沒瞧見咱們侯夫人的臉色,都已經辨不出什麼顏色來,抬進正院時,都隻有出的氣了....”李媽媽神清氣爽地說著。
眾人瞠目結舌。
這個朱謙....還真是匪夷所思。
沈秀兒頭一個跳出來道,“果真如此?那侯府豈不有好戲看了,哎呀,可惜沒搭個臺子,否則咱們日日過去看戲...”
“這麼說,太子殿下還真是給咱們狠狠出了一口氣....”
全然忘了剛剛怎麼埋汰朱謙。
沈恪兒狠狠剜了她一眼,“出息,他不過是想討三姐歡心,你這麼快就被人牽著鼻子走了?”
沈秀兒忙掩了唇,愣道,“是哦,他這是獻殷勤呢,咱們不必理會他。”興致去了大半,重新坐了下來。
曹氏臉上是掛著笑容的,不管怎麼樣,朱謙著實給沈嬌兒解決了一樁大麻煩,心中不免感慨,在他們看來,十分棘手的事,到了權貴眼前便是捏死一個人那般簡單,人跟人果然是不能比的,又暗暗看了一眼沈妝兒,在心中嘆了一口氣。
老太太皺起了眉頭,“認了雙雙為幹女兒?嬌兒沒攔著?”
“攔不住,”李媽媽一副樂見其成的模樣,“太子殿下還親自摘下一枚玉佩給雙雙戴上了,說是闲時便來探望雙雙。”
這話一落,眾人紛紛將眼神瞥向沈妝兒。
沈妝兒終於不那麼淡定了,她眼角隱隱繃得緊,認了雙雙這個幹女兒,情況便大不相同,當真纏上了?
他莫不是瘋了?
沈妝兒想了想,很快又鎮定下來,不能與朱謙這樣的瘋子置氣,大不了收拾行裝,離開京城。當初她就是用這個態度磨得皇帝下旨,如今也可以磨得朱謙撒手。
沈妝兒對自己有信心。
老太太深深看了一眼沈妝兒,吩咐留荷道,“伺候你主子去歇著吧。”
又將其餘人都給遣走,隻留下曹氏說話。
曹氏將錦杌挪到了老太太跟前,“母親,按照您的吩咐,兒媳今日打聽了不少人家。”
“倒是有幾家不錯,都不在京城,”陸陸續續說了幾家,老太太聽了直搖頭,
“你怎麼盡挑一些有權有勢的?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尋家世底氣足了一些的,方能與太子叫板,可你弄錯了一處,正是這些有權有勢的人家,反而才要掂量著敢不敢娶太子前妻..”
老太太深明大義,目視前方道,“依我看,這次妝兒挑夫婿,不用在意門第,隻看人品,秀才也好,尋常百姓也罷,咱們不挑出身,你可知為何?”
曹氏被她這話給驚到了,不明所以,“兒媳不知...”
老太太哼笑了一聲,笑意不及眼底,“有權有勢的人家都在朝中為官,太子每日瞧著,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輕而易舉便可拿捏人家。咱們給妝兒招一個身世清白,人品端正的郎君,一不用擔心嫁去別人家裡看臉色,二不用擔心連累夫家。回頭買下個宅子兩口子關起門來過日子,誰還記得她曾經是太子妃,也礙不著太子的眼,久而久之,自然忘了。”
曹氏眼神發亮,“您的意思是咱們給妝兒招婿?”
“就是這個打算。”這是老太太今日看到朱謙強硬的態度後,琢磨出來的法子。
曹氏細細思量一番,撫掌一笑,“這法子最好不過了,隻招婿這一條,便可將所有覬覦妝兒的權貴,連同太子本人都給拒之門外。”
“母親,您怎麼不去軍帳裡做軍師?”曹氏茅塞頓開。
這就是她服這個婆婆之處,永遠比旁人看得長遠,想得透徹。
老太太失笑一聲,困擾她多日的難題終於有了出路,老太太著實松了一口氣,
“你慢慢的把風聲放出去,我累了,今日先歇著。”
曹氏連忙褪下手上的玉镯,殷勤地伺候老太太梳洗,將她奉上床榻掖好被褥方才退出去。
翌日晨起,天蒙蒙亮,闔城禮炮轟鳴,為太子冊封大典而慶。
全城百姓夾道相祝,唯獨沈府無甚動靜。
巳時初刻,門房來報,說是霍侯一家親自登門道歉。
沈老太太心中雖氣,卻得顧念著姻親的面子,將人請了進來。
一屋子人坐在老太太正院前面的待客廳喝茶。
侯夫人一張臉如同被苦瓜水浸泡了一夜,要多難堪有多難堪,不過老太太不是捧高踩低幸災樂禍之人,以前怎麼招待,如今也怎麼招待,隻問了一句,
“侯爺,今後嬌兒這房裡的事,該怎麼料理?”
這才是關鍵。
淮陽侯昨日被朱謙盯了一眼,如今後脖頸還飕飕地刮著涼風,“瞧老太太說的,我曾得老太爺相救,先前是我多有疏忽,沒能給嬌兒撐腰,如今我做主,許兒房裡的事,都由嬌兒說了算,咱們做爹娘的再也不管了。”
老太太面色並無波動,繼續問道,“那原先房裡還有兩名通房怎麼辦?”
淮陽侯心嘀咕了下,看了一眼侯夫人,侯夫人果然忍無可忍,僵著臉問道,
“都已經是許兒的人了,難道趕出去不成?再說了,嬌兒如今膝下無子,若是妾室生了,抱在她膝下養著,不也挺好?”
老太太也不怕得罪她,淡聲一笑,“對於侯夫人來說是挺好,但對於嬌兒來說,妾生的哪裡比得上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這樣,侯爺與侯夫人的顧慮老身明白,老身一句話,四十無子,任由世子納妾,在這之前,隻能由嬌兒生下侯府的嫡子。至於那兩名通房,發出去配人,嫁妝銀子嬌兒來出。”
這個要求不算過分,但狠狠打了侯夫人的臉。
侯夫人繃著一張臉,胸口起伏不定,瞥著淮陽侯。
淮陽侯著實有些頭疼,默了片刻,他看了一眼兒子,
“許兒,你的意思呢?”
沈嬌兒連忙看向丈夫,牽了牽他的衣角,眼神帶著幾分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