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兩個人都怔住了。
他畢竟是太子的身份,沈妝兒這麼做是以下犯上。
她愣住了,連忙收回手往側挪了挪,生澀地別過臉,吐出二字,“抱歉...”
朱謙注視著她側臉,眼神柔和,默了片刻,開了口,
“妝兒,對不起,我沒法答應跟你和離...”
沈妝兒心陡然一下被掐住,怒意凝在眉間,眼風掃過來,“為什麼?”
朱謙臉色平靜又堅定地開口,“不想...”
沈妝兒氣急,眼眶泛紅道,“朱謙,我已一再表明我的態度,今日入宮時,文武百官與女眷皆已知曉,你堂堂太子拖著一個女人不放手,臉面何在?”
“不在乎.....”
“你....”沈妝兒氣得心口起伏。
稍一思忖,涼涼睨著他,“因是我首先提的和離,你不恁,覺得失了顏面,既是如此,你給我一份休書好了...”沈妝兒氣得落下淚來。
“不是的......”那淚珠兒晶瑩剔透,一顆顆滾落下來,漸漸連成一線,朱謙瞧在眼裡,心中發澀,想要幫她擦拭,又擔心她嫌棄,一雙手僵在膝蓋上,無處安放。
“妝兒,我承認我先前有諸多不對,但這些都不足以到和離的地步,成婚三年,我不曾納妾,吃穿用度,也任你開銷,我也無不良嗜好,更不曾對你打罵,至而今唯一過分的一樁事,也就是行宮那回沒能替你撐腰,將你斥回了京城。”
“妝兒,你摸著良心說,放眼京城,哪家夫主不納妾,哪家夫主又能事事小意體貼,我縱然有過錯,如今也意識到了,往後,我母親不再幹涉東宮,我也承諾你,永不納妾,父皇看重你,沈家滿門因你而榮耀.....何老太醫說了,你我身子康健,孩子遲早都能有。”
“試問,整個京城,整個大晉,如今還有誰能比過你的風光,往後,你便是國母,母儀天下,你想要的一切我都能給。”
“你有什麼理由,與我和離?”
Advertisement
他不服。
沈妝兒被他的長篇大論給鎮住了。
細細推敲,每一個字都說得對,可每一個字又不對。
不是這樣的。
若是沒有上一世的悲慘境遇,些許還能責她不知好歹,她也承認,用上一世的經歷來否認眼前的朱謙,對他不公平,可誰又能給她公平呢。
她是實實在在經歷了生死悲痛,她是實實在在熬瞎了眼,為他所棄....
更重要的是,她是真的死心了。
正如當初,她愛慕著朱謙,朱謙卻不喜她,事事厭煩她一般,如今她不愛了,她想離開了,還需要理由嗎?
劇烈的情緒衝刷著她腦海,她小臉殷紅,眼底的火騰騰跳躍著,
“你說的都對,但是,我不愛你了,你再好,你將滿世界捧在我跟前,我不想要,你又何必強求?”她眼底的堅韌築起了一道無堅不摧的壁壘,將他生生隔絕在外。
漫天的秋葉被卷起,從他眼前一遍又一遍揮過,面前的人兒面目漸漸模糊。
他腦子裡繃緊的那根弦,轟然斷了,心空空落落如同漫天飛舞的枯葉,無處著落。
他陡然生出一股無力感,嘴唇蒼白的不知該說什麼,更不知該如何做,仿佛四處都是密不透風的牆,將他困在其中。
亂糟糟的情緒從心頭滾過後,一個念頭清晰地矗立在心間。
他不想她離開。
也不能讓她離開。
就這樣一個孤絕的念頭,迫使他毫不顧忌,強勢地將沈妝兒給攔腰抱起,往宮外走去。
聽雨從後殿抱著一盒吃食出來,瞥見沈妝兒在朱謙懷裡掙扎,嚇了一跳,連忙要撲過去,卻被兩名侍衛攔住。
沈妝兒再怎麼撲騰,也不是一個武藝高強的男人的對手。
朱謙將她細瘦的雙肩按在懷裡,下颌抵在她額尖,嗓音又重又啞,
“妝兒,你別逼我,我不想傷害你....”
沈妝兒倒抽一口涼氣,抽竄的雙腿頓時安分了,身子後仰,眼神渙散盯著漸漸黑黢的天空,沉沉閉上了眼。
朱謙著人去奉天殿告罪,說是明日再與皇帝回稟祭祀一事,徑直抱著沈妝兒回了府,這一路,他並未松開她分毫,直驅正院凌松堂,沿路僕人瞧見這一幕,嚇了一跳,連忙撲跪在地,屏氣凝神,凌松堂的人更是嚇出一聲冷汗。
眼見主子一張臉埋在昏暗處瞧不清晰,而朱謙雙目沉鬱如潭,額頭更是青筋繃緊,留荷驚駭地撲在朱謙跟前,泣淚交加道,
“殿下,您別傷害太子妃,是奴婢的錯,是奴婢沒能攔住太子妃,您有什麼氣朝奴婢撒來,切莫為難她....”
朱謙視而不見,疾步繞開留荷,一腳將門踹開,胳膊肘將之反力合上,砰的一聲,將所有下人隔絕在外。
抱著沈妝兒衝過珠簾,徑直入了內室,二話不說將人往拔步床上一扔,一雙冷眼,若寒星一般,凝在她身上,抬手開始解領口的系帶。
幸在床上鋪得柔軟,沈妝兒身子陷入被褥裡,滿頭珠翠被撞歪了,硌得腦皮疼,她連忙取下頭面扔去一旁,正要抽發釵,卻見那道高大的身影罩了進來,徑直將她壓住。
沈妝兒沒料到他如此張狂,雙拳抵在他胸膛,“朱謙,你個混賬,你放開我!”
朱謙眼底燃著熊熊的烈火,目光落在她凌亂的發髻,反而分神幫她將剩餘的發釵全部扯下,滿頭青絲如瀑布般滑落,險些罩住那張清麗絕倫的臉,唯露出那雙亮晶晶的,如同狐狸般紅彤的眼,此刻雖是怒著,落在他眼裡卻格外好看,眉眼狹長,眼尾泛紅,如同醉人的小妖精,無一寸不在勾引著他。
朱謙募的繃緊身,隻覺胸膛仿若蓄了千軍萬馬,急於要痛痛快快打一場。
也顧不上沈妝兒什麼臉色,腦海一遍遍回放她最後那句話,
“我不愛你了,我要離開你....你又何必強求....”
這些字眼一寸寸挑釁他的底線,一點點侵蝕他的理智。
他現在腦海什麼念頭都沒有,就是想要她屈服。
隻要她低個頭,服個軟,他什麼都可以讓步,什麼都可以給她。
埋首咬住她耳後,一路往下...
沈妝兒雙手被他壓在頭頂,身子更是動彈不得,唯有一張嘴,狠狠咬住他肩骨,也顧不上他骨頭硬,勠力一口下去,帶著恨,竟也被她咬住一口血來。
朱謙疼得吸了一口涼氣,俊臉陰雲密布,那雙清雋的眼更是陰沉到了極致。
沈妝兒趁著這個空檔,將他推開,往角落裡爬,朱謙眼眶又青又紅,一把將她往懷裡拖來,更是乘勢將那凌亂的外衫給解下,露出一身雪白的中衣來,瑩玉的肌膚流露出淺粉的光澤,他雙眼嗜血般俯身而下。
沈妝兒拗著臉,在那一瞬間忽然泄了氣。
她不折騰了,這個人的性子是遇強則強,她就不信他尊嚴都不要了,不信他真敢強迫一個女人與他做那種事。
沈妝兒渾身力氣卸下,仰身閉著目,嘴裡發出一聲聲嗤笑,費勁地將雙手從他掌心抽開,幹脆還將腰間的系帶給解了,懶洋洋的,帶著嘲諷與冷笑,
“來吧.....”
朱謙聽到這兩個字,渾身一顫,通紅的目光慢慢移向她的臉,她雙目闔著,一臉有氣無力,渾身軟軟的,緊致勻稱的身子,被凌亂的衣裳裹著,本該無處不散發著誘人的光澤,此刻偏偏如同死魚一般,任他擺布。
一股極致的惱怒與屈辱湧上心頭,朱謙雙手緩緩撐起,懸在她上方,四肢五骸的血脈亂竄,氣息湧動不安,雙唇死死咬住,恨道,“沈妝兒,你就這麼恨我嗎?”
“我做了什麼事,讓你這般踐踏我的尊嚴!”
沈妝兒眉睫微微一顫,覆著一層薄薄的水光,她茫然地抽動了下嘴唇,身子微微蜷縮著,好半晌方哽咽著道,
“朱謙,你可還記得我說過,我曾做了一場噩夢....”
朱謙緩緩坐起身,眼底的怒色一點未收,隻恩了一聲。
沈妝兒悽然地笑了笑,漣漣的淚一點點滲入衣衫裡,嗓音斷斷續續,
“夢裡,你不喜我,嫌棄我...六王作亂,你連夜離開京城,將我與孩子扔在王府,後來孩子沒了....我整日整夜地等你...眼睛熬壞了....再後來,你回來了,娶了王笙,而我...應該是死在哪個你不知道的角落....”
朱謙心頭滾過一絲窒息的痛,“不可能!”
沈妝兒笑出了聲,將淚水抹幹,裹好衣裳點著頭,“是...不管可不可能,總之,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她坐在角落裡,隻留給他一道柔美的背影,月輝透過窗棂盈盈照進來,傾瀉在她周身,渾身如罩了一層青煙,她身影極淡,落寞又蕭索,仿佛下一瞬便要消散離去。
他不知,在那無數個相處的朝夕間,她便是倚在門廊,痴痴望著他清雋的背影從她生命裡遠去。
如今他也嘗到了這等滋味,不好受,很不好受。
朱謙隻覺可笑又荒唐,
“沈妝兒,你因莫須有的罪名,來審判我,我不服,總之,我不和離,從今日起,你哪都不能去。”
扔下這話,朱謙負氣離開凌松堂,隻是待他站在穿堂的門廊下,回望凌松堂的方向,心底彌漫著一股害怕失去的慌亂。
原先她的夢都應驗了,難道真有這麼一個夢?
不可能的,他不可能這麼對她...
朱謙帶著這樣的篤定回了書房。
翌日正是三日一期的大朝。上午朝議,下午內閣將近來需要議的要事一條條羅列出,朱謙坐在內閣堂中,與諸位要臣一一商定章程,再送與司禮監給皇帝過目。
一直到傍晚,方有空得以單獨見到皇帝。
到了御書房門口,整了整衣冠,大步入內,繞過屏風,瞥見皇帝身旁還坐著一位宮嫔,朱謙連忙退至屏風外,皇帝和林嫔已瞧見他,林嫔連忙退至御案後,垂首默立,皇帝笑著揚聲道,
“進來吧。”
朱謙沉穩地邁進去,頭也不抬,徑直跪在地上行禮,將昨日祭拜與今日朝事悉數稟報,皇帝聽完,也不置一詞,反倒是提起了王笙的事。
“王欽打算將她送去老家的家廟修行,這輩子是出不來了,王欽此人□□通達,朕一直很信重他,他又是百官之首,這個面子必須給,你待會就將人放了。”
朱謙垂首片刻,應了一聲“是”,這兩日他雖未露面,也未刻意去刁難王笙,但一個姑娘進了東廠這樣的地方,堪堪一刻便受不了,不僅吃盡苦頭,更是名聲全毀,也算是罪有應得,再揪著不放,隻會適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