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是中年男子,還帶了個小廝,見安芝他們進來後起身。
安芝推著輪椅過去,沈帧微笑頷首:“先生可是在等我?”
中年男子態度謙和:“易公子,我在此已經等候多時。”
“不知先生在此,實在抱歉,先生請。”
沈帧示意,安芝推了輪椅到客棧後院,過了一條回廊後進屋,安芝恭敬退出來快步到了堂前找了伙計打聽,這兩個人確實來了有一個多時辰,一直坐在這裡等他們回來。
安芝心中有數,刻意在外拖了些時間讓沈帧和季先生留在屋內,兩刻鍾後才端了茶和點心進屋,推開門時,屋內恰好響起沈帧的聲音。
“說起來,藩王墓龍鳳冠上的夜明珠雖好,卻算不上是最好的,邵先生可知數百年前的薔姝夫人,曾得過一顆南海夜明珠,是以世間絕無僅有,但她過世之後此物卻下落不明,也未被用作陪葬之物,若在有生之年能見到,才是極大的幸事。”
第114章 薔姝夫人
沈帧說完後沒多久, 屋內想起邵家人的聲音:“易公子說的可是薔姝夫人的美人玉珠?”
安芝輕輕敲了敲進,待裡面說了“進”後, 推門入內。
布了茶,安芝站在沈帧身後,與季先生一樣恭順不語, 邵家年長些的邵林午先生還在說起美人玉珠的事:“薔姝夫人過去名聲甚遠,那顆美人玉珠, 話說是當年晉地富商肇東立所贈,十分的稀罕。”
邵林午的語氣裡,除了對那位薔姝夫人的贊譽外,還有對美人玉珠的向往之意,盜墓索寶者,對這些稀世珍寶的又有著不一樣的執著。
而他們口中的薔姝夫人, 是數百年前的一位江南名伶,她有名到什麼程度, 讓數千裡之外的人為了見她一面奔赴前來,而她的容貌與嗓音又是前所未有的絕佳。
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為人又和善溫柔, 照著後世之人的傳言, 將一個名伶描述成如此, 已經算是一件奇事, 在當時, 她真可謂是千人捧著萬人贊的。
其中的晉地富商肇東立便是這追求者之一, 肇東立在當初算是排的上名號的富商, 家底豐厚,年輕有為,模樣不俗,尚未娶親,他追求薔姝夫人,是想要娶她做正妻的,好東西源源不斷的往她那裡送,稀罕之物更是數不勝數,其中最為有名的就是那顆南海夜明珠,取名美人玉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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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芝曾在書籍中看過很短的描述,說這美人玉珠,見著傾心失魂。
大約是真的很讓人震撼,所以描述之人都無法用其詞匯來表達,或者說人家覺得任何都不足以去描述出這東西的絕。
照理說這樣的追求,肇東立應該是能夠抱得美人歸的,他追求了整整三年都沒放棄,可以見的他的用心程度,可這故事的結局並不好。
據沈帧與她說,薔姝夫人紅顏薄命,二十二就殒命了,死因不詳,而那位肇東立亦是終身未娶,因為身後無子,偌大的家業最後分崩離析。
安芝對此是唏噓不已,這麼大的家業若還在是何等光輝,而那段關於薔姝夫人的過往,提及之人莫不嘆息。
“據傳肇東立贈與薔姝夫人的東西,她都悉數奉還了,唯獨留下了那顆南海夜明珠,但她過世之後卻沒有一同入葬。”沈帧端起杯子,不急不緩道,“聽聞是送人了,想必轉贈之人對她而言十分的重要。”
邵林午與身旁的年輕人對看了眼後,前者拿起了杯盞朝沈帧敬道:“想不到易公子如此了解。”
沈帧笑而不語,安芝甚是驕傲的語氣道:“我家公子尋它已經好幾年了,對這勢在必得,早前託付過許多人去尋找。”
邵林午端了杯子斟酌道:“恕在下冒昧,這美人玉珠雖說是稀罕之物,但也未及價值連城,公子尋其幾年,可是有什麼緣故?”要說真正值錢的,薔姝夫人的南海明珠還排不到前幾,花幾年功夫尋它必定是有其價值之外的原因。
“可它世間無雙,邵先生,那位薔姝夫人也是世間無雙,易某所求就是這世間無雙。”沈帧說的尤其誠懇,“我準備將其贈給我夫人。”
邵林午一愣:“易公子成親了?”
“還未。”
“想必易公子已有意中人了。”
沈帧微微一笑。
屋內安靜片刻,邵林午一副不知何言語的神情嘆道:“此等用心,易先生真可謂是性情中人。”
沈帧自是有錢任性的模樣,還向安芝看了眼:“我這小廝最是清楚不過。”
被這樣當眾表個白,還要若無其事去附和他的安芝,微紅著臉端的驕傲:“我家少爺最是情深義重。”
季先生的面無表情有了一絲裂痕,很快他抬起頭佯裝看房梁掩飾。
沈帧嘴角揚著笑意,特別鎮定。
隻瞧見表面的邵林午自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他隻知道這位易先生對那顆南海夜明珠十分看中,肯花時間也花的起大價錢去找。
最為關鍵的是,滿臉寫著“有錢任性”的易公子並不是個好糊弄的。
片刻後,邵林午問道:“易公子之前找了幾年,可是有下落?”
沈帧抬手,季先生從袖中取出一本古舊的手札遞給邵林午,說道:“上面所記,薔姝夫人過去有三位入幕之賓,一位是肇東立,一位是當時的何定小王爺,還有一位姓旬,是位新貴。”
邵林午拿過手札翻的很小心,多年前的東西,保存的又不是很得當,有些地方已有破損,但大體上是能看明白手札中的內容,這裡面記載的是一部分薔姝夫人的生平,她的喜好,還有她過往曾接待過的客人。
頭兩個不用說邵林午也清楚身份,但對於那位旬姓新貴的描述卻不是很詳盡,隻知是當年的三甲之一,是個富有才學之人。
“這顆美人玉珠最有可能在這三人手中,但薔姝夫人並沒有歸還給肇東立,也就隻有後兩位。”沈帧的語氣有些遺憾,“兩年前我託邊西趙家去過何定小王爺的墓,連去了三次,可惜都沒有收獲,他後人中也不知此物。”
邵林午吃驚,何定小王爺的墓他都敢找人去,那可是皇族中人,要讓京城那邊知道豈不是吃不了兜著走。
話說到了現在,邵林午已經完全相信了眼前這位易公子,他的行徑可謂瘋狂:“那最後這位旬姓之人,易公子為何不繼續找趙家。”
“半年前趙家家主差人送了封信給我,說查到了當年的那位旬公子是何人,隻可惜信送過來沒多久他老人家就過世了,趙家規矩,家主過世就得歇停一年,我可等不住。”
邵林午問道:“是何人?”
沈帧沒作聲,季先生繼而道:“當年的探花郎叫旬珵,受賞賜婚,娶了位郡主,後來官居一品,後代子孫皆有出息,旬珵過世之後,葬在了爻亭。”
坐在邵林午身旁,一直沒有作聲的年輕人驀地抬起頭,沈帧卻當沒看到,補充了句:“薔姝夫人出生於爻亭。”
邵林午將手札放在桌上:“易公子是覺得薔姝夫人將那顆美人玉珠贈給了旬珵。”
沈帧的語氣十分的篤定:“旬家祖籍並非在爻亭,其中用意可想而知,邵先生難道不這麼認為?”
邵林午笑了笑:“也得看了才知道。”
“我當初給趙家開的價是五千兩。”沈帧淡淡道,“之前王家也有派人來找我,但他們名聲太差,我不放心。”
邵林午顯得很沉穩:“易公子,此事需稟明家中長輩才能做決定。”
“多久?”
邵林午道:“最多兩個月。”
沈帧想了會兒,轉頭低聲問季先生:“薛家那邊有沒有消息。”
季先生低頭說了幾句,沈帧這才道:“好,兩個月之內若無答復,邵先生就不必聯系我們了。”
“一定。”
邵林午起身,兩個人朝外走去,過屋外的回廊到了客棧大堂內後,邵延祿低聲:“六叔,他還找了薛家。”
邵林午的神情變得有些凝重,之前在古董店他瞧出是筆大生意,但沒想這位易公子是這等出手法,爻亭旬家墓,百年前叫爻亭,五十多年前更名,如今叫利安,他所說的是利安旬家墓。
“薛家不問世很多年了。”兩個人朝外走去,邵林午對易公子所說的趙家與王家都很了解。
“他給趙家出五千兩一次,去了三趟。”出的起這麼高的價,薛家那邊即便是不問世,也有心動的可能性,要是薛家也來插一腳,那這買賣就難說了。
“事關利安的事,不好決定。”邵林午搖頭,“先差人送信回去將此事說清,派人去趙家與王家那邊打聽打聽。”
夜幕中,兩個人的身影越來越遠。
一刻鍾後,初七回來稟報,客房內,沈帧看著攤開的手札,在其缺口處輕輕摸了下:“蔣公脾氣怪異,他的友人倒是好手藝。”這本手札做的與舊物一模一樣,即使是他清楚這東西是假的,也看不出問題來。
安芝給他倒了茶,想起蔣公的回信尤覺得有些好笑:“看來他們是信了。”
“手札是偽造的,事件是真的,薔姝夫人於旬珵的確有意。”他們花了很大功夫找到了這個與旬家先祖過去有淵源的女子,沈帧所說真假參半,邵家要是派人去打聽,得來的也不過如此。
“趙家那邊不成問題。”安芝想著邵家有可能會去求證的事,至於薛家,避世許久,恐怕邵家是打聽不到什麼的,“消息有些許出入也好,要是毫無破綻,反而會讓他們覺得這是刻意為之,這麼多年前的事問的人多了各有各的說法。”
沈帧點點頭,道理的確是這樣,邵家這邊隻要信了他對那顆南海明珠勢在必得,期間打探來的消息有所不同都不要緊。
安芝想到那個邵延祿聽到爻亭二字的反應,二十幾年前的事,對邵家是個禁忌。
這個消息帶回去,有個人必定比任何人都要來的心動。
“在想邵家的事?”
安芝看著他,輕輕道:“我隻是在想,當年祖父和父親沒有去利安該多好。”
那就不會與邵家人有瓜葛,現在的父親和大哥一定還好好活著,計家到今天這般,是祖父怎麼都料想不到的罷。
沈帧拿起桌上的手札:“其實薔姝夫人贈南海明珠時旬珵已經被賜婚了,所以她贈此物應當是兩種心境,一則想讓旬珵記得她,二則是在指他負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