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多慮了,我可以自己賺錢。”黎穗莞爾一笑,禮貌道,“您要是缺的話,到時候我去您墳頭多燒點,也讓您冒冒青煙。”
“你!”
“舅舅,你看。”不等周明宇發怒,周景丞突然打斷他的話,用力扯了扯那個小雞玩偶。
玩偶的肚子被壓,發出一聲微弱的雞叫。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周明宇把注意力轉移到了周景丞身上,看他還在不停地拉扯玩偶,忍不住也指點幾句,“你哥哥在你這年紀的時候,大學課程都會了,你怎麼不跟他學點好,別老跟亂七八糟的人待一起,玩心都變大了。”
周景丞不為所動,抬起頭,滿臉天真地問:“你知道這叫什麼嗎?”
還是第一次聽周景丞說這麼多話,周明宇的語氣也緩和了下來,表現出了一絲長輩的和藹。
他笑眯眯說:“舅舅不知道,這叫什麼啊?”
“這叫——”周景丞又把玩偶的身子往兩旁扯了扯,緩緩吐出兩個字,“拉、雞。”
黎穗:“……”
這小子對諧音梗的把握能力,還真是出神入化。
周明宇顯然也聽懂了,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指著黎穗,怒目直視:“是不是你教他的?好好的家風,就是被你們這些沒素質的鄉下人——”
“不是姐姐教我的。”周景丞再次打斷了他的話,指著沙發上的周恆說,“是表哥教我的。”
周恆扔了打火機,蹭地站了起來:“你瞎說什麼呢?”
“我沒有瞎說。”周景丞目光堅定道,“你以前就是這麼罵我的。”
周明宇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扯了扯周恆的袖子,壓低聲音問:“你真的罵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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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恆吞吞吐吐,最後隻說:“忘了。”
他想不通,這三棍子打不出一個悶屁的小孩兒,怎麼突然變得這麼伶牙俐齒。
周明宇尷尬地替周恆解圍道:“丞丞,你可能是聽錯了,你表哥向來是最疼你的,怎麼可能罵你呢。”
周景丞低下頭,又不願意再說話了。
“麻煩你們出去吧,丞丞要換衣服了。”黎穗冷了臉色。
“你是誰啊?”周恆瞬間把剛才被針對的怒氣發泄到了黎穗身上,“你姓周嗎?要我說,就算要出去,也是你出去。”
“你說,叫誰出去?”
突如其來的質問,打斷了周恆的怒氣。
他驚慌回頭,隻見周景淮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進來,單手插兜,就那麼冷冰冰地看著他。
“我……”周恆和父親對視了一眼,剛才的所有蠻橫態度都迫於無奈收了回去。
周明宇也瞬間變了張臉:“景淮啊,沒事兒,阿恆開玩笑的。”
“我沒開玩笑。”周景淮走到周恆面前,慢條斯理地垂下眼眸,眼底看不太出情緒,但氣場卻令人膽寒,“我再問一遍,你讓誰出去?”
“沒讓誰……”周恆偷偷扯了扯父親的袖子。
周明宇咬牙道:“景淮,咱畢竟是最親的親戚了,凡事留一線,你看你媽知道弟弟住院,第一時間就讓我們過來看看,說明她心裡還是相信這份親情的,對吧?”
“舅舅,我說了這招在我面前沒用。”周景淮的態度平靜,卻也冷淡,“您要是嘴上的門關不上,那我看您這店門,倒是可以關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周明宇聽出了這話裡的警告意味,最後隻能不甘不願地道了歉,灰溜溜地拽著兒子走了。
周景淮眉頭輕蹙,走到黎穗面前:“他們還說什麼了?”
“沒有,而且我們也罵他們了。”
“們?”周景淮疑惑的目光落在了周景丞身上。
卻見他神色淡然地和黎穗擊了個掌,然後用手指瘋狂地戳著小雞的肚子。
黎穗:?
她看向周景淮求助。
周景淮:“他覺得刺激。”
黎穗:“……”
*
了解他工作有多忙,所以拿到出院清單後,黎穗就把周景淮趕走了,打算陪周景丞在醫院吃完午飯就送他回家。
大概是最近幾頓吃的都清淡,見周景淮不在,周景丞才敢提出自己的要求:“姐姐,我想吃肯德基。”
周景丞的燒倒是徹底退了,就是講話還帶著濃重的鼻音,帶著祈求似的語氣說話,越發聽得人心軟軟。
“那我,點一些?”黎穗並不是一個特別養生的人,她總覺得,生病的時候什麼都不能吃帶來的鬱悶情緒,對身體的傷害或許比食物更大。
但畢竟周景丞還小,所以她還是強調了一句:“我們少吃一點行不行?”
周景丞點了點頭,用黎穗的手機點了一個牛肉堡。
看起來倒不算很油膩。
黎穗順手給自己點了個香辣雞腿堡……和吮指原味雞……和薯條……和黃金雞塊。
她沒生病,她可以吃。
不到半小時,黎穗就接到了外賣員的電話,她叮囑周景丞道:“我下去拿,你有事就喊護士姐姐啊。”
周景丞開心地“嗯”了一聲。
黎穗去樓下順利取到外賣,一邊看著手機,一邊回到室內等電梯。
餘光裡有道黑色的身影靠近,黎穗以為也是家屬,頭都沒抬,隻往旁邊挪了一步。
卻沒想到對方也往她的方向挪了一步。
黎穗疑惑抬頭,隻見談霄勾了勾唇,用極輕的聲音道了聲:“好久不見。”
雖然他頭戴著黑色鴨舌帽,刻意壓低了帽檐,但那張臉,辨識度還是太高。
黎穗幾乎本能地環顧四周,還好,周圍人不多,隻有身後的另外一個電梯口,有一個穿著黑色皮外套的男人在和醫生說話。
男人的眼眶裡布滿了紅血絲,黑眼圈明顯,雙手顫抖著拉住醫生的手臂,一遍遍問:“能不能住?能不能住?”
醫生無奈嘆氣:“李先生,您不繳納住院費,我們真的沒法讓您母親一直住下去的。”
“你們醫院那麼有錢!差這麼點嗎?!”
“這真的不是我能決定的。”
……
倆人的爭執聲像是背景音,壓住了黎穗無奈的勸告:“你不怕被人拍到?”
“我無所謂。”談霄聳聳肩,拉住她的手腕,“你不想被拍也行,找個地方,我有話跟你說。”
“我沒話跟你說。”黎穗趕緊把手抽回來,急切地看著電梯停在八樓遲遲不往下降。
“我——”
談霄的話還沒說完,身後突然傳來“啊”的一聲慘叫。
倆人同時回頭,隻見穿著黑色皮衣的男人,手裡拿著一把帶血的水果刀,目光呆滯地盯著眼前的醫生。
醫生捂著腹部跌倒在地,臉色慘白,白大褂上染紅了一片。
黎穗瞳孔顫動,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面,一瞬間有些不知如何反應。
而那時,男人已經把目光轉移到了他們兩個目擊證人身上,他滿臉怒容,像是破罐破摔,拿著刀就衝倆人衝了過來。
談霄把她往旁邊一推,左手抓住對方拿刀的手腕。
畢竟以前打架經驗充足,他用力往下一壓,男人手裡的刀便掉落在地。
見談霄佔了上風,黎穗趕緊過去查看受傷醫生的情況,一邊朝著外面大喊:“醫生!有人受傷了!”
大門外在拿外賣的兩個醫生聽到聲音,立刻衝了進來。
黎穗給醫生讓開空間,轉身卻看到,被談霄反扣著右手死死按在地上的男人,趁他不注意,左手突然又從口袋裡摸出一把小刀,往後刺了過去。
談霄眼疾手快地躲開,但還是沒有完全來得及,刀從他的右手臂處劃過,留下一道顯眼的血痕。
“談霄。”黎穗立刻衝了過去,卻無力地發現手頭沒有任何可以止血的東西,自己好像什麼忙都幫不上,隻能趕緊拿著手機報警。
談霄壓制男人的力道沒有絲毫減輕,右手的鮮血,一滴一滴,滴落在地。
“沒事。”他朝她笑笑,輕聲安撫了一句,“五年沒打架,生疏了。”
正好此時,電梯到了底樓。
大門緩緩開啟,從裡面走出幾位家屬和醫生,一看眼前的場面,立刻加入了救援。
好幾個人將嫌犯控制。
談霄則立刻被醫生帶去處理傷口。
由於縫了針,醫生建議住院幾天觀察情況,所以沒多久,周景丞就多了一位樓下的“病友”。
黎穗也是這時,才想起肯德基的事情。
走進病房,周景丞似乎已經等到放棄了,正無聊地喝著水。
黎穗把撿回來的肯德基袋子放在茶幾上,打開一看,倒是還賣像齊全,就是徹底冷了。
“不好意思啊丞丞,姐姐剛才在樓下遇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耽誤了。”
“什麼事啊?”周景丞問。
黎穗把事情簡單復述了一遍,周景丞臉上的委屈立刻轉變為了愧疚。
“姐姐,對不起。”
黎穗明白他的意思,如果不是他想吃肯德基,她可能就不會遇到這些事。
“你不用說對不起。”黎穗摸摸他腦袋,“我們都沒有錯,有錯的隻是那個嫌犯。”
“嗯。”周景丞點了點頭。
黎穗拿起漢堡,用房間裡的微波爐熱了一下,遞給他:“那你先吃,我去樓下看看救人的那位哥哥,好嗎?”
“好。”周景丞低頭拆開包裝袋,滿足地咬下一口。
黎穗轉身去了樓下的病房,還沒推開門,就聽到了於梁痛苦的哀嚎。
“我的祖宗啊!!!下周就進組了!你給我這時候受傷。”
談霄的語氣倒是輕松,甚至還樂觀地安撫經紀人:“兩天就能出院了,進組拍的是冬天戲,不用露手臂,影響不大。”
“你說你硬衝上去幹嘛?”
“見義勇為。”
“呸,你少蒙我,你是不是為了那個黎穗?”
談霄沒有回答,似乎默認了這個問題。
黎穗抿了抿唇,在門口等了一會兒,等他們的話題移到之後的工作上,她才抬手敲門。
於梁來開了門,或許因為覺得談霄是為了保護她,才會受傷,於梁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友善。
黎穗倒也不太在意,走到談霄身邊,問了句:“情況怎麼樣?”
“沒事兒。”談霄給於梁使了個眼色。
後者無奈嘆氣,卻還是配合地走出病房,給他們帶上了門。
面對一個保護了自己的傷患,不論以前是何關系,都很難讓黎穗用無情的態度對待。
她放緩了語氣,認真道:“無論如何,剛才的事,謝謝你。”
“你知道我想聽的不是謝謝。”
“你想聽的,我說不了。”
“為什麼?”談霄的情緒,有了些微波動,眼神帶著肉眼可見的壓迫感,“既然是假結婚,總該有個期限吧?”
“因為——”黎穗脫口而出,“因為我喜歡周景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