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尋月點點頭道:“那酉時便可以命人掛燈了,嘉禾院掛滿,若還有剩,再叫把嘉禾院外頭路旁的樹也掛上。”
栀香應下,宋尋月又道:“隻我一個人喝酒也沒意思,王府裡應當還有存酒,再取一壇出來,今晚你們陪我一起喝。”
栀香一聽這話,腦海中立時便出現他們王爺,以及鄭家姑娘同陰家那兩位醉酒後樣子。她不由咽了口吐沫,忙道:“王妃娘娘,便是我們三個全部加起來,也喝不過您啊。”
宋尋月笑道:“欸,這次不同,今晚咱們喝個好心情,大家隨意按量便是,自己控制著自己的量,別喝難受就是了。可以將張立也叫來,我瞧他每日守在王爺院裡,也挺無趣的。”
栀香含笑應下,宋尋月又道:“隻喝酒也沒意思,今晚咱們想個新奇的玩,但凡輸了的,不僅得喝一杯酒,還得表演個自己擅長的節目。”
栀香聞言笑道:“王妃娘娘若是想熱鬧,王府中花字輩的姐妹裡,有好些人曾經都是風月場所救回來的苦命人,大多會些歌舞,大可叫來給娘娘表演些。”
宋尋月眼前一亮,轉頭道:“這個不錯,我等下回去小睡片刻,你便將這些全部吩咐下去。”
“是。”栀香含笑應下,為什麼感覺跟著王妃,比跟著王爺快樂多了?
回到嘉禾院後,宋尋月便回屋去午睡。
而栀香則按照宋尋月的吩咐,叫人取酒、溫酒,又去通知了張立以及花字輩中會才藝的姐妹,準備各自擅長的節目。
花字輩的姑娘們,自從到了王府,好些已將從前學會的技能都荒廢了,今日驟然聽王妃要賞,委實有些緊張,怕自己手生惹了王妃不快,即刻便取自己樂器緊張熟悉起來。
但栀香卻告訴他們,王妃娘娘人很好,不會因此責罰,叫他們不必太擔心。眾人聞言松了口氣,本緊張的排練,忽地就變成了歡笑熱鬧的預熱。
待宋尋月一覺起來,廚房正好送來晚飯,她便喚了星兒,一同在椅子上坐下吃晚飯。
窗外熱鬧的很,遠比尋常吵鬧。宋尋月一把推開窗戶,正見王府中的婢女小廝們,正扶了梯子,在每個樹上掛小燈籠。
日暮西沉,黃昏的光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好長好長,宋尋月看著那一張張笑臉,心情莫名更好。
這樣的日子真是叫人貪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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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謝堯臣要是永遠不回來就好了。
那這王府就永遠是她的天下,可惜不可能。不過以她現在和謝堯臣的關系,她離開王府是遲早的事,等離開後,在自己的宅子裡,她就可以像現在這樣,做府裡真正的女主人。
待吃完飯,天色差不多徹底暗了下來,隻餘一點光亮,還倔強的懸在西方天際,東方的天空上,已是星辰點點,月亮剛從遠方的山後冒出小半個頭,偷摸的望著足下這一片天地。
今夜無風,宋尋月回屋去加衣,今晚要在外頭賞燈,她可得穿得厚厚的。
而此時院外,栀香等人,已經按照宋尋月的吩咐,搬了一張方桌和一把椅子出去。宋尋月的椅子旁,擺了好些個小馬扎,還有一些直到膝蓋高的小圓桌,供下人們休息小坐。栀香和寄春還在院子四處靠牆的角落裡,多放了幾個吉祥缸,生怕這麼多燈,一旦出現意外,也可及時滅火。
院裡還有好幾個紅泥小火爐,爐上溫著好些酒。而花字輩的那些姑娘們,也隨張立,一同來到嘉禾院。
一進嘉禾院,包括張立在內的所有人,齊齊愣住,隨後每個人眼裡,都綻放出驚訝,不住的打量著懸掛在枯樹枝丫上的一盞盞小燈籠。
遠遠看去,宛若繁星點點,整個嘉禾院,竟是陷入一片如夢如幻般的光景裡。
一聲聲低低的驚嘆在院裡此起彼伏,花字輩的姑娘“哗”一下散開,三兩結伴跑到那些樹下去看小燈籠,一時這小小嘉禾院,竟是堪比元宵燈會上的熱鬧。
張立面上掛著藏不住的笑意,將這嘉禾院,從左看到右,又從右看到左,來回看了好幾遍。
王妃當真是奇思妙想,昨晚開始做燈,他雖已幻象過掛上這些小燈後的場景,但未成想,真正見到的這一刻,竟還是止不住心間的震撼。
院中錦鯉池已經結冰,許是池水清澈的緣故,結下的冰也透亮,太湖石旁樹上掛滿的燈籠,倒影亦垂在冰面上,虛晃出一個個模糊不清的光團,愈發如夢似幻。
張立驚嘆後,心間不禁可惜!王爺為何得明早才回來?但凡早一晚,今晚回來,就能見到王妃準備的這一切,兩個人一起在這樣的環境玩耍,得多美好啊。
張立為他們王爺的沒福氣搖頭嘆嘆,隨後走到栀香身邊,問道:“娘娘給我們也準備了酒?”
栀香笑著點點頭:“是呢,娘娘這麼愛熱鬧,她自己肯定無趣,咱們就陪她喝些。左右過年了,託娘娘的福,咱們也跟著一起松快松快。”
張立應下,嘆道:“哎……正是呢,我這幾日聽聞,各國使臣已於這兩日陸續進城,接下來的一個月,有的忙呢,就趁今天,舒展舒展心神吧。”
栀香聞言笑,就在這時,宋尋月從屋裡走了出來。
張立抬眼看去,見到宋尋月的剎那,不由失笑。他們王妃怎麼今晚穿得這麼厚?看著像個小圓球一樣。
厚厚的毛領堆在宋尋月脖子上,像花萼一樣託著她白皙又貌美的臉,許是底下穿得太多的緣故,鬥篷罩在身上圓鼓鼓,幾乎看不見肩形,再加上臉上藏不住的笑意,望之分外可愛,仿佛往日裡的窈窕大美人不是她一樣。
“哎……”宋尋月在椅子上坐下,松快的長長籲出一口氣,朗聲道:“大家伙也坐吧。”
謝堯臣不在的最後一晚,她可得玩盡興嘍!在座的諸位,才藝表演,一個也別想逃!
第57章
他承認,他見色起意了!
除了宋尋月有桌子椅子, 其餘人都圍圈坐在院中的小馬扎上。待宋尋月坐下,寄春等人便將一旁紅泥小爐上暖好的酒端上來一壺。
因著宋尋月酒量驚人, 寄春幹脆在屬於她的紅泥小爐上蓋了個網子, 一次性溫了七八壺。其餘人則由離小爐最近的那個人,給身邊人倒酒。
所有人都是酒杯,唯有宋尋月是碗。她若用酒杯,怕是喝到明晚都沒什麼感覺, 特意換的。
天氣雖冷, 但在座的人, 沒有一個臉上不是掛著松快的笑意, 大部分人的目光, 總是留戀在嘉禾院宛如結出星燈的樹上,時不時捧著熱茶或熱酒抿一口,在這如斯兩夜中, 愜意非常。
宋尋月自倒了一碗酒, 眾人見狀, 由張立帶頭,起身全先敬了宋尋月一杯。宋尋月含笑飲下,隨後道:“來來來,擊鼓傳花,落誰頭上,誰就先自罰一杯, 然後表演個節目。”
話音落, 栀香將纏好的綢緞花遞到宋尋月手裡, 隨後背過身去, 開始擊鼓。
待急促的鼓聲一起, 氣氛頓時緊張起來。那綢緞花似會飛的球一般從眾人手裡彈過, 落到每個人手裡,都好似燙手的山芋迅速被扔了出去。
鼓聲忽停,綢緞花在一名花字輩的姑娘手裡停下,姑娘愣住。宋尋月含笑看向今日這第一位被選中的姑娘,院中眾人也跟著起哄。她手邊有一把琵琶,應當是會演樂,宋尋月瞧著甚是期待。
那姑娘將手中綢緞花嫁給身旁的姐妹,起身舉杯:“奴婢敬王妃娘娘。”說著,抬袖一飲而盡,隨後她復又坐下,拿起琵琶道:“娘娘,奴婢為您唱一段小曲。”
宋尋月點頭應下,那姑娘信手在琵琶上一撥,一段旋律便在院中漫散開,曲調舒緩而有情致,院中隨之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她的臉上,靜靜欣賞。
她緩緩開口,悠遠的歌聲從她口中飄出,在嘉禾院頂空盤旋:“江岸吟風春捎寒,忽聞小雁正北還。看取雲深覓無處,原是天色向昏晚……”
這姑娘唱歌時的聲音當真好聽,是宋尋月打小便向往的那種美妙,她不由閉目細聽,指尖也下意識跟著在桌面上點起拍子,那歌聲恍如林籟泉韻,千回百轉……
誰知她正欣賞著,那姑娘琵琶聲明顯一頓,雖然很快續上,但卻沒了歌聲……
宋尋月不解,睜眼看去,見那姑娘面上神色慌亂,似是有些焦急,她旁邊幾個小姐妹,目不轉睛的盯著她,每個人眼裡神色都有些擔憂。
宋尋月有些奇怪,不由問道:“你怎麼了?”
那姑娘聞言琵琶聲停,忙單膝落地行禮道:“娘娘贖罪,奴婢這些年疏於琵琶技藝,忘、忘詞了,還請娘娘責罰!”
宋尋月不由挑眉,眼裡隱有驚異,隨後噗嗤一聲笑了。聽到她這一聲笑,那姑娘面上驚慌之色褪去,抬頭看向她,眼裡隱有詫異。
宋尋月全不在意,打趣道:“你唱曲那般好聽,宛若天籟,本宮一直以為,你這般技藝高超的人,肯定不會出錯,沒成想竟忘了詞!哈哈,這肯定得罰,罰你再飲一杯,再唱一曲!”
那姑娘愣了好半晌,直到她確定,王妃娘娘當真沒有責罰的意思,這才忽地笑了,語氣間滿是慶幸之意,她站起身,笑道:“奴婢便依娘娘所言。”
說著,她抬起酒杯,自斟一杯,敬宋尋月後飲下。一時方才為她擔憂的那些姐妹們,徹底放下了心!
這位王妃,當真同從前他們伺候過的那些達官顯貴不一樣,她絲毫不在意他們出的錯,甚至還覺得真實……反而還逗笑了她。
有了這出,眾人再無擔憂,各個神色徹底輕松起來。
玩兒到盡興之處,也敢放開了大聲笑,喝酒也不再拘泥,甚至有人酒量淺的,喝上頭之後,還要上趕著給宋尋月表演個節目瞧瞧。
宋尋月開心極了,酒一碗碗的喝著,節目看了許多種。有人會唱曲,有人會唱戲,有人會打快板,還有人會舞劍,甚至還有人說笑話……當真是五花八門,各顯神通。
眾人一邊玩一邊喝酒,不知不覺間,天色愈晚,還是都過了大半。
宋尋月早已忘了時辰,在這如夢似幻的嘉禾院中,聽著無數的歡聲笑語,心情全然飛上了天。
栀香給溫好的十裡香,她已經喝下去一壇半,臉頰泛著酒醉的潮紅,腦袋有些眩暈,但尚未影響她的心智,這種微醺而飄飄然的感覺,當真美妙。
而院中的同來作陪的下人們,好些也都喝多了,但大家都控制著量,盡興而不失態!
到此時,所有人幾句都表演了一遍節目,隻剩下一名叫拂冬的婢女,尚未表演。她同寄春同輩,是之前管理王府“四季”中的一個。拂冬本以為,隻要自己夠低調,就一定不會被拉出去表演節目。
怎知無論她藏得多小心,還是被眾人發現,並且開始起哄:“拂冬姐姐,寄春姐姐講了個笑話,你怎麼還不動?快快快,有什麼本事拿出來,大家共事這麼些年,別藏著掖著了,快來給大家伙開開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