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堯臣和辰安並肩在街上不徐不慢的逛著,辰安唇邊劃過一絲笑意,故意道:“三爺,臣已派人去打聽哪裡能買到新奇的玩意,您放心,咱們買回去的煙火,夫人看了肯定高興。”
“誰管她高不高興?”謝堯臣斬釘截鐵道,隨後一眼橫過去:“本王就是想過個熱鬧的年!誰給那個沒良心的買煙火。”
謝堯臣嫌棄道:“我出門半個月,她連問都不問一句,根本沒把我放在眼裡。”
說罷,謝堯臣又憤恨的補上一句:“我的身份她也沒放在眼裡!否則便是做做樣子,也該關懷幾句。沒良心,我還給她買煙火,浪費錢。”
辰安可太了解他們王爺了!故意附和道:“也是!夫人確實白眼狼。其實以三爺的身份和威嚴,若想讓王妃眼裡有您,委實簡單,隻需態度惡劣些,那麼夫人無論做什麼,都會在意您的看法。讓她敬您,怕您……”
謝堯臣聞言神色間滿是不屑:“唉!我可不屑於嚇唬一個弱女子。”敬著、怕著這個念頭,昨晚氣急的時候是想了,但不代表他真的會這麼幹。
謝堯臣眼露嫌棄,冷嗤一聲,接著道:“就她這樣沒出息,滿腦子惦記吃喝玩樂,除了我,這滿京裡哪個男人能懂她心思?京裡那些個達官顯貴,說起娶親,一個個都是要溫柔賢良,勤儉持家的,還要綿延子嗣,樣貌出眾,恨不能娶個全能的仙女回去。我就不同了,就喜歡這種愛玩的,不上進的,省得日後徒生心思,自尋死路,指不定還得日日在我耳邊聒噪,催我上進。”
話至此處,謝堯臣忽地蹙眉,想起前世那些關於宋尋月的傳聞。溫柔賢良,勤儉持家,是大家閨秀的典範。但看看現在這個樣子,和前世傳聞所言判若兩人,他怕不是被前世的顧希文忽悠了吧?
但這疑慮很快就從他心間散去,唇邊復又漫上一絲絲笑意,現在這樣更好!隻要她日後永遠不生出攀龍附鳳的心思,那和他就是一條心。
念及此,謝堯臣神色間漫上一副掌握全局的篤定之色,徐徐道:“《孫子兵法》有言,‘投其所好,以利誘敵’。就得讓她知道,隻有我才能讓她玩到這世上各種各樣的稀奇玩意兒,換成旁人,她就得相夫教子,就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哪還有現在的快活?”
如此這般,長久以往下來,還怕他的王妃眼裡沒有他?
這話出來,辰安掃了一眼他們王爺面上的得意之色,忙做疑惑之態,問道:“三爺,您不是說不是買給夫人的嗎?”
謝堯臣:“……”
謝堯臣轉身朝辰安一腳就踹了出去,辰安利落躲過,謝堯臣一腳踹空,隻好斥道:“就你話多!”
說罷,謝堯臣橫了他一眼,自顧自的接著往前走,辰安笑,隨後小跑兩步跟上。
而就在這時,方才辰安派出去的那名護衛回來,在謝堯臣面前站定,行禮道:“回三爺話,臣打聽過了,萬禮縣做煙火最出名的是盧氏宗族同陳氏宗族。這兩家每年競爭各地訂單,所以不斷有新奇的煙火造出來。今年盧氏煙火以新造的萬福煙火取勝,而陳氏則在今年改良了舊式的藥發木偶,做出一種足有九層的藥發木偶戲,據說甚至恢宏壯觀。”
Advertisement
“藥發木偶?”謝堯臣聞言立時來了興致,京裡每年三十和元宵節上也有藥發木偶戲,但大多隻有六層,最多不過七層,九層的還當真少見。
謝堯臣復又點了一名護衛,吩咐道:“你去盧氏買萬福煙火,其餘人跟我去陳氏,瞧瞧這九層的藥發木偶戲。”
說罷,由方才那名護衛帶路,領著謝堯臣就往縣城最中間的陳氏煙火店鋪而去。
到了陳氏煙火店中,那門口伙計也是眼尖,一見謝堯臣氣質出眾,又見其身後簇擁人眾,立時便知這位是今日貴客,忙上前行禮道:“這位貴人,裡邊請,請問您想要什麼煙火?本店有紅雙喜、龍鳳呈祥、步步高升、雙龍搶珠、三陽開泰……”
謝堯臣抬手制止,直接道:“要你家九層的藥發木偶戲,先帶我去瞧瞧。”
那伙計愣了下,隨後大喜道:“您這邊請。”今年這藥發木偶戲固然推陳出新,但弊在價格遠高於尋常木偶戲,且結構龐大,統共才賣出兩架,愣是被盧氏的萬福煙火給搶佔了市場。
那伙計直接將謝堯臣帶進店鋪後院,剛掀開簾子進去,謝堯臣便見一架同這煙火店三層樓一般高的藥發木偶戲立在院中。
他立時便被吸引了目光,從最底層細細往上看去。
藥發木偶戲,以□□和快慢兩種捻線作為驅動,借助火藥燃燒時產生的力道,推動每層木偶,在空中飛舞旋轉,點燃時火樹銀花,甚是奪目絢爛。
大多藥發木偶,每一層隻有左右各有兩個木偶,但眼前這個不同,從下至上,由多及少,整體形狀宛若一棵松樹。
共九層,從最下頭往上看,第一層便是整套的龍生九子,九個木偶形狀各異,各有特色,再兼蝦兵蟹將,甚是奪目。第二層便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第三層乃七仙女臨凡獻祥瑞。第四層乃民間六神,灶神,土地,龍王,瘟神,門神,財神幾位。第五層則是五路財神,第六層是唐僧師徒四人,第七層是福、祿、壽三位神仙,第八層是和合二仙……
就這般每層一個故事,神話同話本兼具,層層遞減,組成九層!最頂上,乃女娲娘娘,身披七彩霞衣,披帛隨風而動。看著那頂上女娲,謝堯臣基本都能想象,待點燃之後,那女娲娘娘旋轉飛舞時,該有多麼奪目絢爛。
宋尋月肯定會看得瞠目結舌!
謝堯臣腦海中滿是宋尋月看到那場景的模樣,唇邊綻開一個笑意,斬釘截鐵道:“就要這個!”
辰安轉頭看向店中伙計:“可否拆卸,裝車運送?”
伙計點頭道:“可以,不過得留個人,學一下接引線。等運回去後,重新接上引線,才能正常燃燒。”
謝堯臣轉頭從隊伍裡點了兩個護衛,吩咐道:“你們兩個,還有剛才去買萬福煙火的那個,你們三人留下,學會接引線,再將萬禮縣稀奇的煙火都買一遍,三十晚上運回府中。”
二人領命留下,謝堯臣命辰安付錢後,帶著人便出了門,一行人順道在萬禮縣吃了午飯,隨後即刻上馬,再次往京城趕。
而宋尋月,剛在府裡吃了頓好的,正好在和星兒闲聊回味,待婢女們進屋收了碗筷,栀香同寄春也吃完飯走了進來。
栀香行禮道:“娘娘,昨晚王爺傳信,他明日上午回府。陛下之前吩咐,您二位今年得早些進宮,陪陛下同去金明夜宴,不知王爺是否來得及,娘娘可要去王爺房裡,替他準備下明日夜宴所需的衣物,待王爺明日回來也好快些更換。”
想起之前謝堯臣無數次的義正言辭,宋尋月還真有些不敢隨便進他房間。可栀香話在理,她好歹佔了王妃的位置,謝堯臣又給了她管家權,事從權宜,她確實得幫他準備衣服。
但她這麼去,一旦他屋裡丟了什麼東西,她不就說不清了?不怕萬一,就怕一萬。
宋尋月思量片刻,對栀香道:“那你陪我去!寄春和星兒都留在嘉禾院。”
栀香是謝堯臣的人,等下就叫栀香全程跟著,無論她做什麼,都讓栀香看在眼裡,這樣她既能做到一個王妃該做的,也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左右她就是去準備幾件衣服,別的什麼也不碰!
栀香聞言愣了一下,隨後笑道:“好!”王妃素來不愛用她,今日卻特意點名叫她去,怕是想打消王爺疑慮。
說來王爺不在的這陣子,她對王妃的感官委實好,王妃的言行舉止,莫名叫她心生喜歡。
宋尋月起身,衝栀香笑笑,一同往謝堯臣院中而去。
張立一直守在謝堯臣院中,見宋尋月和栀香過來,上前行禮道:“見過王妃娘娘。”
宋尋月看了看張立身後的閣樓,問道:“王爺說明早回來,我怕他趕不及進宮,想整理幾件衣服給王爺備著,能進去嗎?”
張立看了栀香一眼,隨後側身禮讓:“娘娘請。”
宋尋月走了兩步,還是有些不放心,轉頭對張立道:“你也跟著吧。”
張立應下,隨同宋尋月一同進了謝堯臣房間。
淡淡的冷梅香鑽入鼻息,宋尋月在屋裡掃了一圈,轉頭看向張立,問道:“王爺的衣物,尋常都放在哪裡?”
張立上前帶路:“娘娘隨我來。”
張立一路將宋尋月帶進謝堯臣臥室中,打開一旁靠牆那一排立櫃中的一個,說道:“這裡都是王爺的蟒袍,進宮都穿這些。”
待那些衣服上的金蟒紋樣入眼,宋尋月復又真切的感受到來自天家的尊貴。
立櫃裡有玄底金蟒袍、紅底金蟒袍、藏青金蟒袍、橘金金蟒袍、還有同朝廷大員朝服相同的紫色金蟒袍……
她腦海中莫名便出現謝堯臣的臉,他雖然名聲不大好,人也不著調,但那副皮囊和矜貴的氣質,當真無可挑剔,這些金蟒紋樣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定是會有不怒自威之感。
張立指著紫底的那套說道:“這套是朝服,乃上朝所穿。除了這件,其餘隨便王妃挑選。”
宋尋月點點頭,其中顏色最鮮亮的,當屬紅底同橘色那兩套。除了新婚那天,她好像還沒見過謝堯臣穿這般鮮亮的顏色,不由問道:“這兩套王爺穿得多嗎?”
張立道:“紅色那套倒是穿過幾次,但橘金那身從未碰過,王爺說穿著像隻五彩斑斓的錦雞。”
“哈哈……”宋尋月不由失笑,隨後選了玄底和藏青這兩套,說道:“就這兩套吧,都準備好放在馬車裡,若是王爺回來的匆忙,可以直接在馬車裡換。”
張立應下,同栀香一起上前,將那兩套取下,好生包了起來。
給謝堯臣選好衣服,宋尋月片刻未停,直接就帶著栀香離開了謝堯臣的院子。走在回嘉禾院的路上,宋尋月問道:“王爺是明早回來,對嗎?”
栀香點點頭:“正是。”
“哦……”宋尋月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那她能逍遙的日子,豈非就剩下今天一天了?
下次再想如這段時間這麼自由痛快,怕是就得等到開春後,謝堯臣再次出去離府玩才行。
宋尋月緩緩走在王府花園的小道上,心間琢磨了半晌,決定在這最後一天的自由時光中,狠狠放縱一下自己!
宋尋月轉頭看向栀香,問道:“上次鄭家姑娘帶來的酒還剩多少?”
栀香回道:“那日隻啟了一壇,剩下兩壇未動。”
兩壇,以這段時間她的酒量來看,大半壇下去,頂多微醺,若是兩壇,正好夠她痛快。
念及此,宋尋月道:“等下回嘉禾院,把剩下兩壇取來溫了吧。小燈籠制作的如何了?”
栀香答道:“全府的人昨晚開始做,手快的做了三四盞,慢的也做了一兩盞,約莫有兩百多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