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尋月飲了一碗酒,朝拂冬的方向看去,之前她聽寄春提起過,跟寄春同輩的還有三個人,憐夏、望秋、拂冬,想來這位叫拂冬的,便是其中一個。
寄春她見熟了的,但是另外三個卻沒怎麼見過,一時心下好奇,不由看了過去,正見拂冬正縮頭坐在人堆裡,好像是想將自己藏起來,拼命的拽起哄那些人的衣服。
這她能叫她如願?宋尋月唇邊掛上一個壞笑,她兩手捧著酒碗,喚道:“拂冬。”
那頭的拂冬忽地抬頭,朝宋尋月看來,臉上的神色,莫名便讓宋尋月想起她小時候在學堂上被先生逮住後的模樣。
宋尋月笑,這她豈能放過?她笑著道:“拂冬,既然大家這般熱情,不如你就來上一段。”
拂冬低眉失笑,起身行禮,隨後道:“回王妃娘娘的話,實在不是奴婢不願,而是奴婢隻會冰嬉,眼下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演。”
“冰嬉?”宋尋月眼前頭一亮,這她小時候跟著父親和孫氏去旁人家宴會上時看過一次。她至今記得當時那位擅冰嬉的女子,身著七彩霞衣,在冰上翩翩起舞的模樣,翩若驚鴻,婉若遊龍,當真是叫人嘆為觀止。
眼下居然被她逮著一個會冰嬉的,那她可不能放過!
可……宋尋月心間犯了難,在這裡……要怎麼表演呢?
宋尋月一雙清亮的眸,忙四下尋找起來,找了片刻,目光忽地落定在院中錦鯉池上,她眼睛一亮,忙伸手指向錦鯉池道:“那裡那裡,雖然地方不如大池子寬敞,但怎麼也能施展的開!拂冬,成不成?”
說罷,她的目光緊緊念在拂冬臉上,神色間滿是期待!
見王妃這般期待的神色,拂冬終是笑開,隨後行禮道:“娘娘稍等,奴婢這便去取冰鞋,順道換身衣服。”
“快去!”宋尋月這才滿意的收回手,看著拂冬離開的背影,美滋滋的將手中酒碗裡剩下的酒一飲而盡,並又滿上一碗。
兩壇十裡香,隻剩下小半壇,宋尋月眼前的景色,都有些虛幻不實起來。前後兩世,她這還是第一次喝到這種程度,暈乎乎的,還挺美妙。
等拂冬的間隙,宋尋月又吆喝著眾人玩了兩把。
等拂冬拿著冰鞋一進院,宋尋月忙起身,怎知整個人竟是暈了一下,若不是星兒眼疾手快的扶住她,她險些重新跌回椅子上。
Advertisement
但她滿心裡惦記著拂冬的冰嬉,剛站穩,便急忙道:“拂冬,快換上。”她這才看清,拂冬不僅去了冰鞋,還換了一聲掛著長披帛的舞衣,甚美!
“是。”拂冬行禮應下,拿著冰鞋就到了錦鯉池的太湖石邊,在太湖石上坐下,將其套在自己的繡鞋上。穿好後,拂冬小心翼翼進了錦鯉池,隨後轉頭對方才唱歌那位姑娘,還有其他幾位會樂器的姑娘報了曲名。
眾姑娘會意,絲竹管弦聲再起,拂冬隨之在錦鯉池中翩翩起舞起來。
滿樹的小燈籠下,拂冬舞態生風,羽衣蹁跹,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黏在了拂冬的身上。
宋尋月扶著星兒的手,搖搖晃晃來到錦鯉池邊,近距離的欣賞拂冬曼妙的舞步。
錦鯉池不大,拂冬滑冰速度又快,但卻絲毫不影響她的發揮,她時而迅速回轉拐彎,帶起身上披帛在池中旋舞,時而起跳凌空旋轉,引得宋尋月和眾人連聲驚嘆,喝彩不斷。
那小小的錦鯉池,一時竟成了她一個人的舞臺,再兼池邊樹上那綴滿的小燈籠,竟是將這個畫面愈發襯託的宛若仙境之景,夢幻非常!
宋尋月都看傻了,待拂冬一舞罷,盈盈上前行禮:“王妃娘娘,奴婢獻醜了。”
拂冬已經停下,但宋尋月還遲遲回不過神來,半晌沒有接話,就在拂冬尋思再問一遍的間隙,宋尋月忽地痴痴道:“拂冬,我想學……”
許是酒醉的緣故,宋尋月完全按訥不住自己那顆蠢蠢欲動的心,方才那姑娘唱曲的歌聲她學不來,畢竟美妙的聲音,有時候是天生的,她委實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練出來,但是拂冬絕美的舞步,她縱然學不到她這個程度,但過過癮還是完全可以學到的!
宋尋月扶著星兒的手,上前一步,踩上太湖石,再次問道:“拂冬,你教我成不成?”
拂冬見宋尋月眼裡期待濃鬱,不由點頭失笑:“成!”左右今晚盡興,王妃娘娘這麼好的人,就讓娘娘過過癮又能怎樣?
念及此,拂冬在太湖石上坐下,脫了腳上冰鞋,隨後蹲在宋尋月腳邊,拿著比劃了一下,抬頭說道:“娘娘的腳同奴婢差不多大小,這冰鞋應當能穿。娘娘您坐下,奴婢給你穿上。”
“嗯!”宋尋月重重點頭,扶著星兒的手在太湖石邊坐下,拂冬低頭給她穿冰鞋。
宋尋月趁著這空檔,回頭道:“你們絲樂聲別停下,咱們接著熱鬧起來!”
話音落,眾人朗笑一片,隨後院中絲樂聲再起。拂冬給宋尋月穿好鞋後,將她的雙手緊緊握住,扶著她進了錦鯉池,並開始教她要領:“娘娘先要想法子站穩,娘娘別怕,有奴婢在。”
宋尋月本就喝的暈暈乎乎,眼下踩上冰鞋,瞬間隻覺雙腳完全不是自己的了,根本不她的話,兩隻腳自己往前跑,若不是扶著拂冬的手,她怕是得仰著摔倒在冰上。
星兒和寄春見狀,連忙跟著跳上冰面,從宋尋月身後拖住她的背。
三個婢女廢了好大功夫,方才幫助宋尋月站穩。
“哈哈哈……”宋尋月笑道:“我怕是這天底下最笨的學生。”
拂冬聞言失笑,寬慰道:“娘娘這是第一次上冰,實屬尋常,奴婢第一次上冰時,還沒娘娘站得穩。”
宋尋月低頭注意著腳下,扶著拂冬雙臂,嘗試著一點點往前挪,笑道:“你這話純屬拿我當孩子哄,奉承我呢。我這喝了這麼多酒,怎麼可能站得比你當年穩?”
被宋尋月勘破心思,拂冬悄悄咬唇笑,接著道:“娘娘慢慢將重心下移,放在腿上,扶著奴婢的胳膊盡量少用勁。”
見宋尋月走得穩當了,星兒和寄春在拂冬的示意下,緩緩松了手,由拂冬扶著宋尋月一點點往前滑。
於此同時,王府外,謝堯臣一幹人等,騎著馬風塵僕僕自路口而來。
馬蹄上尚沾著雪,謝堯臣玄色的毛領鬥篷上,也鋪著一層雪。一個時辰前,他們在回來的路上遇上一場大雪,各個都被蓋了一身。
但快到京城地界時,雪沒了,不僅不見雪,甚至還是個晴朗的夜晚。
謝堯臣私心估摸著,這種情況,約莫明晚,這場雪會到京城。
眾人在王府門前勒馬,謝堯臣一下從馬上跳下來,將韁繩甩上馬背,大步便上了王府臺階。
已至子時,街道上杳無人煙,王府大門緊閉,辰安緊著跟上謝堯臣,上前敲了幾下門。
往常隻需敲幾聲,裡面即刻便會傳來回應,可今晚辰安像從前一樣敲完門,裡面卻沒有任何回應。
謝堯臣:“?”
辰安:“?”
隨行護衛:“?”
謝堯臣一路上歸心似箭,緊趕慢趕,還是子時才回來。生怕宋尋月早睡了,今晚趕著回來,卻連個面都見不上。眼下又敲不開門,自是極不耐煩,蹙眉道:“再敲!”
然而又敲了好幾次,裡頭依舊沒有回應。謝堯臣心頭莫名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好好的王府,怎麼忽然敲門都沒人應。
辰安看出謝堯臣疑慮,說道:“王爺別擔心,咱們什麼風聲都沒收到,王府不會出什麼事兒的。臣翻牆進去給您開門。”
說著,辰安拉過一匹馬,走到一旁的牆邊,踩上馬背,三兩下翻上了牆。
站在牆頭上,辰安忽見嘉禾院的方向,一片燈火通明,宛若夜色中的一顆夜明珠。
辰安不由咽了口吐沫,他似乎有些明白沒人開門的緣由了。
謝堯臣見辰安站在牆上看,以為府裡發生了什麼,心頭一慌,忙問道:“辰安,府裡怎麼了?”
辰安低頭回道:“沒出事,至於其他的……王爺您自己進來看吧。”他隻看到嘉禾院很亮,具體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沒法兒說。
說著,辰安跳下牆,路過門房時,見裡頭沒有人,自上前給他們王爺開了大門。
謝堯臣兩步跨進門內,四下看了幾眼,不由蹙眉。
今夜廊下的燈都沒掛,隻有各處路上燈龛裡的螢火之光,而且前廳,往常值夜的婢女小廝也不知去了何處,隻零星瞧見幾個護衛經過。
王府從來沒有這麼蕭條過。
謝堯臣滿臉疑惑,腳步跟著慢了下來,緩緩往裡走,不由對辰安道:“辰安,王妃莫不是把本王的王府給搬空了?”
說實在的,辰安現在也是這個感覺,王府蕭條的,看著確實像王妃卷著王爺所有財產跑了一樣。
謝堯臣帶著辰安,繞過前廳,來到後面二進院中。剛進院走了幾步,他忽地聽聞一段隱約的絲樂聲,似乎是從嘉禾院的方向傳來。
謝堯臣和辰安相視一眼,懷著滿腹疑慮,謝堯臣往嘉禾院的方向走去。
謝堯臣大氅毛領上的雪,已經凍在他的領子上,像沒洗幹淨的皮毛一樣,點點結團,雲紋短靴的鞋尖上也掛著一點雪。
辰安見此道:“若不然王爺先回去換身衣服……”
話未說完,卻被謝堯臣抬手制止,他另一隻手裡還握著馬鞭。但他自己渾然不覺,注意力全在嘉禾院的方向,眉宇間滿是困惑,接著朝那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