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簾被挑開,小廝通稟道:“大人,有人騎馬來攔咱們,自稱是徐府的人。”
羅慎遠點頭讓人過來,果然是個護衛打扮的人在地上半跪著,可能是跑太快了,止不住的喘氣:“羅大人,小的總算追上您了!出大事了,徐大人讓小的快馬加鞭來追你。要您趕緊過去!”
這位是徐渭身邊的貼身護衛。不是緊急的事,徐渭一般不會派他出來。
“究竟是什麼事?”羅慎遠認出他之後問,細節不清楚他就不好判斷。
“小的也不清楚,徐大人隻讓您快點回去。剛收到的消息,徐大人看到臉色都變了……”
羅慎遠聽到這裡從馬車裡出來,讓他跟自己走遠一些,才背著手問:“從皇宮來的?”
那人點點頭。
羅慎遠聽了面色一寒:“給我備馬。”
*
宜寧接到小廝的傳話,羅慎遠說要暫時回徐大人那裡去,讓她同楊太太回楊家去。
宜寧帶著護衛不擔心安全,讓小廝去回去通稟自己知道了。
倒是謝蘊緊張地問了句:“可是出什麼事了?”
楊太太活躍氣氛好累,此時面無表情地拉長聲音:“謝姑娘,羅大人的事與你何幹?”
謝蘊被人挑釁上門,自然笑道:“我隨口一問,與楊太太何幹?”
楊太太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微笑道:“我也是隨口一問,謝姑娘可怎麼就介意了。”
論讀書,謝蘊行。論吵架,謝蘊的段位比楊太太差太遠。宜寧覺得兩人便是太無聊所以才拌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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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蘊覺得被冒犯,皺眉道:“楊太太,我與你有何幹系!你何故咄咄逼人!”
宜寧嘆了口氣,給兩人的茶杯裡加了點茶,潤潤嗓子。“兩位吃點茶吧,我三哥隻是有急事回趟徐府,沒有什麼。”
謝蘊可能覺得與她們倆計較太丟面子,閉眼不說話了。
正在這個時候,馬車又猛地停下來。
怎麼的,老是有人攔馬車?
宜寧挑開車簾往外看,她們在一條胡同中被攔下來了。白天這裡常有手藝人擺攤賣竹篾背簍的,如今什麼人也沒有,唯有月光照著。
前面有人過來通稟:“……太太,我們被人攔下來了!那些人配著繡春刀,看樣子絕不是普通人。”
宜寧也看到了那些黑影,刀鋒微微的寒光。
謝蘊和楊太太不再爭吵了,二人都從馬車裡探出頭看。楊太太說:“莫不成是劫匪?”
“附近就是府學胡同,哪個劫匪膽子這麼大。”謝蘊冷笑,她見識畢竟多些,“配繡春刀。不是劫匪不說,搞不好還是官家的人。不知道究竟要幹什麼……”
天色已黑,馬上就要宵禁了,市街上才一個人都沒有。絕無好事!
宜寧面色一冷道:“停下來做什麼,現在別管他們,上馬衝過去!”
沈練正要抱拳去,一把繡春刀已經勾到了面前,沈練抬刀抵擋。護衛們立刻打做一團,宜寧看得有點毛骨悚然,沈練他們的身手她最清楚了,在這些人手下節節敗退!沈練一時不察,甚至被割傷了左臂。
宜寧往後一看,後面也有人堵著。這個胡同根本出不去!
第154章
謝蘊幹脆抬高了聲音,想要以勢壓人,冷冷道:“究竟是何人?我祖父可是當今閣老,何等宵小敢動?”
其中一個人沙啞地笑了:“謝二小姐,把你殺在這裡,可是神不知鬼不覺的事。不過我等不殺人,我們隻要羅三太太跟我們走一趟,別的人也就放過了。”
楊太太立刻道:“閉嘴!誰都不會跟你走!”
話音剛落,一把繡春刀就刷的一聲訂在了車框邊,嗡地震動,嚇得幾人一時不語,畢竟隻是養在深閨裡,哪裡真正見識過這等血腥。那些護衛都已經被他們制服了,速度非常快,悄無聲息。
這才是真正危及生命的關頭!
跟謝家的人出門果然要看黃歷。
宜寧站起身,趁著天黑看不清,把手裡的一個東西塞給了楊太太,楊太太的手心裡全是汗。宜寧心裡已經有預感了,走下馬車道:“你們不要廢話了,走便走,把她們和我的護衛都放走。”
那人又是一笑:“羅三太太請過來再說。”說罷做了個請的手勢。
宜寧跳下了馬車,心道她們恐怕還是被她連累的。這麼大陣仗,毫無顧忌地當街搶人,除了那人之外她是想不出第二個的。
她跟著那人走不遠,就看到另一輛高大的馬車在前面,那馬車是桐木質地,挑了琉璃燈,用的是藍色罩步。黑夜裡琉璃燈的光弱如螢。馬車後站著腰垮繡春刀的親兵,無比森嚴。那人撩開車簾,讓她上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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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裡點著一盞油燈,有個人正坐在昏暗的燈下喝茶,有山嶽之氣勢。他抬起頭道:“羅宜寧。”
果然是陸嘉學!
半夜帶著親兵,提刀在這兒以殺戮堵截她,果然是陸都督的作風。
“你這是做什麼!上次我說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會賭錢也隻是我猜的。”宜寧冷冷地一笑,問他,“你還想幹什麼?”
陸嘉學沒有說什麼,隻是拿出一封信甩在她面前。
羅宜寧打開,慢慢一讀,臉色頓時不好。是她寫給程琅的信……寫了她如何去祥雲社,如何陸嘉學被懷疑,希望程琅幫她注意陸嘉學的動向。
難怪他今天這麼大手筆……在府學胡同外堵她。
他恐怕是真的知道了,什麼都猜到了,沒有任何狡辯的餘地了!
宜寧心道不妙,心劇烈跳動起來,扔下信紙轉身想逃下馬車。但陸嘉學片刻就從身後侵襲而來,一個手刀砍在她的後勁。宜寧頓時渾身一軟,倒下去。
陸嘉學把她抱在懷裡,低下頭冷笑道:“還敢跑?”
外面有人道:“侯爺,咱們現在去哪裡?”
“回府。”陸嘉學說。
*
夜寒露重,書房內點著燭火。
徐渭收到的密報是有關羅慎遠的,有人在皇上面前參了他一本,說他與曾珩勾結賣國。雖無物證,卻有人證——這個人就是曾應坤。但是曾應坤還在押解進京的途中,尚未進京。
羅慎遠並不確定曾應坤是否知情,曾應坤是一介武夫,不如他的兒子曾珩聰明。曾珩的往來皆是機密,應該不會告訴父親。
徐渭慢慢地收了信,看了沉默的學生一眼:“無風不起浪。沒有把柄人家可斷不敢誣告——你告訴我,你真的和曾珩往來過?”
羅慎遠是真的和曾珩交易過,但這事於他危害很大,不能讓人察覺,就算是徐渭也一樣。
“曾珩的老家在保定,與學生是同鄉,他生性好交友。當年他在保定的時候曾和學生有過往來。但若說學生與他勾結,通敵賣國那是絕無可能的。”羅慎遠道。
徐渭恨通敵賣國之人,他雖然果決堅毅,卻也心系天下百姓。他不喜歡羅慎遠這種頂級政客的性格——大原則不錯,但隻對利益和權勢感興趣。像楊凌那樣就很好,有血有肉,有衝動有智慧。至少他心裡是充滿悲憫的,願意改變天下蒼生的命運。
與曾珩有往來十之八九是真的,但羅慎遠決不會在他面前承認,這也是讓他心裡不舒服的地方。
因為羅慎遠隻信他自己。
“你先回去吧,以後多加注意,不要讓人抓住錯處。盯著你的眼睛多著呢。”徐渭冷淡道。
“多謝老師提點,學生一定警醒。”羅慎遠向他拱手,然後告退出了書房。
他剛從徐府出來,上了馬車,正思量曾珩的事。就看到家裡的小廝急匆匆地騎著馬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