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夢菡幾乎忍不住想要回擊,她的修為不能和龍族這種得天獨厚的種族比,可是比起面前的底層婢女,卻高出好幾個層次。雲夢菡要想教訓她,簡直輕而易舉。
然而最終雲夢菡還是忍下了,這是雷烈王府,她不想給夜重煜惹麻煩,也不想破壞她在王府人心中的印象。如果可以,她想要融入魔界,和這些人和睦相處。
一旦出手,那就再也沒有退路了。
雲夢菡抱著髒兮兮的抹布出門,雲夢菡走後,坐在暖閣裡、正全心安慰宿飲月的夜重煜,暗暗朝門口望了一眼。
夜重煜覺得自己做的非常隱蔽,其實宿飲月看到了。宿飲月不動聲色,低頭捂住嘴咳嗽,夜重煜聽到聲音,連忙回過神。
“表妹,你感覺怎麼樣?”
宿飲月咳嗽過後,臉頰都浮上不正常的嫣紅,她每一個動作都表明自己很不好,可是卻露出個虛弱的笑,搖頭道:“我沒事。我這個身體就是這樣,表哥不要再為了我費心了。”
“那怎麼行?”夜重煜矢口否決,“你是為了救我才受傷,無論如何,我一定要把你治好。”
夜重煜說著看向魔醫:“魔醫,你剛剛所說的辦法,到底是什麼?”
魔醫嘆息一聲,說:“宿姑娘現在的狀況並不是因為病,而是因為傷。她體內龍丹破碎,元氣大傷,誘發了積年舊疾。要想徹底根治,隻能從龍丹上著手。”
宿飲月臉變白了,夜重煜看到心疼,緊緊握住宿飲月的手,說:“表妹你不要擔心,我這就去外面找一個龍族,將龍丹挖出來給你治病。”
魔醫依然搖頭:“不可。龍丹是龍全身精華所在,雖是無價之寶,但是氣息十分霸道,不是任何人都能消受的起。尤其是宿姑娘,她龍丹破碎,心腔被龍丹碎片割得傷痕累累,已經承擔不起另一顆龍丹的衝擊了。”
夜重煜手不自覺握緊,旁人以為夜重煜在擔心,唯有宿飲月知道,是因為心虛。
宿飲月對凌重煜的一切心知肚明,夜重煜也知道這件事。所以他不遺餘力地對她好,這並不是旁人以為的愛情,這是討好。
宿飲月心裡明明白白,哪有什麼愛和喜歡呢,一切不過是因為她拿捏住了夜重煜,所以夜重煜隻能任她操控。
但是沒關系,夜重煜喜不喜歡她,愛不愛她,又有什麼區別呢?隻要最後他隻能留在她身邊,和她過一輩子,那就夠了。
Advertisement
夜重煜掩飾住內心的變化,依然露出強硬表象,問:“那該怎麼辦?”
魔醫頓了頓,壓低了聲音,道:“我倒有一個辦法。宿姑娘經不起強烈衝擊,可是又實在需要一顆健全的心髒,剛才那個丫鬟,就正好合適。”
夜重煜手指驟然縮緊,將床沿的雕花折下來一節。
宿飲月的視線溫溫柔柔地投過來,輕聲問:“表哥,你怎麼了?”
夜重煜下意識將碎片藏在掌心,緊緊握著拳,說:“我沒事。”
魔醫見狀,繼續說道:“雖然她做丫鬟打扮,可是我一眼就認出來,她是難得一見的仙界靈草,可以生死人肉白骨。用她的肌體入藥,任何致命傷都能治好。如果將她的心挖出來,換到宿姑娘體內,那既可以代替龍丹,又可以撫平龍丹炸裂時在宿姑娘胸腔劃出來的傷痕,還能逐漸改善宿姑娘先天不足的體質,可謂一舉三得。”
夜重煜聽到沉默了,宿飲月讓他想了一會,見他還不表態,不緊不慢地說:“還是算了吧。這樣一來,恐怕雲姑娘非死即殘,我本就是將死之人,何必再連累一個健康女子?表哥,我知道你和雲姑娘有情,等我死後,你可以娶了她,讓她替我照顧你。”
夜重煜咬牙,說:“不可。我說了會不惜代價救你,她不過一個卑賤的丫鬟罷了,能將心換給你,是她的榮幸。隻是,換心太過驚駭,她恐怕不會願意,如果她劇烈掙扎,換心很難成功。”
魔醫沉吟,這倒確實是個問題,如果雲夢菡劇烈掙扎,心髒受損,恐怕剝離出來宿飲月也沒法用。魔醫想了想,提出一個不算解決辦法的辦法:“我有一計,不知當講不當講。”
“魔醫請說。”
“這段日子派人去接近她,對她好,爭取到她的信任後,騙她喝下治療宿姑娘體內暗傷的藥,等將她的心改造成藥心後,再趁她不備,將她迷倒挖心。”
說起來很簡單,但是具體實施會出現很多問題。夜重煜光想想就發現許多漏洞,他道:“長期讓一個健康人喝藥,就算是再親近的朋友,恐怕也做不到。”
“朋友不可,夫妻卻能。”魔醫說,“宿姑娘剛才說,那個仙草對夜公子有舊情。這就更容易了,讓夜公子假意接近,將她騙到手後,再慢慢灌藥。等時機成熟,就殺人取心。為了取信於她,夜公子可以答應她成婚,婚後以求子的名義喝藥,那就更順理成章了。”
……
雲夢菡自從撞見了夜重煜後,生活突然好過了起來。夜重煜時常會來看她,得知她的處境後大怒,處置了好幾個欺負過她的丫鬟。
生活好像回到鍾山,她是無憂無慮的小師妹,任何事情都有門派替她準備好,她隻需要快快樂樂地和大公子談戀愛就夠了。很快,他們倆人恢復身體關系,夜夜痴纏。在一個深夜,意亂情迷時,夜重煜說出要娶她。
幸福到來的太快,簡直讓雲夢菡覺得這一切都是假的。背井離鄉的苦楚,不適應魔界氣候的壓抑,以及在雷烈王府受到的委屈,這一刻仿佛都有了意義。
原來她經歷過的那些波折,都是為了這一日做鋪墊。那是上天降給她的考驗,隻有通過了,才能嫁給心愛之人。
雲夢菡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中,全身都輕飄飄的。這時候,突然發生了一件事,給雲夢菡迎頭一棒,瞬間讓她清醒過來。
“什麼?”雲夢菡瞪大眼睛,都說不出自己的心情,“你要給二公子發請柬?”
“對。”夜重煜表情淡淡的,這個名字就是他永遠的痛和恨。夜重煜說:“我這個做兄長的大婚,怎麼能不通知他?聽說他現在已經是鍾山家主,還頗得天帝看重。我也想見識見識,天界風頭最盛的天才仙君,到底是什麼模樣。”
雲夢菡下意識地拒絕,她甚至沒意識到自己為什麼抗拒,就已經把反對的話說出口:“何必呢?我們現在已經進入魔界,對鍾山來說,這是背叛。以後井水不犯河水就好了,何必還要招惹他們?”
夜重煜看著突然激動起來的雲夢菡,眼睛懷疑地眯起:“你為什麼很抗拒見到他?你到底在害怕什麼?”
她在害怕什麼?她不知道,她隻知道她不想以這種身份,再見凌清宵。
自從來到魔界後,夜重煜的性情大變,變得越來越多疑猜忌,甚至屢次懷疑雲夢菡不貞。雲夢菡不敢將這些原因說給夜重煜,隻能模糊道:“二公子那麼清高驕傲的人,他不會同意的。”
鍾山,福寧殿內,凌清宵將請柬扔在桌上,身周的寒氣幾乎化成實質:“荒謬。”
凌清宵說完後按住眉心,都不知道該生誰的氣。
不久之前,雷烈城的使者剛剛離開。
兩軍交戰,不斬來使。仙魔雖然關系緊繃,可是送請柬的人是遞了通關文書,按照外交禮節,正正經經代表雷烈城來的,凌清宵沒有將人拒之門外的道理。
來使不僅僅是送請柬,他們仿佛故意挑釁凌清宵一樣,特意表述了雷烈王多麼器重夜重煜,夜重煜歸入魔界後,修為進展多麼迅速。他們說,夜重煜現在已經是魔將高階,不日將衝擊魔君。
他們這樣說,明顯是為了和凌清宵打擂臺。凌清宵現在便是天仙高階,正處在飛升上仙的關口,夜重煜原本遠遜於凌清宵,結果叛魔後,修為一日千裡,幾乎同時和凌清宵進入晉級關卡。
雖然洛晗覺得這裡面的“一日千裡”,要打很多折扣。仙界也可以用藥物快速將修為拉起來,但是這樣注水的修為,有什麼必要呢?戰鬥時一擊即潰,反而還會毀壞自己的根基,無異於拔苗助長。
凌清宵一言未發,接下請柬。等使者一走,他立刻沉下臉。
荒唐。夜重煜,宿飲月,雲夢菡,每一個都荒唐至極!
洛晗坐到他對面,輕輕撿起請柬。
“夜重煜和雲夢菡喜筵,謹邀鍾山家主凌清宵出席。夜重煜致。”
洛晗看著這句話,亮點太多,都不知道該從哪一點說起。她停了一會,問:“那,宿飲月怎麼辦?”
宿飲月為愛私奔的“壯舉”已經傳遍了,宿家父母屢次想接宿飲月回來,宿飲月都不肯。因為這件事,臨山最近顏面掃地。
沒想到,更丟臉的事還在後面呢。宿飲月為了夜重煜拋棄榮華富貴,拋棄臨山繼承人身份,拋棄父母,最後,夜重煜大婚,新娘卻不是她。
太尷尬了,倒貼也不是這種倒貼法吧。
凌清宵氣的都說不出話來。凌清宵並不關心宿飲月死活,可是她幹出來的這些事,連凌清宵都忍不了。
“她好歹是正統的應龍一族,怎麼能自輕自賤到這個地步?”凌清宵眼眸中含著火,道,“為了一個魔人不顧性命,還背叛自己的種族和家國,簡直蠢得可笑。”
洛晗悄悄挑眉,笑而不語。她知道劇情,不覺得夜重煜和雲夢菡成婚有什麼意外,可是對於凌清宵來說,這個驚雷衝擊太大了。
凌清宵氣雲夢菡不自愛,更氣宿飲月不自尊。他們做這一切,就是因為一個膚淺的“愛”字?
她們真的知道什麼是愛嗎?男人的感情是愛,父母的、朋友的、師長的,就不是愛了嗎?她們能為一個男人付出至此,為什麼就不能分出哪怕一半心思愛自己呢?
洛晗很能明白凌清宵這種心情,她當初第一次看到劇情的時候,也是這種不上不下、如鲠在喉的感覺,用個專業的詞,這叫戀愛腦。人生在世,總是要讓自己越過越好,如果所謂偉大的、純粹的愛會讓人變得悽慘,那還何必追求呢?
到底圖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