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之間既然有等級,那就可以相互吞噬。自然界的規則,向來都是強捕食弱。天地異火的強大毋庸置疑,凌清宵能成功收服它們,並且將其內化到自己的靈火中,機緣可謂相當深厚。
凌清宵的運勢,向來是大兇險伴隨著大氣運。但是任何機遇都伴隨著風險,收服天地異火聽起來簡單,但是當時,情況指不定多麼危險。洛晗那時候並不在凌清宵身邊,萬一稍出差池……洛晗都不敢再想下去。
這麼大的機緣,別人聽著必然羨慕眼紅,而洛晗聽到,隻覺得心酸。洛晗問:“當時很危險嗎?”
凌清宵沒想到,她聽到異火,第一個問的不是如何收服,而是問他危不危險。凌清宵收回視線,避重就輕道:“不算危險,都過去了。”
“那肯定是很危險了。”洛晗嘆息,“要是我當時在你身邊就好了。”
凌清宵怔松,片刻後輕輕笑了:“不算晚。你現在在我身邊就夠了。”
洛晗搖頭,看樣子並不認同。不過已經過去的事情再糾結也無益,洛晗拋過這個不愉快的話題,道:“以後不會了。如果以後再有危險,無論我在哪裡,就算跋山涉水、披星戴月,我也一定會回到你身邊。”
這個許諾太空泛、太絕對了,凌清宵的理智讓他不要相信,可是情感卻無法拒絕。毒.藥和糖果都是甜的,一旦嘗試,就再也沒法停下。洛晗的這些話,是真實的糖,還是虛假的毒呢?
凌清宵不想去想。
凌清宵和洛晗七月悄悄出門,等回來時,都已經到了第二年的二月。初春下了雨,鍾山的石階被洗的清亮。本來是生機勃勃的春景,可是山門前,暗暗握著劍的兩方人馬毀了一切美景。
山門外的人不耐煩了,高聲叫嚷道:“你們這些仙道小白臉真是墨跡,快讓開,我們要見凌清宵。”
“放肆!”鍾山執劍弟子怒喝,“家主的名諱,豈是你們能叫的?鍾山身為正道砥柱,恥於讓你們這些魔族入門。”
傳信的人也冷了臉,說:“我們本意是報喜,你們不要不識好歹。聽聞鍾山家主在仙界廣負盛名,怎麼見了我們不敢出頭了?”
眾弟子出奇憤怒,為首的弟子正要拔劍,忽的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按住,劍被重新推入鞘中。弟子又驚又疑,他下意識抬頭望去,此時山道後方,一道人影徐徐走來。
“找我何事?”
“家主!”弟子們激動地大喊,魔族使者看到來人,也露出戒備的神色:“凌清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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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凌清宵從初春清冷的雨霧中走來,他拾階而上,身周的氣息仿佛比外界的雨還要幹淨。凌清宵沒有看魔族使者,而是一直關注著身邊的女子:“小心。”
洛晗應了一聲,提著裙子慢慢走上臺階。魔族來使擋在大門前方,凌清宵的路被堵住,不得不停下,問道:“我就是凌清宵。何事?”
魔族使者們相互對視一眼,為首的人上前半步,從袖中拿出一樣東西:“我們尊上派我們來給鍾山家主送請柬。三月後雷烈城主持婚禮盛事,有請凌家主出席。”
凌清宵瞥到請柬上的名字,表情明顯冷淡下來。他拂袖,直接越過魔族使者,根本一眼都不往他們身上看:“道不同不相為謀,鍾山和魔族泾渭分明,素無往來。謝雷烈王好意,不去。”
凌清宵拒絕的太幹脆,魔族使者尷尬了一下,再次揚聲說道:“凌家主兄長和師妹的婚禮,家主真的不去嗎?”
洛晗知道劇情,此刻並不覺得驚訝。凌清宵卻明顯怔了一下,倏地回頭:“他和誰的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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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界
魔界的天總是陰陰沉沉的, 時常讓人分不清晝夜。
雲夢菡從自己屋裡出來, 不敢偷懶, 趕緊去後面領今日的活。王府的侍女可和大門派弟子不一樣, 若是遲了晚了,就算隻耽誤一丁點, 鞭子也會立刻打下來。
七月的時候,雲夢菡偷偷離開鍾山,義無反顧地奔向魔界。雲夢菡雖然是凌清宵的師妹, 其實年紀比凌清宵大。她本體是草木,悟性本來就比不上龍族,她生出神志用了一萬年, 化形用了一千年,之後在下重天渾渾噩噩地過了一千年。要不是她偶然撞到了鍾山的收徒大會, 直到現在, 她還在下重天混日子呢。
雲夢菡被帶回鍾山後, 才正式開始了修煉生涯。鍾山以入門年限排資論輩, 雲夢菡到達鍾山時,凌清宵已經是小有名氣的二公子,雖然凌清宵比雲夢菡小了千歲有餘, 可是從修為上講,凌清宵是她不折不扣的師兄。
在鍾山這些年,如果沒有凌清宵的照顧,雲夢菡不會過得這麼順暢。可是,她還是為了凌重煜, 放棄師門,放棄自己所有的根基和朋友,甚至背叛自己的仙族身份,孤身奔赴魔界。
雲夢菡反應不算快,頭腦也不算聰明,她從中重天離開後,受了許多曲折和蒙騙,才跌跌撞撞地找到渡口。仙魔邊界有重兵駐守,除非有正式公文,否則不允許私自穿行,雲夢菡想要進入魔界,就隻能偷渡。
這其中她又受了多少苦,經歷了多少坎坷,自不必說。她本以為偷渡已經是她經歷過最糟糕的事情,沒想到進入魔界,磨難才真正開始。
雲夢菡幾乎每天都生活在不懷好意的視線中,終於有一天她栽了,被不知道什麼人擄走。再醒來時,她已經在雷烈城,和很多仙族男女關在一起。雲夢菡本能感到不妙,劇烈掙扎,正好被來視察的夜重煜看到。
雲夢菡沒有想到,她和夜重煜的第一次見面,竟然是在這種情況下。
夜重煜跟在一個貴氣邪肆的男子身邊,前呼後擁,看起來十分受重用。後來雲夢菡才知道,那個貴氣但看起來很邪的男子,就是雷烈王。
雲夢菡看到夜重煜後,簡直喜不自勝,不斷向夜重煜求救。可是夜重煜無動於衷地看著她,仿佛完全不認識她這個人一樣,親眼看著她被拉入籠子,放入地下。
雲夢菡心冷了,她對夜重煜那麼熟悉,她絕不可能認錯人。她以為夜重煜受傷失憶,或者是練功走火入魔,所以才不認她。地下洞穴如同蜂巢,狹小密集,一個洞穴塞一個仙族。雲夢菡在那種地方待了許久,久到她神志都開始模糊,才終於被人帶出來。
來人塞給她一套王府侍女的衣服,陰陽怪氣地說:“你命大,貴人救了你一命。以後你就是婢女了,快收拾收拾,一會去伺候夫人。”
雲夢菡迷迷糊糊被帶走,迷迷糊糊換了身份,迷迷糊糊看到了她們口中的“夫人”。
宿飲月。
夜重煜救了她,可是卻讓她作為婢女,前來伺候宿飲月。
這是雷烈王府,雷烈王專門分撥了一片區域給夜重煜居住,現在雲夢菡成了王府的侍女,在夜重煜這個區域內伺候。雲夢菡原來覺得鍾山勾心鬥角,同門傾軋非常嚴重,等來了魔界,她才知道真正的惡意,到底有多麼直白可怖。
雲夢菡是被人半路塞進來,她這裡多一個人,原本的王府侍女就要少一個人。原班人馬本來就排斥她,後來感受到宿飲月若有若無的暗示,下人們越發肆無忌憚,幾乎毫不掩飾地折磨雲夢菡。
比如故意讓她做最苦最累的事,在她的床鋪上放蛇蠍,故意讓她做一些完成不了的任務,然後將她推入刑罰司受罰。
雲夢菡想和夜重煜告狀,可是她進入王府後,一直沒見過夜重煜。雲夢菡知道這又是宿飲月的把戲,她隻能一邊忍耐著,一邊期盼著早日遇到夜重煜。
今日雲夢菡大清早出來做工,毫不例外,她又領了最苦最累的活。雲夢菡去宿飲月院子裡灑掃,一掀簾子,看到一個完全想不到的人。
雲夢菡呆立當場,這時候她被什麼不知道人撞了一下,手裡的木盆落地,咣當一聲將她驚醒。
雲夢菡被熱水濺了一身,旁邊的丫鬟見了立刻吊起眉,罵道:“你沒長眼睛嗎?夫人還病著呢,你折騰出這麼大動靜,是誠心想讓夫人病情轉重,是不是?”
宿飲月其實並沒有和凌重煜成婚,不過魔界不講究名節那一套,下人們為了討好宿飲月,都直接稱呼她為“夫人”。
雲夢菡喏喏道歉,丫鬟語言極盡刻薄,最後一瞪眼,喝道:“還不快去找東西來清掃水漬?”
王府侍女的衣服是最簡陋的麻布,甚至連法衣都不是。雲夢菡身上沾著熱水,出去走了一圈,熱水變冷,緊緊貼在身上,冷冰冰的。
雲夢菡忍著身上的不適感,當著眾人的面蹲身,跪在地上擦拭水跡。
夜重煜隻是掃了一眼,就又收回視線。雲夢菡跪在冰冷的水中,聽到精美細軟的隔扇門內,夜重煜和魔醫低聲說話。
“……宿姑娘這病十分棘手。她本就先天體弱,這段時間在路上奔波了這麼久,底子大受虧空,恐怕治不好了。”
夜重煜沒有往隔扇門外看,仿佛一門之隔的地方是一個完全不認識的婢女,和他沒有任何關系。夜重煜聽到魔醫的話,皺眉道:“當真沒有辦法嗎?表妹對我十分重要,若是她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也不必活了。請魔醫再想想辦法,無論以什麼代價,一定要將表妹救回來。”
魔醫拈著胡子陷入沉思:“……倒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但是這樣損耗極大。”
夜重煜大喜,說:“無妨,無論需要什麼,就算是殺是搶,我也一定為她奪過來。”
魔醫沉吟一聲,正要說話,屏風內傳來宿飲月的聲音。夜重煜和魔醫雙雙止了聲,夜重煜輕手輕腳撩起簾子,走到宿飲月床邊坐下:“表妹,你怎麼樣了?”
裡面的聲音漸漸聽不到,雲夢菡一顆心又酸又漲,不知道歡喜多一點還是苦澀多一點。
她終於見到了夜重煜,這是她盼了半年的事情。這一路上,從離開鍾山到歷經千辛萬苦偷渡,好幾次她都在懷疑,她究竟為什麼要做這些?她為什麼要離開自己熟悉的環境,拋棄光鮮亮麗的身份,而在魔界被人欺辱?
她屢次想要放棄,後來唯有在心裡默念夜重煜,才能支持她撐下來。今日她終於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愛人,可是雲夢菡發現,她竟然完全沒有自己想象的那樣快樂。
她為了他拋棄一切,可是夜重煜身邊,已經有了另一個女人。他甚至說,宿飲月就是他的命。
雲夢菡內心逐漸冰涼,這時候管事丫鬟進來,看到她還跪在地上擦水,狠狠在她背上擰了兩把:“磨磨蹭蹭的做什麼呢?我們在廚房裡忙得團團轉,你卻在這裡偷懶,果然是個賤骨頭,一日不打就不知道自己斤兩……”
雲夢菡吃痛,她是仙界難得一見的紫絳仙草,還在鍾山學了七百年法術,曾經在仙界眾人見了她,誰不是客客氣氣的?而現在,一個粗鄙的、大字不識的魔族婢女,竟然這樣侮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