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晗不懂男女主“挖心掏肺”式的愛情,也不懂男女配中邪一樣的執著。凌清宵就別說宿飲月了,在原文劇情裡,他和宿飲月一模一樣,偏執起來不分高下。
洛晗悠悠說:“你覺得宿飲月偏執,可是我也知道一個人,平時理智自律,無論處理家事政事都非常果決,唯獨在男女感情上執迷不悟。女方另有所愛,被丈夫家暴後,他將人救回來,等女方傷好了,丈夫勾勾手,女方又跑回去了。等到下次女方再受傷,他還是會無怨無悔地去救人。”
凌清宵不屑,輕嗤:“愚蠢,優柔寡斷。這種蠢人,在修為和仕途上不會建樹的。”
洛晗笑而不語,凌清宵大概不知道,他罵的人正是後世的他。
洛晗翻了翻請柬,把黑色燙金請柬放回桌上,問:“那這個婚禮,到底去不去?”
凌清宵臉色冰冷,咬牙切齒道:“不去。”
他說得果斷,可是沒過幾天,三清天來人了。
來人是谷行星君,谷行星君先說了天宮對於九壬城的處理,然後話音一轉,道:“九壬城的事天樞院非常重視,已經派人去查了。對了,聽說前幾天,雷烈城給你送來一張大婚請柬?”
提起這個,凌清宵語氣變的冷淡,說:“是。是曾經的故人,但是現在他們已經和鍾山沒有關系,我不會去的。”
谷行星君聽到眯了眯眼睛,忽然壓低聲音,道:“不行,你必須去。”
凌清宵驚訝挑眉,谷行星君知道他要說什麼,提前截住他的話道:“這不僅是你的私事,同樣還是天宮的公事。誅仙石的事久久找不到突破口,如果能進雷烈城看一看,說不定會得到意外之喜。反正舉辦婚禮的人是你的兄長和師妹,你出席名正言順,順便,還能探探誅仙石。”
谷行星君說完,意味深長地說道:“這是玉清宮的意思。”
凌清宵放棄說話了,事情已成定局,谷行星君隻是來通知他罷了。凌清宵還是不悅,這完全是浪費他的時間,他一點都不想去魔界見那幾個蠢貨。谷行星君見凌清宵表情不好,好心地寬慰了兩句:“就當是為了天界大義。準備一下,擇日動身去魔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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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冊
凌清宵即將去魔界參加夜重煜大婚的消息很快傳出去, 沒過多久, 鍾山迎來兩位特殊的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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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寧殿內, 凌清宵坐在上首, 虛虛抬了下手,完全沒有客套的意思:“宿家家主、主母來訪, 所為何事?”
宿父宿母坐在客座上,察覺到凌清宵毫不掩飾的冷淡,相對苦笑。
宿母試圖和凌清宵拉近關系:“聽說凌家主前段時間受了傷, 最近可大好了?我們一直想和凌家主親近,奈何這段時間臨山瑣事不斷,我們實在脫不開身, 隻能暫緩。鍾、臨二山一向是同氣連枝,你舅舅從小就覺得你非池中之物, 隻可惜礙於宿凌兩家的聯姻, 沒法對你施加太多關注。誰能想到, 你竟然被白氏那個賤人調換了。”
宿母口中的凌清宵受傷, 已經是一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他剛剛和凌顯鴻大戰結束,確實休養了好幾個月才恢復元氣。這麼久之前的事情,也虧宿母能面不改色地拿出來說。
凌清宵筆直坐著, 壓著袖子為自己倒了杯茶,淡淡道:“調換我和夜重煜的是凌顯鴻,並不是白靈鸞。你口中的賤人,應當罵凌顯鴻。”
宿母沒料到凌清宵這樣回復,一時都愣住了。宿父見宿母語塞, 連忙圓場道:“你舅母心直口快,她說話不太好聽,但是都是出於關心你。”
凌清宵倒了茶,但是毫無入口的意思,緩慢握在手中把玩。現在,宿家為了說服他,連“舅父舅母”都用上了。
凌清宵毫無波動,如果他們再早幾年對他說這些話,他必然會真心把他們當舅家,掏心掏肺地對臨山好。可惜,已經太晚了。
別說什麼以前沒時間,最近忙,難道這一千年都忙?他在鍾山一千年,何曾見過宿父、宿母對他說過一句關心的話。他們,包括宿飲月,每次來鍾山都眾星拱月,踩在雲端,對他這個“庶子”不屑一顧。現在凌清宵已經不需要他們的愛了,他們反倒巴巴來釋放舅父舅母的溫情。
可笑。在他最需要人的那段時間,從天而降來到他身邊,一直陪著他從低谷走到高峰的,唯有洛晗。如今他已經走出自己的陰影,打敗了凌顯鴻和凌重煜,這些人才看到他的好。宿父宿母憑什麼覺得,他們隻要說些好話,凌清宵就會死心塌地地圍到他們身邊?
就憑一句淺薄的“舅舅”?
可惜啊,凌清宵是一個連父親都能圈禁的不孝子。和他談倫理、孝悌,沒什麼用。
凌清宵噔地一聲放下茶盞,茶杯落在桌子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宿家主,宿主母,有話直說吧。我還有其他事,沒時間陪你們兜圈子。”
宿父本意是給宿母解圍,現在,連他都下不來臺了。宿父臉色難堪,可是想到還停留在魔界的女兒,隻能忍著尷尬,賠禮道:“叨擾凌家主了。實不相瞞,我今日前來,是有一事相求。”
宿父說著站起身,對凌清宵斂衽一拜:“不孝女宿飲月至今下落不明,我和內子幾次想接她回來,可是魔族狡詐,始終不肯放人。我一不留神,飲月就被魔族挾持到魔界去了。仙魔兩界守衛重重,我不方便去魔界,這樁事就這樣一天天拖下來。飲月她驕縱任性,可畢竟是個未婚的女兒家,長久羈留在魔界於她的名節不利。所以,我以一個父親的身份,懇請凌家主幫忙。請家主在去雷烈城參加婚宴的時候,順便將小女宿飲月帶回。”
宿母也跟著起身,對凌清宵深深行禮:“請凌家主幫忙,你的恩情,我們夫妻必然永生銘記。”
凌清宵拂袖,躲開了宿父宿母的行禮,神情依然冷淡:“她已經長大成人,她自己不願意回來,我亦無法幹涉。宿家家主、主母還是請起吧,這件事我幫不了。”
宿父宿母聽到凌清宵拒絕,一下子急了。他們倆之前一直進退有度,即便是悲傷也是拿捏好的、體面的悲傷,唯獨現在,露出真實的焦灼和悲痛。
親生女兒和半途撿回來的外甥,果然是不同的。
宿母沒忍住,甚至都落下淚來:“凌家主,現在沒有外人,我也不再掩飾了。我們也知道並不是魔族劫持,是她自己不想回來。可是她畢竟是個女兒家啊,現在夜重煜都要成婚了,她一個未婚姑娘還住在夜重煜府上,不清不楚的像什麼樣子?我也恨她執迷不悟,恨她不自尊自愛,可是我們唯有這一個女兒,我們當父母的,還能有什麼辦法?”
宿母說著聲淚俱下,可以看得出來,這段時間她是真的寢食難安。宿母落淚後,福寧殿陷入沉寂,宿父面露戚色,凌清宵深深沉默。
凌清宵不得不承認,有父母和沒父母,差距真的巨大。他求而不得的東西,在宿飲月哪裡,卻棄如敝履,毫不留戀。被偏愛的永遠有恃無恐,隻有被愛的人,才敢這樣任性。
真是可笑,沒有愛的人用盡一切挽留,擁有愛的人卻恣意糟蹋。凌清宵並不同情宿飲月,可是現在,他得承認,他很羨慕宿飲月。
都作出這麼大的簍子,依然有父母為她奔走,為她低聲下氣地懇請原本看不上的人。宿父見凌清宵不說話,舍下臉面,作勢要跪下。兩邊的人驚呼,凌清宵隻能伸手打出一道靈氣,將宿父攔住:“有話好好說,勿要做失體之事。”
宿父被攔住,宿母用帕子擦淚,悲悲戚戚說道:“我知道凌家主看不上我們。先前宿家對不起你良多,我也不敢奢求你的原諒,這是我們欠你的。唯有飲月,她是我們夫婦的獨女,十幾萬年以來,我們唯有這一滴血脈。宿家欠你的,當由我們夫婦來還,可是飲月她是無辜的。她年輕不懂事,但我們當父母的,怎麼能忍心看她走上岔路?望凌家主看在同為應龍後脈的份上,救救飲月吧。”
凌清宵到底不忍心,說:“我盡力一試,但是我不能保證帶她回來。如果她執意,我也無法強求。”
宿父宿母大喜過望,宿父連忙點頭道:“好,多謝凌家主!這個不肖女若是還敢忤逆,凌家主不必和她客氣,直接動手就是。就算是綁,也要將她綁回來。”
凌清宵點頭,應道:“好。”
這是宿家父母說的,將她綁回來。
宿父宿母了卻心頭一樁大事,整個人都松懈下來。宿父知道想求人就要有所表示,當即主動說:“多謝凌家主仗義相助,我沒什麼可答謝的,唯有一些拙禮,請凌家主笑納。”
宿父將臨鍾邊界一大片默認屬於臨山的土地劃給凌清宵,除此之外,還有許多產業、道路、航線,看得出來,宿父為了讓凌清宵盡心盡力,實在下了血本。
凌清宵自然收下了。主動送上門的利益,沒有推出去的道理。宿父宿母說完來意後,若是其他人,他們一定會留下來打打太極,套套場面話,可是對方是凌清宵,他們不敢廢話,馬上告辭走了。
終於走了,凌清宵從福寧殿起身,回到含光殿。含光殿是洛晗的住所,洛晗正在屋內寫寫畫畫,聽到門口有聲音,頭都沒回,道:“你回來了。”
凌清宵本來心情壓抑,聽到她說“回來”,立刻由陰轉晴,笑意也明顯起來。他坐到洛晗對面,說:“剛剛宿家父母來了。”
這件事洛晗知道,她不想見無關的人,就沒去福寧殿。不過聽凌清宵的語氣,恐怕他們的對話並不愉快。
洛晗問:“為了什麼?”
“能為什麼。”凌清宵似嘆似慨,“還不是為了宿飲月。”
誰家攤上這麼一個女兒,恐怕都夠父母頭疼的了。洛晗將筆在墨汁中潤了潤,繼續在紙上塗改:“可憐天下父母心。天底下大概唯有父母,才會無條件對一個人好吧。”
洛晗垂頭塗色,頭發上一縷碎發從耳邊落下,擋在眼前,似落非落。凌清宵看到很自然地伸手,將她的頭發挽起:“也未必吧。”
“嗯?”
凌清宵想了想,覺得還是穩妥為上,說:“世界上許多事情都是有緣故的,唯獨兩樣沒有邏輯,一項是父母,另一項就是喜歡。除了父母,總會有另一個人,無所求無所欲地愛著另一個人。”
凌清宵說這話時,還為她整理著耳邊的碎發。沒有人能在這種條件下還安心畫畫,洛晗放下筆,抬頭一笑:“無所求?”
凌清宵手指微頓,改口道:“你是對的,唯有父母沒有目的。即便是夫妻道侶,也是有所求的。”
他當然有所求,他求的是共度餘生,垂拱天下。這樣來看,他的愛亦有目的。
洛晗忍俊不禁,她其實感覺到了,凌清宵在試探她。並且隨著她的縱容,越來越肆無忌憚。
洛晗的“畫作”暫告一段落,她懶得收拾,就由凌清宵整理紙筆砚臺,清洗筆尖。凌清宵很快將一切恢復整齊,問:“你要隨我去魔界嗎?”
“當然。”洛晗想都沒想,道,“除去中古那五百年,我們之間的約定還剩五百年呢。不要妄圖曠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