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師弟見安和態度如此慎重,應了下來,“那師兄可要換身衣服。”
“取我拿件祥雲天喜法袍來,發冠要用御霄門最新出的哪款。”安和想了想,“再把齋裡養的那匹飛天照夜白牽來,貴客面前不能失禮。”
師弟欲言又止,他覺得穿著是否華麗與禮貌是兩回事。但他也知道師兄的小癖好,依言退了下去。
東街外的花雨街十分漂亮,不過這裡不對遊客開放,十分安靜。安和騎著飛天照夜白走在花雨街上,如玉的臉上神情十分嚴肅。
來到小院門外,有弟子上前敲門,然而等了很久,也沒有人來應門。
“齋主,或許是主人家不在。”上前敲門的弟子道,“不如我們明日再來。”
“再去敲。”安和神情不變,他今日特意打扮了一番再出門,若是連人看不到,他打扮了有什麼用。
“是。”弟子見安和神情凝重,不敢多言,繼續敲門,還是沒有人應門。
“齋主……”弟子臉上的表情幾乎繃不住,“好像真的沒人。”
安和看著緊閉的大門,眉頭微皺,恐怕不是沒人,而是不想理會他。
他朝大門拱手道:“在下和風齋安和,求貴地主人一見。”他修為已至元嬰,所以聲音雖不大,但是卻能清清楚楚傳進院子裡。
沒過一會兒,門後響起腳步聲,大門大開,一位穿著青袍,神情淡漠的中年男人站在門後。
中年男人看了眼安和,臉上不喜不怒。安和見他是位元嬰修士,從馬背上跳下,對中年男人拱手行禮:“在下安和,乃是和風齋的新任齋主,請問道友可是此院的主人?”
“昨日曾有幸在城門口見過齋主一面。”中年男人回禮道,“不過我非此地主人,我家公子才是此地主人,不知齋主有何事?”
見中年男人似乎並不想他進門,安和解釋道:“早年在下的師父受過貴地公子的恩惠,這些年他一直不忘公子的恩德,仙逝前曾特意交待在下,若是見到公子,一定要以貴賓之禮相待。還請公子憐我師父一片報恩之心,讓在下與他相見。”
“齋主的盛情我家公子心領了,但他向來不喜說話,又不愛見外客,還請公子見諒。”中年男人嘆氣道,“霧彌真人隕落,實乃修真界一大損失,請齋主節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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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和苦笑:“多謝道友勸慰。”
中年男人見他這樣,也不好再多說什麼,朝他拱手道:“齋主請回吧。”
“恩公既然不喜說話,在下也不多叨擾,還請道友帶我入內,讓我給恩公見一個禮。”安和知道修真界很多高手都有怪癖,此人能夠救下師父,說明他修為不低。他也不想去打擾對方,但是明知恩公已經到了雁城,卻不去見禮,他怕師父給他投夢,在夢裡扯著耳朵罵他。
“如此便請齋主稍候,我去問詢一下我家公子。”
“有勞道友。”
“齋主客氣。”
安和恭恭敬敬在門外等了好一會兒,才等到中年男人再次出現,他連忙拱手道:“不知恩公可願我入內?”
“齋主請。”中年男人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多謝道友了。”安和走進門,見中年男人沉默地走在前方,“不知道友高姓大名,在下該如何稱呼您?”
“免貴姓林,外面的人都稱我一聲老林。”中年男人回頭看他,“齋主若是不嫌棄,稱呼我一聲老林便是。”
“原來是林道友。”安和朝他拱了拱手,腦子裡的思緒飛速轉動,但是無論怎麼想,都不記得有個姓林的元嬰修士做了別人的隨從。
整個修真界,到元嬰修為的修士已經寥寥無幾,有了這等修為,到宗派做個長老,怎麼也比做僕從強。
“齋主,我家公子就在正殿。”林道友停下腳步,“請。”
安和拾階而上,當他看清坐在主位上那個男人的面容時,腳步停了下來。
他生出了一股後悔之意。
他不該到這裡來。
世上為何有這等容貌的男人?
第51章 我的朋友
“齋主?”林斛見安和突然站在門口處不動,以為是公子臉色太冷,讓對方不敢進去。他走到門口一看,公子神情很平靜,殿內的擺設也沒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那這是怎麼了?
安和勉強笑了笑,邁步進門,朝桓宗行了一個大禮:“在下師出和風齋前任齋主霧彌真人,家師幾年前已經過世,在下代家師向恩公道謝。”
話音剛落,他掀起衣袍跪了下來:“安和代家師謝恩公救命之恩。”說完,納頭便拜。
“我與霧彌真人隻是萍水相逢,安齋主不必如此客氣。”桓宗伸手輕抬,準備磕頭的安和便不受控制地站了起來,他難掩驚駭地看著桓宗,沒想到有元嬰修為的他,在此人面前,竟然連身體都不能自主。
此人究竟是誰,長得比他好看便罷了,連修為也比他高,修真界何時有這號人,為何他卻從未聽過?整個修真界,年齡與他相仿,修為卻比他高的,屈指可數。若不是天分極好,他也不會在短短兩百年時間裡成為元嬰修士,甚至還繼承了和風齋的齋主之位。
琉光宗的仲璽真人算一位,昭晗宗的長德算一位。前者久不在修真界露面,有傳言說仲璽真人痴迷劍道,心冷如鐵,相貌也十分可怖,見過他的人常被他的相貌嚇得說不出話來。昭晗宗的長德年齡比他小些,但現在還隻是金丹大圓滿,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突破心境,成為元嬰老祖。
還有雲華門的勿川、九鳳門的凌月這些勉強也算得上是天之驕子,不過前者他見過,整個人沉悶無趣,若是不說明身份,旁人還以為他是琉光宗的弟子。九鳳門的凌月他也見過,是個女人。
“恩公的救命之恩如何能忘,對恩公而言這隻是舉手之勞,對於鄙派而言,恩公就是拯救宗門於水火的仙人。”盡管安和心中此刻已是驚濤駭浪,但是面上卻不敢表露半分,怕引起恩公不滿。
“當日我於邪修手中救下霧彌真人,他以這棟小院相贈,我與他已是恩情相清,安齋主不必再記掛此事。”桓宗指了指旁邊的座位,“齋主請入座,但是你的大禮我確實不能受。”
明明對方語氣平和,氣息與普通人無異,但是安和在此人面前,卻有些氣弱。桓宗讓他坐下,他隻能老老實實坐了,其他的話一句也不敢多說。身為齋主,他有個人的脾性與偏好,但是當他以齋主的身份出現他人面前時,就要把這一切放下。
“恩公如此高風亮節,在下更為折服,日後恩公若有什麼需要,在下定義不容辭。”見對方實在不打算讓他報恩,安和隻能作罷。
兩人的交談到了這,似乎已經無話可說了,桓宗雖沒有直言讓安和離開,但是看他的眼神中,卻飽含此意。安和哪裡還能坐得住,雖然他才剛剛坐下:“雁城景色優美,恩公來了此處,可要好好賞一下這裡的景致。”
桓宗點了點頭。
“那……在下告辭?”安和站起身,隻覺得這個大典太過肅穆,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慢走。”桓宗對他微微頷首,身為琉光宗的弟子,為了表示自己的友好態度,桓宗還擠出一個僵硬的笑意來。
恩公這個笑是什麼意思?安和心中又驚又疑,難道是覺得他報恩的誠意不足?他想再說幾句話表達自己內心的感激之情,然而恩公又變成了面無表情的模樣,剛到嘴邊的話,隻能硬生生咽回去。
就在即將邁出門檻時,他聽到恩公開口叫住了他。
“等等。”桓宗起身走到了安和身後。
安和額頭上冒出一層細細密密的汗,在桓宗靠近他時,他差點下意識拿出自己的法寶扇出來防御,這個人太過高深莫測,他實在難以不起防備之心。
“聽聞貴城的百花舞會十分受人歡迎?”
“不敢,隻是恰好能讓大家湊個熱鬧而已。”安和心想,難道恩公對百花舞會有什麼意見?
“既然如此,就有勞齋主給我留三個好位置。” 桓宗道,“我有位道友對貴寶地的百花舞會很感興趣。”
“恩公願意來,是在下的榮幸,在下一定會為你安排最好的位置。”安和轉身面向高人,盡管他不是高人的對手,但是面對面站立,讓他更有安全感。
“有勞。”桓宗聽到讓自己滿意的回復,又對安和笑了一下。
看著他臉上的笑容,安和衝他抱拳:“告辭。”
林斛看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轉頭對桓宗道:“他就是霧彌真人在世時,常掛在口中誇贊的徒弟。”
“天資不錯。”桓宗不鹹不淡的評價了一句,轉頭問,“箜篌入定幾日了?”
“公子,箜篌姑娘昨日才開始入定。”林斛看了眼外面天色,“現在天色還早,要不要我陪你去逛街買些東西?”
桓宗看了他一眼,扭頭:“不用。”
被拒絕林斛也不難過,反正年輕人喜歡跟年輕人一塊兒玩耍,他年紀大了,公子不願跟他一起出門很正常,“那你自己去逛吧。”
桓宗:“……”
“我去打坐。”桓宗轉身回了自己房間。
院門外,和風齋的弟子見安和大步從裡面出來,忙站直身體,迎他上馬。與安和關系較為親近的師弟見他表情有些不好看,小聲問:“大師兄,難道那位恩公的脾氣很不好相處?”
安和沒有說話,對方的脾氣說不上好不好相處,因為他們從頭到尾都沒有說幾句話。不過有一點他已經可以肯定,對方對和風齋沒有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