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你說女修在女扮男裝以後,是不是會比男人更好看?”一路沉默著回到齋內,關上門以後,安和終於問出了心中的問題。
“女扮男裝?”師弟失笑,“大師兄,這又不是戲文,以你的修為,難道還看不出對方的根骨是男是女?”師兄這幾日是怎麼了,前幾天懷疑小姑娘是男扮女裝,今天也不知道在懷疑誰是女扮男裝。
安和臉色更加難看:“我知道了,你回去修煉吧。”
師弟沒有再多問,他退出安和的屋子,替他掩上了門。
太陽落下又升起,如此反復三次後,箜篌所在的房間門打開了。晉到心動期,又穩固好心境的她心情非常不錯,白皙的臉透著健康的粉紅,就連走路的步子也帶著歡快。
“箜篌姑娘,你入定結束了?”捧著一碗湯藥的林斛看到箜篌,停下腳步看了眼她的臉色,“看來這次入定你有所收獲。”
箜篌笑著點頭,見林斛手裡端著湯藥:“桓宗的病又復發了麼?”
林斛微愣,隨即便點著頭道:“不必擔心,隻是小毛病而已。”
“我跟你一起去看看他。”箜篌跟到林斛身後,“他這幾日一直都不太好嗎?”
“唔……”林斛含糊地點了點頭,轉而問,“姑娘還在跟公子置氣,現在去會不會不妥當?”
“十個時辰早過啦,生病的人心情比較差,還是多哄哄他,以前的事就暫時不提了。”箜篌還記得自己說過十個時辰內不理桓宗這件事,“我是在跟他生氣,不是要跟他絕交。”
林斛臉上露出笑意,來到桓宗門外敲了敲門:“公子,我跟箜篌姑娘端藥來了。”
門很快打開,穿著廣袖寬袍的桓宗站在門後,如墨的青絲沒有用玉冠束著,而是披散在身後,配著那張白皙得沒有血色的臉,更像美貌病公子了。
“桓宗,你身體沒事吧?”箜篌眼裡驚豔與擔憂兩種情緒來回交替,最後還是擔憂佔了上風。
“你先去軟榻上坐著。”箜篌拽住他寬大的袖子,把他拉到軟榻上坐下,轉頭對林斛道,“林前輩你快進來,別讓藥被風吹涼了。”
林斛關上門,把藥端到桓宗面前:“公子,用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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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宗看了看箜篌,又轉頭看林斛,神情有些莫名。一個時辰前,林斛說近來綻放的花越來越多,擔心他身體聞到濃鬱的花香會不適,所以就去熬預防的藥。怎麼現在藥端回來,箜篌的表情卻像是他身體發生了什麼大事。
“藥不燙不涼,喝起來剛剛好。”箜篌從林斛手裡接過藥碗,用手背試了試溫度,把藥碗遞到桓宗嘴邊,“身體不好的人,不能太任性。”
“有、有勞。”白皙纖細的手離他太近了,近得他能聞到她手背上淡淡的香味,桓宗接過碗大口喝下,連嘴裡的藥是什麼味兒都感覺不到。
隻是在想,鼻息間隻有小姑娘手背上淡淡的鮮花香。
“咳咳。”喝得太急,他有些不能適應,輕咳幾聲:“我預定好百花舞會的座位,到時候你陪我一起去觀賞可好?”
“好。”箜篌拍了拍他的後背,還不敢拍得太重,就怕好好一個美男,被她拍得吐血。生病的人,總是需要人溫柔以待的。
“你還在生我的氣麼?”桓宗用清水漱口,擦幹淨嘴角,向來沉穩的臉上有些許無措,“抱歉,之前處理事情的時候有些不妥當,讓你生氣了。日後若是不小心受了傷,我定不瞞你。”
“桓宗啊,並不僅僅受傷的事。”箜篌拉起軟榻上的錦被蓋在桓宗膝蓋上,對他這話又好氣又好笑,但是對著他那張好看得沒有瑕疵的臉,她就隻剩下無奈與心疼:“沒有人是完美無敵的,你不高興的時候可以不高興,受傷的時候也可以說疼,生病的時候,也可以示弱撒嬌。這不是無能,而是……”
箜篌頓了頓,想要用詞匯形容出自己心中的想法:“怎麼說呢,我們修士追求大道,壽命比普通人長很多。如此漫長的歲月,什麼事都自己扛,自己撐,對自己無比苛刻,這樣的生活太累,長生大道又有何意義?”
“漫長的歲月中,生氣時發一點小脾氣、受傷不用強撐、生病示弱撒嬌,都是活著的享受。”箜篌蹲在軟塌旁,烏溜溜的大眼睛看著桓宗,“我氣你不心疼自己,你這樣的行為,對得起這具完美的身體嗎?”
“不生氣。”桓宗對箜篌笑了笑,伸出如玉的手,輕輕在她袖子上小幅度拉了兩下。
“嗯?”箜篌看著自己的袖子,“桓宗,你這是何意?”
“我這是生病的時候示弱撒嬌。”桓宗一本正經地看著箜篌,耳尖緋紅,“我撒嬌了,你不能再生氣。”
箜篌、箜篌她沉迷在男人無上美貌中,毫無立場地點頭:“沒生氣,沒生氣,我一點都沒生氣了。”
美貌的男人板著臉撒嬌,真是讓人無法拒絕,世上怎麼能有桓宗這麼可愛的男人?!
院子裡的杏花樹下,林斛靠著樹幹,雙手環胸看著天上,湛藍的天空飄著幾朵白雲,漂亮極了。果然還是年輕人之間的感情最好,連他從屋子裡出去,那兩個人都沒有發現。
敲門聲響起,他看了眼屋子裡的兩人,轉身走到外院,打開了大門。
“林老祖好。”來人是安和的師弟,他把三份燙金請柬雙手奉上,“五日後便是百花舞會,這是鄙派齋主讓在下送來的貴賓請柬,介時請老祖與恩公賞臉一觀。”
“多謝。”林斛接過請柬,“到時一定前來叨擾。”
師弟臉上露出了笑意,這位林老祖表情雖然不多,但卻是好說話的性子。有這樣的僕人,做主人的脾性就算再怪異,也不會到讓人難以接受的地步。
與箜篌“重歸於好”的桓宗心情很好,晚上用飯的時候,甚至還問了林斛辣魚片要怎麼做。林斛看著桓宗與箜篌熱情好學的模樣,從頭到尾都講了一遍。
“我不是劍修,切魚片的技術肯定不行。”聽著復雜的配料過程,還要怎麼掌握火候,箜篌十分有自知之明,她決定放棄學習這項生活技能。
劍修桓宗:“……”
“下廚傷手,小姑娘不要學。”桓宗把話題岔開,“我讓林斛把煉器爐與精火放到右邊配房裡,明日我們再練一練煉器。”
“好。”箜篌對自己隻練出一個又醜又沒用的低階鐵環耿耿於懷,聽到桓宗提及此事,連忙應下來。下廚這種小事,哪有學習煉器重要?
一道飛訊符穿透黑暗飛了過來,箜篌伸手接住。用神識一掃,就看出這份飛訊符不僅僅是傳給她一人,而是傳給宗門裡所有出門在外的弟子。
見她臉色變得難看,桓宗放下筷子:“箜篌,發生了什麼事?”
“有邪修企圖向我們雲華門新弟子下毒手,其中一名弟子還是資質甚好的單靈根。幸而這幾位新弟子機敏,發現了邪修的偽裝,趁機從她手中逃走了。”把飛訊符放到桌上,箜篌皺起了眉頭。
“你的宗門……要召你們回去麼?”桓宗覺得心裡空落落的不太舒服,這段時間習慣了這個機靈鮮活的小姑娘在身邊,他幾乎沒有想過她會離開的事。
直到這道飛訊符的到來,才讓他驚醒過來,箜篌不是他的弟子,也不是他的同門,她遲早要離開他身邊,回到雲華門中。
“信中未提,隻是讓我們注意安全,不要輕易相信他人,不要去偏僻的地方。需要召回的,隻有位於偏遠之地的弟子。”箜篌搖頭,“像我這樣的弟子,是不用回宗門的,隻是路過附屬門派或是附屬州城時,要幫著宗門排查,是否有邪修混跡其中。”
“原來如此。”桓宗眉眼舒展開來,“若是我沒記錯,下一個地方是豐州。州城不大,由一個叫吉祥閣的小宗派駐守,這個吉祥閣正好是貴宗的附屬門派。五天後我們參觀完百花舞會,就直接乘坐法器趕往豐州。”
“是我們雲華門的附屬門派?”箜篌從收納戒裡翻出雲華門弟子歷練手冊,最後幾頁列出了雲華門名下所有的附屬門派與城池,最下面不起眼的地方,果然寫著豐州吉祥閣。
這六年來,她除了閉關修煉,就是跟師父師兄學術法,剩下的闲暇時間就跟著師姐們在一塊兒玩,對雲華門的勢力還沒有太過清晰的認識。由於師姐們常跟她說,小孩子太早懂事不好,操心太多瑣事會長不高會變醜,師傅師兄也不願她太早操心宗門俗事,所以她一直過著修煉吃喝拿月俸卻不幹事的日子。
此刻聽到桓宗這個其他門派的人都比自己了解雲華門勢力範圍,箜篌有些不好意思,決定這幾天把手冊後面的名單好好背一遍。
“小姑娘不能操心太多。”桓宗把湯端到箜篌面前,“不僅影響修煉心境,還會脫發。”
“脫發?”箜篌摸了摸那一頭讓自己十分滿意的頭發,“真的?”
桓宗點頭,神情平靜得看不出半分開玩笑的意思:“我宗門裡有位女弟子,有段時日總是操心其他事,後來頭發開始大把大把脫落,吃了不少丹藥才讓頭發重新長好。”
箜篌把手冊扔進收納戒,學習還是要講究循序漸進,不能死記硬背。
晚飯吃完,箜篌回屋休息,林斛練了一套劍法給桓宗看,桓宗指點了一番,見林斛已經全部領悟後,才道:“林斛,以後不要拿我的身體嚇她,那還是個小姑娘。”
“公子,我記得藤蘿仙子掉發,是因為修煉了岔子。”林斛答非所問。
“就是因為她心性不穩,胡思亂想,修煉才會出岔子。”桓宗面無表情看他,“這有何問題?”
“沒有。”林斛搖頭,“我回去睡覺。”
看著林斛的背影,桓宗轉頭去看軟塌,臉色有些不自在。
他……他一個三百多歲的男人,怎麼能真的向小姑娘撒嬌,實在可恥至極。
百花舞會,是賞花賞景賞舞賞美人的好日子。不過美人隔雲端,隻能欣賞卻不能有半分褻瀆。早年有不懂規矩的人,言語對百花美人十分不敬,最後被和風齋的弟子揍了一頓,扔出了雁城大門。
時間久了,來雁城參加百花舞會的人都知道,百花美人都是正經姑娘,有普通人有女修,她們隻在臺上表演花仙,讓大家對百花舞會更加熱鬧而已。
今年是百花舞會舉辦的第兩百年,所以今年舉辦得格外熱鬧,為了這場盛會,和風齋準備了將近半年的時間。當百花舞會正式開始的這一日,雁城的內城幾乎被擠得水泄不通,就連外城的小吃攤上都擠滿了各地慕名而來的遊客。內門的入場券有數量限制,沒有搶到入場券的遊客們扼腕嘆息,隻能等明天再進去。
百花舞會要連續舉辦七日,但是第一天最熱鬧,這一天能擠進內城的人,莫不是歡天喜地。街上四處都站著和風齋的弟子,所有人偷竊、亂扔垃圾、大吵大鬧擾亂秩序,不管身份是什麼,都會被拖出去。
每年百花舞會圍觀被拖出去的遊客,也是雁城當地百姓的一大興趣愛好之一。
觀賞臺上,各個收到和風齋請柬的大人物紛紛入座。很快就有人發現,離安齋主最近的地方,竟然還空著三個位置,也不知道是誰,竟然在盛會時如此沉得住氣。
幾個與和風齋交好的小宗派掌門笑問:“安齋主,不知今日還有哪幾位貴客未到?”安和能把他們位置安排在這個地方,足以證明他們的身份十分特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