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宗不解的看他。
“所以與女人有關的問題,不要問我。”林斛指了指他面前的魚湯,“還喝麼?”
桓宗搖頭。
林斛把魚湯收走,交給守在外面的僕人,轉頭跟桓宗道:“公子,等下我會把院子裡的幾個僕從全部檢查一遍。”剛才發生的事情,箜篌已經告訴他了,他沒有想到久未動劍的公子,竟然能一招擊殺元嬰期巔峰的邪修。
“不知邪修安排的刺殺,是針對所有宗派弟子,還是有固定的暗殺對象。”桓宗語氣低沉,“若僅僅是針對宗派天資出眾的新弟子,就說明邪修已經有足夠強大的關系網,知道這些弟子在哪兒,甚至還有靠近他們的途徑。
一路行來,他們並不算低調,恐怕想要刺殺箜篌的邪修,早就尋找著下手的機會。
林斛找到被僕從抬到暗房的邪修屍首,在他身上找到了斂氣符,難怪能偽裝成僕從進入內院,還沒讓箜篌姑娘發現他的氣息。除卻已經用過的斂氣符,林斛還在屍首身上找到幾件血氣濃鬱的法寶,這些法寶不知耗費了多少性命煉制而成,陰氣森森。
毀掉所有害人的法器,林斛倒出收納袋裡的靈石,毫不客氣收了起來。邪修雖可惡,但靈石是無辜的,捐給貧困的城鎮,也比跟著邪修一起毀掉好。調動周身的靈氣,掐出一個烈火訣,把邪修的屍首燒得幹幹淨淨,林斛轉身對門外的僕從道,“把屍灰掃幹淨。”
不要髒了屋子。
雍城街道上,新入門的弟子第一次休沐下山,有人急著買東西給家人寄回去,也有人忙著參觀雍城街道上的美景,一路上見其他人都看著他們身上的弟子袍,他們都得意的挺直腰杆,努力讓自己的姿態更加優雅。
高健演等人拖著歸臨下山到酒樓用飯,吃完飯的時候,見到一位老婆婆吃力的提著東西,他們起了惻隱之心,問明老婆婆家就住在城門外不遠的地方,他們便決定送她回去。
老婆婆連連道謝,把雲華門誇了又誇,讓幾位新弟子激動得紅了臉,恨不能背著老婆婆回家。
“我的家就在那。”老婆婆指了指不遠處的木屋,木屋低矮破舊,隱在山腳下,若不是她特意指出來,高健演幾乎看不到。
“婆婆你怎麼能單獨住在這裡,萬一下雨落下滾石會很危險的。”高健演扶著老婆婆,“要不我替你尋個新的住處吧。”他雖是個大富人家的小胖子,但卻是個好心腸的小胖子,見老婆婆住的地方如此清苦,就想到了他慈祥的奶奶。
“不用,不用。”老婆婆連連推辭,“我怕搬了家,百年歸世的時候,我家老頭子找不到地方來接我。”
聽著老婆婆與高健演的交談,歸臨雙手抱胸跟在身後,盯著低矮的木屋,眼中露出了疑惑之色。這個老婆婆在雍城平坦的道路上行走尚且吃力,那棟房子修在山腳,四周也沒其他住戶,她是怎麼爬上來的?不是說雲華門對管轄內的百姓很好麼,為何卻任由老婆婆單獨居住在這種地方?這裡離城門很近,就算沒有人匯報上去,雲華門的弟子也應該會發現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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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不對。
歸臨停下腳步,叫住高健演:“高健演,等等。”
“什麼事?”高健演停下腳步轉頭看他,以為他有些不耐煩,便道,“歸臨師弟,你先去茶樓坐一會兒,我等下便來尋你。”
其他兩位同門也知道歸臨不愛多事,便跟著點頭:“等下你別走遠了,我聽師兄提過,附近有個聽風茶樓,說書先生的口技極好,你去那裡坐著等我們。”
“我的家就要到了,小仙長若是不嫌棄,可以到老婆子家喝口茶。”老婆婆笑了,“老婆子年紀大了,已經好些年沒有跟你們這些年輕人說過話了。”
“說話可以,茶卻不喝了。”歸臨冷著臉,語氣帶著幾分嘲諷,“既然喜歡跟年輕人相處,又何不從山腳搬出來?”
“少年郎,你是不是……是不是不喜歡我?”老婆婆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她低頭道,“是老婆子多話了。”
孤苦無靠的老人,咄咄逼人的少年,任誰來看,都會覺得歸臨說話做事太過分,毫無憐憫之心。
高健演與兩位同門互相看了眼,高健演松開老婆婆的手,對老婆婆道,“婆婆,我這個師弟脾氣不太好,我們去勸勸他,一定讓他向你道歉。”
“對,師弟平日被我們慣壞了。”另外兩個同門也放下手裡提著的東西,轉身朝歸臨走去,臉色非常難看。
歸臨在心中冷笑,光有仁慈之心,卻沒有腦子,也不知道這些人怎麼通過問仙路的。
“師弟啊。”高健演伸手去拉歸臨手臂,歸臨轉身避開他,另外兩位同門見狀也都擁了過來,三人半拖半拉把他拽到遠一點的地方,歸臨回頭向老婆婆望去,對方正微笑著看他。
見到這一幕,他沉下了臉,偏偏身邊三個光長個子不長腦子的同門,還想要他去道歉,說什麼都不可能。
老婆婆聽到那個胖乎乎的小子吼著歸臨,讓他必須道歉,歸臨不肯,轉身就要走,三人又上去拉,不一會兒就走出了不短的距離。
“夠遠了麼?”剛才還扯著嗓子吼歸臨的高健演悄聲問,“她有沒有跟上來?”
“沒有,不過正看著我們。”同門師弟道,“我剛才看到她在朝歸寧笑。”
“還愣著幹什麼,趕緊啊!”高健演用力拽住歸臨手臂,“跑起來!”
歸臨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高健演等三人拖著往城門方向跑,他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眼,方才還走路不利索的老婆婆飛身往這邊追了過來,不過見到他們已經進了城,老婆婆惡狠狠瞪了他們一眼,轉身飛走。
“嚇死我了。”高健演扶著牆喘氣,“好在我們跑得快,不然今天那座小木屋就是我們的葬身之地了。”他轉身看歸臨,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師弟,幸好今天有你在。”
歸臨冷哼,隻是他跑得面色潮紅,說話的嗓音還在發顫:“你們不是要我給那個老妖婆道歉麼?”
“這不是做戲給她看,我們好離她遠些趁機逃命麼。”高健演實在有些撐不住,靠著牆根一屁股坐下來,又白又胖的臉上汗水直滴,“那老婆婆看起來確實可憐,但自家兄弟比外人更可信,就算你真的做錯了事,隻要沒有造成不好的後果,我們也關上門收拾你,哪能在外人面前讓你丟臉。再說了,你腦子向來比我們好用,雖然脾氣擰了點,但絕對不會跟一個連路都走不動的婆婆過不去,所以有問題的肯定是她,不是你。”
“對嘛,自家兄弟不信,難道去信外人?”另外兩位同門也毫無形象地坐在地上,“難怪宗門特意說明,不能隨意出城,看來外面世界真的很危險。”
歸臨看著形象全無的三人就這麼坐在地上,扶著牆站著,再度冷哼道:“你們對自己的腦子,認識得倒很清楚。”
什麼自家兄弟,實在可笑。
第二天早上吃飯的時候,箜篌還是沒有說話,吃完放下筷子對林斛道:“林前輩,我要去入定幾日,這幾天不要準備我的飯了。”
“好。”林斛點頭,轉頭看桓宗,桓宗扭頭看箜篌。
然而箜篌還是沒有跟他交談,起身走了出去。
桓宗盯著空蕩蕩的門出神,直到林斛開始收拾桌子,才去看他。
“公子,十個時辰還沒到,箜篌姑娘不會跟你說話的。”林斛已經看出來了,箜篌姑娘是個說話算數的年輕人,說不理公子,那就絕對不會多說一個字。
“可是等她入定出來,早就超過十個時辰了。”桓宗皺眉,覺得這有些不公平。
林斛挑了挑眉,他又不是當事人,公子跟他說這個沒用。
“公子,你有沒有想過箜篌姑娘為什麼會生氣?”林斛知道公子已經習慣了有事自己扛,但是跟人做朋友,卻不能一直這樣,“你願意為了箜篌姑娘拔劍出鞘,說明你關心她的安危,這是好事。可是你應該再仔細想想,你為了救箜篌姑娘內傷復發,卻有意瞞著她,這讓箜篌姑娘怎麼想?”
“我不想讓她擔心,這樣不對麼?”桓宗不解,有苦自己扛,不讓別人擔心,有什麼不好?
“若是她把你當做真心朋友,當她得知真相後,會難過,會愧疚,會擔心。”林斛搖頭,“公子,你的世界裡不應該隻有劍。能夠遇到箜篌姑娘的確是你的幸運,但不是因為她幫你找到了難得一遇的藥材,而是她讓你漸漸明白什麼才是活著的人,而不是一把冷冰冰的劍。”
桓宗沉默下來。
“好好想,想明白,等箜篌姑娘出來,你就去跟她道歉。”林斛道,“不然箜篌不跟你說話的時間會從十個時辰,變成十天。”
“當真?”桓宗表情終於有了變化。
“公子,你若是不相信,可以去試一試。”林斛心情極好,“左右最多十天半個月,箜篌姑娘還是會原諒你。小姑娘心軟,遇到你這種不會說話,也不懂交友的劍修,都沒嫌棄你。”
桓宗思索很久,抬頭看向林斛:“林斛,我覺得你最近話變得多了。”
“公子,這叫近墨者黑。”林斛站起身,“我去練劍,你慢慢想。”
十天半月不跟人說話,對於桓宗而言,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但是箜篌不過一夜不理他,他便覺得哪裡都不自在。難道當真是近墨……不,是近朱者赤。
林斛當真不會用詞語,箜篌哪裡不好,怎麼就是近墨者黑了?
和風齋。
和風齋的建築十分精致,裡面的亭臺樓閣美輪美奂,溪水在建築四周穿流而過,發出潺潺水聲。男修女修們都不住洞府,而是住在樓閣中。花草樹木交相輝映,讓整個和風齋看起來像是天上仙宮,地上桃源。
安和繼任和風齋齋主不過幾年時間,在和風齋裡已具威名,但由於他安和公子的名號太過響亮,整個雁城的百姓幾乎都愛稱他為公子,就連他做了齋主也不願意改口。
好在安和也不介意,由著他們叫。隨著百花會的時間越來越近,整個和風齋上下都忙了起來,就連安和這個齋主也不得半分空闲,已經連著好幾日沒有靜心修煉。
“大師兄,東街的那棟小院,好像有人入住了。”安和的師弟進來,見安和在閉目養神,“大師兄你若是太累,不如安排一名弟子上門拜訪。”
“可是那棟小院?”安和睜開眼,神情變得肅穆。三百多年前,他成了和風齋的弟子,因為天資甚好,齋中長輩並不讓他插手闲雜事務,前面一百多年他除了修煉以外,幾乎不操心任何事。
在他一百八十歲那年,師父傷重而歸,回來後就在東街最好的地段修建了一棟小院,並跟他明言,小院的主人是他救命恩人。此後不久,和風齋依附到琉光宗門下,師父的身體卻一日不如一日。
他知道是那次受傷讓師傅傷了根基,所以接下來的一百多年裡,他更加拼命的修煉,幾年前剛把修為晉升到元嬰期,師父便把齋主之位傳給了他。五年前師父隕落,隕落前還特意交代過他,若是那棟小院的主人來了,一定要把他奉為上賓。
他答應了下來,但是這幾年小院裡除了幾個僕從外,從來沒有人進出,他甚至開始懷疑,也許師父的那位恩人,也早就隕落了。現在聽到師弟說,小院的主人出現,他確實十分的意外。
“備禮,我親自去拜訪。”安和站起身,“此人是師父生前的大恩人,不可有半分的疏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