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日他們都站在了一起,欲將溫月聲給請回來。
高泉站在了一旁,亦是看不明白皇帝此刻心中作何感想。
旁的他不清楚,可若是就這麼將思寧郡主請回來的話,那將皇室、皇帝的威嚴置於何地?
何況此前皇帝還曾在滿朝文武面前下令,親自收回了溫月聲的御前金腰帶。
可若不請,軍心渙散是為大忌。
強敵環伺之下,皇帝若坐視不理,改日昊周入侵,這潑天的罵名,還有日後的功過,還有當下將要面對的種種困境,又該如何處理?
糾結反復中,他抬眸,驟見底下有一人,緩步站了出來。
對方著一身緋色衣袍,長身玉立。
當見得此人出列時,整個朝堂都安靜了。
就連此刻眼神陰鬱,未有言語的景康王,亦是眼眸瑟縮,抬眸看向了他。
整個殿內的人都未能想到,晏陵今日竟然會站了出來。
從他入朝之後,自來都不涉及到了這等事情之中,甚至可以說,幾乎是遊離在了一切紛爭之外的。
幾位王爺爭搶得頭皮血流之際,他都尚且在冷眼旁觀。
這位冷淡疏離的晏大人,手握重權,卻從始至終都像是皇帝手中冰冷的劍。
誰能想得到,有遭一日,竟是能夠看見他下場。
更想不到的是,他開口便道:“御前金腰帶既是已經收回,便再沒有重新賜下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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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殿死寂。
不少人當下更是呼吸一窒。
依照晏陵的話,那便是溫月聲想要折返回到朝堂中,是再也沒有機會了?
蕭缙抬眸,眼眸深沉地看向了他。
就連殿上的皇帝,亦是目光深邃。
無數的目光注視之下,晏陵淡聲道:“此番三軍匯演,守衛軍斬獲頭名,按理,當由三軍主將進行全軍點兵。”
他這話一出,無數人面面相覷。
當下甚至有人忍不住輕聲問道:“這是何意?”
不是在說穩固軍心,還有徹查昊周細作的事情嗎?
怎麼一下子就跳到了全軍點兵的事情之上?
在場中人,有些人聽得雲裡霧裡,而有些人,反應過來了之後,心頭則是一陣亂跳。
尤其是王進之,他幾乎是想也不想地就道:“所以晏大人的意思是,皇命不可違逆。”
“是以郡主既是已經交還了御前金腰帶,便再無重新拿回的道理,所以……”
晏陵直言道:“軍中還缺一個殿前軍統領。”
殿前軍統領!
也就是武安侯此前所掌的位置。
不,甚至比起武安侯此前掌握的還要誇張。
因為武安侯在的時候,手中僅是有三大守衛軍和殿前軍。
觀晏陵眼下的意思,他指的可是四大守衛軍和殿前軍啊!
他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嗎?
王進之的唇角瘋狂抽搐。
看看,看看,什麼叫做真正的瘋子。
他們隻是想要讓溫月聲重新拿回金腰帶。
他倒是好,這是直接打算讓溫月聲一步入朝閣,直接從一個掌著御前金腰帶的郡主,變成了真正的軍中統領!?
領軍銜,有軍職,甚至還有正兒八經的官員品級。
這哪是請回來,這分明是用八抬大轎抬回來啊!
他怎麼不說把三大禁軍的統領之位也給溫月聲呢!?
第77章 祭我大徽軍旗(二合一)
朝內安靜。
對於晏陵的話,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考量。
溫月聲若想要名正言順地管理殿前軍,確實是需要兵權在手上。
但……
“皇上,此事不妥。”到底是有人按捺不住,率先站了出來:“殿前軍乃是三大禁軍之一,可出入宮中,為皇上驅使。這般重要的位置,如今便是空缺了下來,也當慎重決定才是。”
“郡主……行事激進,且做事不留情面,若真的掌管了殿前軍,大權在握,隻怕日後行事會更加肆無忌憚。”
“正是,且郡主還是個女子。”
“此前連著出入朝堂已是不妥,如今若直接接管了殿前軍,豈不是要如同其他王爺一般,正常上朝?”
念及溫月聲此前每次上朝,皆會處理不少的人,在場的某些官員,便也是站不住了。
接連站出來反對溫月聲掌權。
殿內熱鬧了起來,那率先提出這個話的晏陵,立在了一旁,聽他們說溫月聲的身份如何如何不合適,又說她行事風格如何如何的強勢。
諸如此類,不盡其數,但就是沒有人說,溫月聲不能夠勝任這個位置。
王進之也注意到了,他冷聲道:“說了這麼多,都在說身份說處事的手段,就是沒說郡主做不了這件事情。”
“諸位,現在大敵當前,昊周將細作都安插到了大徽的禁軍之中,這等行徑之下,你們還顧及得了身份和手段?”
鎮國大將軍直接嗤笑道:“若有遭一日,昊周入侵,到了各位的家門前,可不會顧及你們是什麼身份從前又用過什麼手段。”
“要說不合適,那你們說說看,其他誰人合適?誰又可能在短時間內肅清整個殿前軍?”
那些反對的聲音,瞬間便偃旗息鼓了。
若是有這樣的人,大徽的軍事也不會這麼多年都處在了弱勢之中了,如今會有些轉變,也是因為溫月聲能耐了得。
這麼多年,整個大徽,除了邊疆的陸家三將,又還有誰能夠稱得上有勇有謀幾個字。
似鎮國大將軍、忠勇侯等人年輕的時候還行,可他們年紀漸大,許多事情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年輕將領中,誰還能有這般的本事?
那些反對的朝臣沉默中,晏陵淡聲開了口。
這是他從提出了給溫月聲將領之位後,第二次開口。
聲音還是格外的冷淡,說出口的話,卻比他的聲音還要冰涼。
他目光冷淡,不帶情緒:“若不用思寧郡主也行。”
滿殿皆靜中,他冷聲道:“隻需廢除殿前軍即可。”
一語驚四座。
滿朝之中,無數人抬頭看他。
這個時候許多人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對啊,眼前這個人是晏陵。
此前若是提及手段強硬不留情面,必然都是他。
他處置的手法甚至比所有人想象的還要強硬。
肅清不了,那就廢除。
可!
那是殿前軍啊!
三大禁軍多年來互相牽制,組成了京城最大的軍隊,也是皇帝手中最強硬的一支親兵,若真的廢除了,這跟自斷一臂有什麼區別?
和剛才零星幾個官員站出來反對溫月聲入朝截然不同。
這回是基本反應過來的所有人,都出聲反對。
“皇上!此事萬萬不可,若因此廢除殿前軍,三大禁軍直接削減了一支!這般行為,是將整個京城還有皇上的安危置於不顧啊!”
晏陵道:“一個不知有多少他國細作的軍隊,就能保護得住京城和皇上嗎?”
那官員閉嘴了。
“可這般行為,不就等同於因噎廢食?殿前軍幾萬人馬,其能力甚至隱隱還在邊疆軍隊之上,廢除了之後,晏大人可有補充的辦法?”
晏陵斷言:“沒有。”
那說話的官員被他的直接噎了一下。
沒反應過來,就聽他道:“如何補充,誰來補充?補充的新軍裡,還有沒有昊周細作?”
這個官員當下是一句都回答不得。
晏陵朝上極少說話,開口便不留餘地。
如他所言,在他眼裡,如果這個殿前軍不得用,就跟廢除沒有區別。
也正因為他的表現,到底是叫這朝中所有人都看明白了當下困境。
比起溫月聲作為一個女子該不該上朝堂,殿前軍和整個軍心渙散的事情,確實才更重要。
而且,這跟整個大徽都息息相關。
連帶著殿上的皇帝,亦是面色深沉。
晏陵卻是隻給了這件事情兩個極端的回答,但恰恰好,都踩中了皇帝的想法。
皇帝身處高位,他是對眼下逐漸放肆的溫月聲有所忌憚,但比起這個,他更加忌憚的是他的親兵,禁軍之一的殿前軍,難以得用。
溫月聲再如何,她也隻是一個人。
殿前軍卻事關了整個皇城安危,若處理不當,隻怕皇帝連午夜安睡都會不得安寧。
皇帝閉了閉眼,徹底沉下了面容。
殿下還在爭議不斷,晏陵就站在了這些人間,他也不再開口,隻等著皇帝做出決斷。
底下的許多重臣,在看見皇帝沉默後,其實已經明白了皇帝心中的偏向。
“好了!”在所有人心緒復雜之際,皇帝直接開口道:“傳朕旨令,即日起,命思寧郡主為殿前軍統領,掌三分之一禁軍兵權,並四大守衛軍。”
一錘定音。
直接讓原本喧哗的殿上,驟然安靜了下來。
景康王垂眸,掩下了眼中翻湧的情緒。
那位了不得的晏大人,對朝堂的掌控,對他父皇的了解,遠比他們這些做皇子的還要深切。
其從今日一開口,每一步,就連那一句皇命不可違逆,都準確地走在了皇帝的心上。
以至於到得最後,居然在全殿的反對聲之中,直接讓溫月聲一步登入朝堂。
當真是好手段。
隻是他很好奇,晏陵足夠了解他父皇,這般幫溫月聲,他就不怕皇帝忌憚嗎?
然這個問題,他到底是不敢到了那晏陵的面前去問的。
而今日早朝的事情,隻一個下午,就傳遍了整個京城。
引來一番劇烈的震蕩。
畢竟誰都沒想到,當日溫月聲在那麼毅然決然地卸下了御前金腰帶後,還能夠重返朝堂,而今,甚至還有了名正言順的官職!
手中所掌的權力,甚至由此前的城北校場,擴大到了四大守衛軍,如今竟是還有一個殿前軍。
莫說她是個女子了,就算是尋常的武將,也沒有這麼快的晉升速度。
她這一條路,是旁人想都不敢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