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溫玉若在府中,聽得這番事情後,心境幾多復雜。
隻是短暫的幾個月,溫月聲已經和從前天差地別。
她從那不受寵愛的郡主,搖身一變,直接成為了朝中重臣。
還不隻是重臣,其手中掌著的兵權,已經到了連蕭缙到了她跟前,都需得要拉攏結交的地步。
一時間,許多人心中皆是五味陳雜。
其他人怎麼想的,溫月聲並不得知,也並不關心。
她隻在收到了皇帝聖旨後的第三日,正式邁入了朝堂之中。
十一月的清晨,天氣已經徹底轉涼。
陰沉了多日的天空驟然放晴,漫天金光遍灑。
耀眼的金陽,照耀在了整個太和殿之中。
朝中肅靜,無數朝臣皆身著緋色官袍佇立。
大徽官員朝服為緋色,是較為鮮豔的顏色,當初先帝開朝建國時定下來的。
而在這滿殿的安靜之中,太和殿的大門忽而被兩個小宮人,從旁邊用力地拉開。
外邊刺目的陽光照射了進來。
一人逆著光站著,站在了陽光最為灼目和耀眼的位置。
待得大門完全打開後,她方才緩步進入了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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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多日再見,已是截然不同。
溫月聲幾次上朝,要麼是著輕裝出行,要麼便是著一身郡主的大禮服。
而今日,她身著的,是一身改制的朝服。
朝服上繡著大徽官制的團紋,且還是裙式。
她著的,是大徽從未有過的女子朝服,並且因她皇室中人的身份,顏色直接與所有的朝臣區別開來。
顏色與郡主大禮服同色,屬正紅,上面繡有團紋,配朝珠。
從某些方面來看,竟是與大徽的皇子朝服有些類似。
不同的是,皇子皆是身著淺黃色,上鏽的是張牙舞爪的龍紋。
而她神色冷淡,右手依舊握有一串白玉佛珠,腳步清緩,不疾不徐。
一路被宮人領到了正前方。
她所走過的每一步,均是有無數人抬眼回頭,備受矚目。
一步步行進,至正殿之中的正前方。
那邊原本佇立的,是景康、渭陽、永安三個王爺。
而今,則是多了一個溫月聲。
她的女子裙式的朝服,在他們三人之中,都顯得格外的顯眼。
是以站立之後,滿殿沉默。
也是到了此時,在溫月聲著這一身明顯的朝服出現後,許多人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溫月聲雖姓溫,卻也是皇室中人。
換得某些朝代中,皇帝若是膝下空虛,無有子嗣可以繼承皇位的話,便會由宗室之子來繼承。
當然,這都是建立在了溫月聲及其母都是男子的情況下,才會發生的事。
但她這一聲正紅色朝服,雖不似各皇子的黃色那般明顯,卻也格外地矚目,更是叫許多人對她的身份,有了清楚的認知。
今日之後,溫月聲也同這些王爺一般,以郡主身份,手握實權,正式參與了朝政之中。
滿殿之中,無人說話。
太和殿內安靜非常,就好像是午後平靜的湖面一般,然觀底下,早已經是暗潮洶湧了。
這抹瑰麗刺眼的顏色,於整個大殿之中都格外晃眼。
而比起衣服還要晃眼的,便是溫月聲正式入朝之後,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全軍點兵。
她入朝之後不過三日,便是全軍點兵的日子。
而在這三日裡,她麾下的城北刀兵營的一千精銳,在精兵匯演之中,力挫三大禁軍中的所有精銳,直接以不可抵擋之勢,斬獲了精銳匯演頭名。
溫月聲新官上任,她底下的將士就連著拿了兩個頭名。
甚至都不需要她做些什麼,就已經給她這個殿前軍統領,添了三把火。
至全軍點兵的當日。
皇家獵場之上,底下站著密密麻麻的將士,黑壓壓的一片。
同匯演時不同,今日點兵,是絕大部分的將士都在。
前些時日昊周細作的事情影響,軍心渙散,是以到得今日,依舊是氣氛沉悶。
高臺之上,文武百官在側,皆等待著接下來的點兵儀式。
底下的將領敲響了軍鼓,高聲道:“請主將點兵——”
聲音高亢,在整個獵場上方盤旋,一連呼喚了三聲。
溫月聲著一身玄色衣袍,周身清冷淡漠,在這三聲呼喚之中,一步一步,從最低一階的臺階,緩步往上。
咚咚咚,軍鼓與她的腳步匯合在了一起,協同無數人的目光,看著她一路走到了高臺大殿之上。
在她站定了之後,底下那些黑漆漆的目光,皆是落在了她的身上。
溫月聲重掌兵權後,倒是讓底下的將士振奮了些許。
但是昊周細作未除,軍中便始終都籠罩著一層陰霾,也正是因為如此,軍中的氣氛才會如此的沉悶。
在她身後,是佇立的文武百官。
因為離高臺邊緣較遠,便有人低聲道:“郡主已是被請了回來,卻也沒見著軍心如何振奮。”
“畢竟出現了這麼多的事情,郡主此前又隻是守衛軍將領,你沒看見那守衛軍的狀態嗎?”
看見了。
底下黑壓壓的人群之中,溫月聲曾帶領過的那些守衛軍,都跟周圍將士大不相同。
就連此前表現尚且還算不得多好的城西城南守衛軍,如今亦是精神振奮。
整個大軍之中,就顯得這四大守衛軍尤其地精神了。
“……想要穩固軍心,卻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情,到底是公主之事影響太大。”
“也是,就算是郡主,想要人心聚攏,怕也是並不容易。”
隻這個場面,確實很難叫人放心。
殿上的皇帝,面色亦是略有發沉。
在這壓抑低迷的氣氛之中,溫月聲立在了高臺邊上。
她身上單薄的衣裙,伴隨著秋風飛舞,如墨般的烏發清揚,身姿消瘦單薄,看起來全然不似能夠統率得了這麼多將士的統領。
她立於高臺之上,開口第一句卻並非是點兵,而是道:“章玉麟何在?”
底下的將士先是一怔,隨後接連回頭去看。
但因為場中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他們亦是未有第一時間看見章玉麟。
就在疑惑不解之際,遠處站立著的將士,聽見了由遠及近,逐漸逼近的馬蹄聲。
這馬蹄聲跟尋常的都不一樣,踩在了地上,咚咚作響,聲音傳得很遠。
今日全軍點兵,竟是有人在獵場之中縱馬疾行?
不少人皆是心生疑惑。
而這疑惑尚且持續了沒多久,就見一隊人馬策馬奔行而來,領頭之人,便正是那個章玉麟。
晴空之下,章玉麟身穿甲胄,騎著戰馬,手裡……竟是還拎著一個人。
沒錯,就是一個人。
不隻是他,在他身後的每一個將領,都拖行著人。
這副場面過於震撼,以至於他們經過的地方,所有的將士皆是不由自主地避讓開來了一條路,以供他們策馬奔行。
這裡的將士隻覺得震撼,而那些個守衛軍,卻是滿眼的興奮之色。
原因無他,這場面他們曾見過。
昔日溫月聲到了三大校場之中,所辦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將整個守衛軍之中,犯事的所有將領全部拿下。
而今日,不知道又是誰要倒霉了。
“我說這幾日章世子怎麼不見蹤影,原是背著我們幹大事去了。”
“這也太不夠意思了,做這種事,怎麼可以不叫上我?”
“郡主下的軍令,怎麼,你想去?”
守衛軍準則,郡主的話就是軍令。
那此前還嚷嚷著要去的將士,瞬間閉上了嘴。
站在了他們身側的親衛軍,見狀都不由得嘖嘖稱奇。
而這般情緒,尚且都沒有持續多久,就見得章玉麟已經拎著人,一路疾行到了高臺大殿底下。
他勒住韁繩,高聲道:“回稟郡主,人已帶到。”
站在了前排的人,還有溫月聲身後高臺大殿之上的朝臣們,聞言皆是抬眸看了去。
可這一眼,看到的卻是一個陌生的面孔。
“這是何人?”
“從未見過。”
原以為會是軍中將領的人,此刻皆是面面相覷。
更是不明白溫月聲打的什麼主意了。
日光底下,溫月聲神色冷淡,目光落在了那被章玉麟隨意扔到了地上的人身上,冷聲道:
“此人名為楊圩。”
亦是一個從未有聽過的名字。
底下的將士們不明所以,殿上的朝臣亦是從未聽過這個名字。
“乃是昊周權臣楊古之子。”下一瞬,就聽溫月聲面無表情地道。
滿場哗然。
楊古這個名字,旁人或許不一定會認識,但軍中之人一定清楚,對方是那昊周丞相。
老皇帝在時,其便是大權在握。
此番三軍匯演時的昊周細作之事,也是出自於楊古之手。
“楊古之子,怎會出現在了這裡?”有人驚聲道。
是啊,楊古本人都遠在了昊周都城,溫月聲卻隨便能夠抓到對方的兒子,這……
“總歸也無人認識楊古之子。”景康王冷聲道。
渭陽王當即道:“二哥的意思是,這人是思寧隨便找來立威的?”
他微頓,隨後道:“這樣,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二哥別告知我一個人,幹脆去父皇的面前說。”
景康王那雙陰惻惻的眼眸,頓時落在了他的身上。
渭陽王挑眉:“怎麼了,我說的不對嗎?”
既是懷疑對方不是,那就去說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