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溫月聲又開了口。
她聲色平淡,無任何起伏地道:“繞拳,擊。”
下一刻,那章玉麟便將鐵鏈纏繞在了自己的拳頭之上,改用自己的拳頭,重擊向鬱舜。
鬱舜反應極快,以青龍戟擋之,但仍舊被震得後退了半步。
這是自他二人對戰以來,他第一次在章玉麟手中落了下風。
未等鬱舜細想,溫月聲又道:“擊足。”
“頭。”
“肩。”
幾乎是她開口的瞬間,章玉麟就出了招。
章甚至對她的每一條旨令,都做到了立即執行,幾乎不過腦子的狀態。
她加入戰局後,形勢扭轉。
章玉麟原本笨拙隻會橫衝莽撞的招數,變得難以控制。
且他使用鏈條,竟是比用鐵錘更得心應手。
那鐵錘過沉,揮動起來所用的力氣消耗得太多,然鐵鏈短小,多變,在他如今體力消耗大半的情況下,竟也生出前所未有的壓迫力。
逼得鬱舜節節敗退。
這等結果,莫說鬱舜沒想到,就是連上邊已經做好了戰敗準備的眾人,也未能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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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又以忠勇侯反應最大。
他直接站在了高牆邊上,往地下看,越看越是心驚。
高聲道:“是郡主!”
“是郡主在教導玉麟。”
滿場哗然。
鎮國公亦是怔住,好半晌才道:“郡主竟真的是章世子的武學師傅?”
然此刻已顧不得多想,章玉麟的一招一式,已逐漸變得極具章法。
但這麼乍一看,根本看不出來是什麼路數,隻知道每次出招,都是讓人意想不到的位置。
而且伴隨著對招時間越長,章玉麟的耐力似乎也變得更強了,揮動鐵鏈時,變得更加行雲流水,且具備深切的壓迫力。
而越是往後,那沒有任何的稜角,隻是一條不易折斷的鐵鏈,便越發像是非同尋常的殺器。
傾軋之下,竟是生生將鬱舜從馬背上逼了下來,與他正面對戰。
而鬱舜的神色,已經逐漸變得沉重。
從他的招數,已經從一開始的漫不經心,變成了疾風驟雨一般,便能夠感受得到。
然而最可怕的是,章玉麟還在進步。
“橫劈,斬。”溫月聲再次出聲,章玉麟手中的鐵鏈,當下幾乎化作了一柄長劍,帶著凌冽的殺氣,招招直指鬱舜的命門。
“繞擊,左出。”
哗啦,鐵鏈如蛇一般,纏繞住了青龍戟,同一時間,章玉麟左手上的另一條鐵鏈如斧頭一般,筆直地往鬱舜的頭頂上劈去。
鬱舜神色巨變,當下松開了青龍戟,側身避開,但仍是被那殺氣騰騰的鐵鏈,擊中了臂膀。
重擊到肉的聲響,聽得人觸目驚心。
連帶著昊周一眾武將,亦是變了臉色。
“太子!”吉蘭欲駕馬上前,卻被蕭缙阻斷。
一劍刺穿他的肩胛骨,令其痛呼出聲,摔落下場。
哨聲再次吹響。
“嗶——”
“昊周,出局一人。”
大徽這邊所有的將士並著官員,皆是大喜過望。
鬱舜神色陰沉了下來,他目光落在了章玉麟身後的溫月聲身上,驟然發力,奪回青龍戟。
他無視臂膀上的鈍痛之感,揮動青龍戟,抬手便斬斷了章玉麟手中的鐵鏈。
隨後劈向章玉麟膝下。
同一時間,溫月聲開口:“膝下,避。”
然因鐵鏈斷裂,讓章玉麟反應慢了半拍,硬吃了鬱舜一招。
膝下甲胄碎裂,血順著流淌了下來,章玉麟吃痛,幾乎是瞬間倒於地上。
此刻,他距離場下的距離,不過幾丈遠。
剛剛才將吉蘭送出獵場的蕭缙,神色巨變之下,策馬上前,欲救下章玉麟。
可他們誰都沒有想到。
鬱舜此番的目的根本不是章玉麟,而是……
在戰鬥過程之中,已經逐漸離他們較遠的溫月聲。
青龍戟劃破長空,鬱舜飛步向前。
那刃刀卷起的罡風,吹得溫月聲的裙袍哗哗作響。
刃刀閃爍著寒芒,帶著凌冽的殺意,直衝溫月聲的面門。
“郡主!”有人驚呼出聲。
蕭缙眼眸瑟縮,於極遠之外,將手中長劍當做長矛,欲截斷那冷冽的青龍戟。
然長劍不比長矛,於半中就被鬱舜右臂的袖箭擊落。
鬱舜左手持青龍戟,冰冷的刃刀無限逼近了溫月聲的臉。
那刃刀在她冷墨般的瞳眸面前無限放大,刃刀刮起的風,令得她耳畔的碎發亂舞。
漫天殺意縱橫,無數黃沙飛舞。
在青龍戟滔天的威勢下,她竟是連動都未動彈一下。
沒有躲避,沒有慌亂,甚至沒有任何的表情。
她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那刃刀刺向她,在刀刃離她面容隻有丁點時。
鬱舜看見她笑了。
她生得一張芙蓉面,兩彎勾人的瞳眸。
略微勾唇,便是媚骨恆生的模樣。
無端看得人心頭發痒。
然落在鬱舜的眼裡,她那雙沉寂的眸裡,似乎捎帶著無邊的殺意。
浸染如實質,像黑色的網一般,能將所有人纏繞。
在那無邊的黑那邊,是叫囂著猶如飓風般的殺性。
彌漫開來,將整個世界染成了黑色。
他瞳眸微縮,近乎被那濃鬱得如霧般的殺性淹沒。
就在這一刻,哨聲吹響了。
“嗶——”長長的哨聲,在整個獵場及高臺之上回蕩著,連響三次。
“武鬥結束,大徽獲勝!”
鬱舜動作頓住。
他抬眸,面前的人隔著冰冷的刃刀,正對著他輕笑:“太子殿下,承讓了。”
第26章 求娶
滿場皆靜。
甚至連高臺上的所有人皆沒有反應過來。
渭陽王還道:“贏了?就贏了?”
怎麼贏的,誰贏的,怎麼沒人通知他。
下一刻,場中揮舞旗子的士兵高聲道:“昊周主將已敗,大徽勝!”
主將?
昊周的主將,竟然不是這位瞧著無往不利的太子?
高臺之上,原本安靜的殿內,恍若被投入了一顆巨大的石子,一石卷起千層浪。
所有人都在驚嘆此事。
“所以方才是真正的主將被擊敗下場?”
“沒錯,昊周竟然將主將的身份,給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將士。”
“這……”
這是怎麼都讓人想不到的!
無數人變了神色。
獵場之中。
鬱舜靜了片刻,隨即收起了青龍戟。
他抬眸與溫月聲對視,眸色深沉:“郡主是如何得知我方主將的?”
“自然……”溫月聲聲色懶散地道:“是蒙的。”
她語調緩慢,聽起來像是在說笑。
然而那將真正主將擊敗的陸庭玉,卻是忍不住回頭看向了溫月聲。
風乍起,吹著她的裙擺隨風飄揚。
她站在這飛舞的冷風之中,神色平靜悠揚。
然而這一眼,卻叫陸庭玉想起了上午時分,他去接溫月聲時,她還在國寺內喂魚。
而她同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陸將軍若以一人對上昊周兩將,可能獲勝?”
陸庭玉微頓後道:“需要些時間。”
那便是可以。
溫月聲收了手中的魚食,淡聲道:“章玉麟會盡量為你拖延時間,但最多一個時辰。”
陸庭玉思慮之後,應下了。
“隻是不知,郡主需要我做些什麼?”
溫月聲輕抬了下眼皮,神色淺淡:“昊周太子是個聰明人。”
凡聰明人,必多疑。
鬱舜對溫月聲、章玉麟都不熟悉,他也不知曉章玉麟會否能贏過他,這等情況下,他為主將,並不保險。
而他身邊的四大名將,太過招眼,這四人特徵又實在矚目,若為主將,也不免有一定風險。
最為保險的,就是找一個身手好、擅躲避隱匿,可以耗在場上,不會輕易被擊敗,但是又不是武藝最高最明顯的人,來擔任這個主將。
這場武鬥,誰都知道是四大將和陸庭玉、蕭缙,鬱舜和章玉麟間的對決,這樣的一個小將,又有誰會注意呢?
而且凡是聰明人,都喜歡給自己留有後手。
不像溫月聲,她做事,一慣不喜歡留有什麼餘地。
到得此刻,陸庭玉也終於是明白了溫月聲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