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間其實沒有真正的永恆,即便是龍,也有壽命結束的一天。母親已經離去萬餘年,但天吳還被留在人世間,孤獨而寂寞地品味永恆,死亡對他來說或許才是奢侈的事。
雖然這樣能使自己得到快樂。但他也會永遠失去自由,失去投胎轉世的機會,甚至連靈魂的記憶都會在無盡的歲月中漸漸消弭。
不不不,沒什麼好考慮的,為什麼不做呢,讓自己快樂並沒有什麼不對。
時懷亭的聲音還在輕輕傳來,“若是你願意的話,請你去看看那兩個孩子。我沒有盡到父親的責任,對他們很是愧疚。”
他的身影已經漸漸開始變淡,星星點點的亮光從他的身軀中溢出,向著天際飛去。
“阿章,要不要先留他一留?否則他很快就要走了。”袁香兒提醒孟章。
孟章死死看著眼前的即將消散的人,掌心傳來一陣刺疼,緊攥拳頭的手指甚至劃破的掌心。
她的雙唇張了張,始終沒有說出話來。
時懷亭的聲音開始變得虛無,
“他們都是很可愛的孩子,是我們的孩子,時復的眉毛像你,時駿的嘴巴像你。”
“阿章,我一直沒好意思開口。我也喜歡你。”
“喜歡你的每一個地方。”
孟章始終沒有開口說話,那些話語在心田反復炙烤,任憑那些滾燙挽留將稚嫩的心田燒灼得傷痕累累。
她卻終究保持了沉默。
魂魄星星點點的瑩輝繞著孟章轉了一圈,依依不舍地升上天空,向著人間飛去。
“好的,我知道了。”孟章輕輕地說。
Advertisement
……
死氣沉沉的酆都城內騷動了起來,站在高聳城牆上的南河站起了身。
舉目眺望,無數的鬼物如潮水一般向著城中某處匯聚,更遠的幽冥深處,蒼白而巨大的幽魂,搖搖晃晃從黑暗中露出身形,向著城中走來。
這是有生靈入城,才會引發的混亂。
兩道身影如同流星一般向著他衝來,巨大化的玲瓏金球始終追隨在她們身後,鈴聲悠悠震懾後方層層疊疊令人頭皮發麻的惡鬼。
南河化身為天狼,載上袁香兒和孟章,四足發力向天空飛去。
腳下成群的鬼物追了許久,終究慢慢散去。
“成功了嗎?”南河問。
“見到人了,可是……”袁香兒看了一眼身後的孟章。
“昨日是我說錯了。”孟章轉頭看著身後酆都鬼府,旖旎的長發在風中飛舞,“我知道我錯了,即便是最強人,也有免不了的遺憾。”
在那幽冥鬼城,一縷細細的瑩輝正悠悠升上天際,
我比他更為堅強,為了他,我選擇了讓自己承受遺憾。
失去了可愛的人,始知何謂情愛。
即便身為世間至強,也終有品嘗到悔恨的時刻。
曾經不知道愛恨為何物,一生悠悠歲月無痕。
或許此刻心中之痛所帶來的意義,才是在世間存活過的真諦所在。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2-21 05:29:16~2020-02-22 03:07:3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第 92 章
時復在睡夢中感覺有人伸手摸他的腦袋。
他睜開眼睛, 看見了自己的父親時懷亭出現在身前。
“爹?”時復撐起身, 從地上坐起, 心中有些驚疑不定, 看見父親明明很高興,卻又隱隱覺得被自己遺忘了什麼重要的事。
父親看起來氣色很好,不像往常那般病體纏綿、神思鬱結,帶著一臉溫和笑著看向他。
“小復,爹沒能照顧好你們。對不起, 這麼久以來,一直辛苦我們小復了。”
“不, 不辛苦, 隻要阿爹你一直這樣好好的,我怎麼樣都不辛苦的。”時復心中高興, 阿爹的病是什麼時候好的?變得這樣健康而硬朗了。
他的父親卻沒有說話,隻是在星星點點的瑩輝中衝著他笑。
“對了阿爹, 我和小駿見到娘了。”時復想起一件要緊的事,急忙說道,“她就在這裡。我帶你去見她。”
“是的,爹已經見到她了。爹這一生再無所求,隻希望你和小駿能夠好好的。”
父親的身影開始變得淺淡, 他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爹這就走了,你們要好好的,平平安安地過日子。”
“不, 等一等,阿爹,我還有很多話……”
時復伸手撲上前,想要拉住父親,但那道溫柔淺笑的身影在他的手中散開,化為點點星輝消失於指縫間。
時復從夢中醒來,發現自己淚流滿面。
他以手遮目,坐起身。原來是夢啊,為何如此真實。
身邊的弟弟時駿,幾乎在同時驚醒,口中呼喊:“阿爹,阿爹,你別走!”
倆兄弟相互凝望。
“哥,我剛剛夢見父親了。”時駿看著他說,“爹看起來好像很開心,他還笑了,叫我們要好好的。感覺好像上真的,就像阿爹真的來過了一樣。”
營地的篝火還燃燒著,但周圍其他人早都醒了,
早餐在燉鍋裡咕嚕咕嚕地響著,渡朔站在高枝上警戒,南河已經拾來新的柴禾,孟章正彎腰拿起地上一個漂亮的貝殼。
似乎所有人都醒了很久,隻有他們倆兄弟睡得香濃。
時駿從胡青手中接過一碗煮好的八寶粥,顛顛地第一個端到孟章的身邊。孟章伸手接了過來,咕嚕咕嚕埋頭就喝。
“嗯……那個,我……”時駿搓著手指,手心出汗。
該怎麼稱呼她呢,是不是該叫她娘親了。
“什麼事?”孟章停下碗看他,面無表情。
“不,不,不,沒什麼。沒事。”
母親還是和從前一樣對他們倆兄弟疏離又冷淡,這讓一心想要親近的時駿有些沮喪。
幸運的是,之前隻說順道陪他們走一段路,如今孟章似乎忘記了自己說過的話,一路伴隨著他們走了很遠,一直走到了臨近浮世的位置還不曾開口要離開。
“這裡是塗山的地界。那隻公狐狸驕縱,殘暴,性格惡劣十分討厭,我和他素來不和,你們也少和她接觸。”孟章說道。
袁香兒見過塗山兩次,每一次都是血淋淋殺戮的場面,對這位塗山大人的兇殘記憶深刻,可是他明明是一位漂亮的小女孩呀?
“那位塗山是狐族嗎?還是雄性?”袁香兒問。
孟章:“九尾狐,和胡青一樣。別看他外表嬌小,實際可是上了年紀的老頭,在我出生之前,就已經是領一方土地的妖王了。他有個變態的愛好,就是喜歡穿女裝,假扮女孩子。”
雌雄莫辨的俊美少年,使一柄細長太刀,第一次見到他時,他率著氣勢洶洶的手下大戰歸來,當街肆意殺死了一個自己領地的妖魔。
第二次在叢林之中,小小的身影突然出現,一刀砍下了小山一般大小的妖魔頭顱。踩在那紅色的鬼頭上,居高臨下喊袁香兒等人出來受死。
確實是一位嗜血殘酷的妖魔王。
有時候人類的語言似乎就帶著一種召喚能力,說什麼來什麼。
地面上卷起一陣腥風,天空的黑雲中降下一隊妖魔。
當先小妖和鬼頭開道,居中簇擁著一位撐著紅傘的美貌女童,不,應該說俊美少年,身後跟著成群結隊的巨大山精,精悍的妖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