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個聲音在袁香兒的腦海中響起,“我既不會唱歌,也不會跳舞,也做不到像烏圓那樣討喜。”
那聲音聽起來心酸又難過,袁香兒不忍心讓他這樣難過,伸手摸了摸他發燙的面龐,
“小南,你喝醉了。別胡說,我要你唱歌跳舞幹嘛?”
“我沒有家人,也沒有領地,隻有我孤零零的一個。能給你的,也隻有我自已而已……”
那聲音漸漸低沉,說話的人終於醉倒在她的枕邊。
袁香兒愣愣捻起耷拉在肩頭的一縷銀色的長發,她聽見了自己心裡有著冰雪消融的聲音,那一下比一下跳得更快的心髒,讓她突然明白了自己對南河或許不僅限於寵愛和喜歡,更有一些抑制不住的情緒在暗地裡滋長。
這可讓我拿你怎麼辦?你這副模樣,叫誰能忍得住。
袁香兒嘆了一口氣,拾起銀色的皮裘,蓋住了沉睡中的男人。
出了雁門關之後,土地變得貧瘠,人煙也逐漸稀少。
有時候沿著連綿不絕的草原走上很久,才會遇到一隊結伴行走的商人。
“你們這麼幾個人是不行的,前面不僅有可能會有兇神惡煞的胡人搶掠,有時候還會出現妖魔。”有些好心的商人勸諫道。
這裡已經是國家的邊緣地帶,時常出現騎著馬匹呼嘯而來呼嘯而去的胡人,衝進村子肆意搶掠一番。他們和那些禍亂人間的妖魔,在這個地方都不受到管束。
沿途偶爾能看到路邊倒著已經風化多時的骸骨。
當他們途經一個僻靜的小村落,更是發現整個村子的人已經被不知道哪裡來的強盜屠殺殆盡,搶掠焚燒過後的灰黑破敗的屋子,遍地白骨嶙峋的屍首,一具小小的屍首遠遠掛在村口的樹梢,圍繞著嗡嗡作響的蠅蟲,嚇得周德運渾身打著哆嗦,用袖子擋住了眼睛,埋在馬車裡一眼不敢看向外面。
“為什麼連幼崽都不放過?”南河看著這個一路死寂的灰色村莊,“即便是我們妖族之間的戰鬥,奪取的也不過是生存所需。絕不會肆意屠盡對方全族,連巢穴裡的幼崽都不放過。”
“大概我們人類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吧。”常年浸泡在沙場的仇嶽明回復他,“我們有時候看上去很懼怕死亡。但卻無時無刻不進行著毫無意義的殺戮。肆無忌憚地大量殺死自己的同族,即便我是軍人,有時候我也不明白這是為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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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理由的嗎?比如我們天狼族奪取獵物,是為了飽腹或者成長所必須的靈氣。即便是敵人,也很少會在不必要的時候浪費對方的生命。生命對我們來說是很值得敬畏的一種東西。”
“都是一些十分可笑的理由,為了那些莫名其妙的東西,人類甚至可以大量地殺死自己的同胞,連老弱婦孺都不放過。”袁香兒遠遠看著那些屍體,心情也覺得十分惡劣。
在她的視線中,幾隻巨大的黑色鳐魚從那破敗的村落間飛起,在空中搖動著巨大的尾巴,遙遙向著西北方向遊動而去。
那是死靈匯聚而生的魔物,這種魔物一旦多了,容易滋生邪魔惡靈,昭示著這片區域正不斷發生著殺戮和大面積生靈的死亡。
從這裡向前走了沒多久,路邊坐著一位抱著孩子乞討的婦人,她低垂著頭臉,面上蒙著面紗,身前放著一塊缺了口的陶碗,但凡有人經過,就在碗邊敲一下,發出叮當的乞討聲。
走在隊伍前方探路的仇嶽明看著她懷裡小小的嬰兒可憐,便摸出一塊銀錠,從馬背上拋向她的碗中。
那婦人抬起臉,濃密的額發下竟有一雙嫵媚動人的眼睛,她用那幽暗的雙眸看向著仇嶽明,伸出手來接那錠銀子,口中溫柔地說,“多謝夫人賞賜,還請夫人可憐可憐奴家,再多賞一些。”
仇嶽明被那暗華流轉的眼眸看了一眼,隻覺腦海中嗡了一聲,迷迷糊糊就跳下馬來,向著那個婦人走去。
正在神情恍惚之際,一隻手臂從他身後伸過來,將他猛得向後一拉。
仇嶽明連著踉跄了幾步,立刻清醒過來,嚇出了一背冷汗,
烏圓已經化身金靴少年出現,在他被迷惑之前及時推開了他。
“收起你的把戲吧,我看得一清二楚。”烏圓對那個女子說到。
那女子將懷中的小孩往地上一放,紅色的沙巾飛揚,腦後濃長的發辮化為了一隻蠍子的尾勾。
“哼,自己甘願做人類的使徒就罷了,憑什麼還打攪我進食?”女妖露出了紅色蠍子的原型,瞪著一雙黃銅色的眼睛,巨大的蠍尾遙舉空中。
帥不到三秒的烏圓瞬間慫了,喵一聲化為原形,飛快向走在後頭的袁香兒方向逃竄。
“嗚嗚嗚,好大隻的蠍子。阿香,南哥救命。”
巨大的蠍尾刺過來的時候,銀色的天狼從天而降,把小小的山貓護在身下,擋住了女妖凌厲的一攻。尖銳的蠍尾扎進天狼的身軀,天狼毫不退縮地踩住她的脊背,一口死死咬住她的脖頸。
張牙舞爪的蠍子和兇狠強橫的天狼一瞬間撕咬在一起,向遠處滾去。
“南哥受傷了,三郎,我們快去幫忙。”烏圓哇哇亂叫。
袁香兒提著他的脖頸將他和胡三郎丟在一起,自己一路向著戰場追去。
“你們在等在這裡。”
這裡是一個向下的土坡,有一個落差數米的高度。南河和女妖在坡底混戰在一起。
女妖丟下的嬰兒包袱在地上化為了數十隻小蠍子。密密麻麻地開始沿著山坡衝下去,企圖增援自己的母親。
袁香兒趕到土崖邊緣,出手先結了一個陷陣,在山坡下的土地上裂開一道一字深坑,一哄而上的小蠍子紛紛掉落其中。來不及攀爬上來,南河已經結束了短暫的戰鬥。
他從一片血汙中站起身來,毫不留情地剖開那隻蠍子的身軀,取出了她的內丹。
“小南你沒事吧?”袁香兒站在山坡上喊,結了凍的土地十分湿滑,她心裡又擔心著南河,腳下打滑,不慎從土坡上溜了下去。
她以為自己會摔得很慘,結果掉進了一團軟綿綿的毛發中。
那毛絨絨的身軀接住了她,化為人形,雙手圈住了她的身軀,在地上滾了半圈,發出輕輕悶哼一聲。
袁香兒從空中落下,就陷進了那個溫暖的懷抱裡,突然明白了他說,我把自己送給你的意思。
不管哪一次戰鬥,南河總是衝在她的前面,護在她的身邊。他是真的把自己當成一件武器送給了她。
“受傷了嗎?”袁香兒從南河的懷裡爬起來,看他右邊肩胛骨的傷口,那裡被蠍尾扎穿了一個洞,黑色的血液流淌出來,看起來十分可怖。
“一點小傷,舔舔就好了。”南河不以為意地站起身,和袁香兒一起爬上山坡,同趕上來的烏圓等人匯合。
無數的小蠍子從之前的坑洞中爬了出來,慌慌張張向著四面逃竄。
“這些小……小的妖怪不用處理掉嗎?”仇嶽明看著那些迅速遠離的小妖問,他想到女妖剛剛笑面如花地抓向他的手臂的那一幕,心中還感到有些後怕。
周德運則是看見地面血肉模糊的女妖,心有戚戚,舉袖遮擋視線。
“他們的母親向我們挑戰的時候,就做好了自己有可能戰亡的準備。勝者得到食物和靈丹,敗者赴死,這是我們妖族的準則。”南河坐在地上,把長發撩到胸前,任由袁香兒為他包扎傷口,“但禍不及幼崽,我們妖族沒有清繳巢穴,屠殺幼崽的習慣。”
仇嶽明和周德運相互看了一眼,想起剛剛被胡人屠殺殆盡的小村莊,在這一刻突然覺得從某些角度來看,人類還不如妖魔。
經過這一番驚嚇,一行人緊緊匯聚在一起,小心謹慎走完了剩下的路程,終於進入了大同府的地界。
在這個北方第一重鎮的城池內,隨處可以見肌膚黝黑,身形魁梧的邊防軍士來回走動的身影。
路邊酒肆茶館中說書唱曲的,不再講那些月下逢狐的橋段,多愛說些兒女英雄快意恩仇的故事。
袁香兒在茶館中要了兩壺茶水,和茶博士打聽仇嶽明的情況,聽說尋的是仇嶽明將軍的居所,茶博士熱熱情情地給指明了方向。
“從左邊的大街拐進去,第三個胡同口,門外有兩座石獅子的便是將軍府。將軍自打一年前在豐州受了重傷,便一直在那座府邸中養傷。若非將軍正巧住在我們大同府,胡人圍城之時,真不知有誰還能像仇將軍那樣救我們於水火之中。”
“我等也是旅途中聽多了將軍的威名,十分敬仰,想上門拜會一番,又恐仇將軍不待見,隻不知將軍性格如何?”
“害,這您不必多心,我家婆子時常給仇將軍府上送菜,都說仇將軍雖在戰場上威風凜凜,殺得胡人屁滾尿流,但平日裡卻是個溫和可親的性子,不論對誰都十分寬厚。”他甩下肩上的毛巾指著剛剛跨進茶館的幾位軍漢道,“不信你問那幾位軍爺,他們都是仇將軍治下的。”
仇嶽明抬頭看向從茶館外大踏步走進來的幾個男子,腦海中嗡的一聲響,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得辣得什麼都有。
這幾位猿臂蜂腰,身形彪悍的軍士,不是別人,正是手下最為親近的幾個兄弟。一年多之前,他身負重傷,從馬背上掉下來的時候,最後一眼看見的便是這幾個男兒睚眦欲裂,紅著眼眶一路喊著自己的名諱衝過來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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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5 章
進門的數位軍士當先一人身材高瘦, 眉毛短促, 沉穩持重。身後跟著一紅臉大漢, 燕頷虎須, 凜凜有威。
聽見有人在打聽仇將軍的情況,他們卻不像普通百姓那樣立刻熱情洋溢地介紹起自己的將軍,而是露出了點懷疑的神色來。
高瘦的男子不動聲色地打量袁香兒等人一眼, 見他們是中原人士,更有年輕女眷隨行, 這才稍微放緩了神色,一撩下擺直接在周德運的面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