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玖珠大大的眼睛,疑惑地看著自己,他趕緊減少幾分力道:“都跟你說很難看,小姑娘要聽話,不能偷偷看。”
玖珠聽到有男人的慘叫聲傳進耳中,聲音很模糊,很遙遠,模糊得她幾乎聽不清。
耳朵上的手還是那麼溫暖,玖珠忍不住想,像殿下這樣溫柔的男子,一定是上天派來的吧。
慘叫聲結束,宸王松開手,見玖珠傻乎乎地看著自己,忍不住戳了一下她的額頭:“被本王的風姿,迷傻了?”
玖珠想了想,認真地點了一下頭。
宸王扭頭幹咳一聲。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你很崇拜本王了。
他低頭拈了拈手指,明小豬的臉蛋是豆腐做的麼?
又軟又嫩,仿佛多用兩分力道,都能把她的臉蛋揉破。
挨了板子的小廝,再被拖上來以後,竹筒倒豆子般,把所有事都說了出來,包括兩個管事說了什麼,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王爺,此事既然牽扯到侯府的管事,您看……”王大人朝齊王討好一笑,“事情總是要查清楚才好。”
以齊王殿下的仁厚才德,是絕不可能派人做這種事的。隻可惜平遠侯府馭下不嚴,惹出這種事,連累齊王的名聲。
“應該的。”齊王點頭,對身後的長隨道:“去把這兩人提到的管事帶過來。”
“四哥不用擔心,本王的人已經去了。”宸王笑:“想必四哥也知道,本王府中多好馬,也愛騎馬,王府護衛也都是騎馬的好手,他們腳程快,我們也能在這裡少等一會兒。”
“五弟想得周到。”齊王摩挲著玉佩的拇指停下:“是四哥忘了,你的府上寶馬良駒眾多。”
“沒關系,下次你如果不小心忘記,我提醒你。”宸王在腰間荷包裡掏了掏,沒掏出什麼吃的,隻好作罷:“本王向來不介意這種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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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珠注意到他的動作,在荷包裡掏出幾粒肉幹,放到宸王手裡。
宸王扭頭看玖珠,玖珠對他眨著眼睛笑。
王大人看著分吃零嘴的宸王與粉裙少女,深吸一口氣。
剛剛才有人挨過板子,這兩人是怎麼吃得下東西的?
宸王府護衛的腳程確實很快,不僅帶來了兩個小廝提起的管事,還順手拎了一個平遠侯府管事來。
聽完事情經過,別莊管事一臉茫然:“大人,我們隻是別苑的小管事,哪敢做這等大逆不道的事?!”
兩個小廝聞言,氣急敗壞反問:“分明是你們出了主意,我們才去做的這件事!”
“我記得你們兩個,前幾日當值的時候偷偷喝酒,被我罰了工錢。你們是不是因為這件事,才對我懷恨在心,用這種手段來汙蔑我?”管事反駁:“侯府選拔管事,向來有著嚴格的標準,怎麼可能因為這種可笑的理由,把我調入侯府?”
王大人點頭,認為這個管事說得有些道理,沒有哪家主人會喜歡這種自作主張的下人,別說調入侯府,恐怕撵走都還來不及。
玖珠卻沒精力聽他們說了什麼,她看著那個下巴有疤痕的侯府管事,放在膝蓋上的手指頭,蜷縮了一下。
這道疤痕,是她用銀簪劃開的,血滴落在她臉上時,又黏又腥。
那支銀簪,是師父們節省了很久,給她買的第一支小銀簪。她很愛惜,每天都要擦一遍,才小心地插到頭發揪揪上。
在她被綁住手腳,塞住嘴巴扔進河裡時,那支小銀簪不知掉進了哪裡,也許沉入河底的淤泥中,再無重見天日之時。
“那個誰。”宸王指著侯府那個管事:“你站遠些,別讓本王看見你的臉,你醜到本王了。”
說完,他塞了一粒肉幹到玖珠嘴裡:“肚子餓了沒有,我看這天色,到用午膳的時辰了。”
玖珠回過神,她扭頭看著宸王,嚼著牛肉幹沒有說話。
被宸王直言說醜的刀疤臉管事,眼底陰沉一片,卻不敢反駁,他擠出有些扭曲的討好笑意,退到角落裡,側過身不讓宸王看見自己的臉。
“又發呆?”宸王挑眉看她。
玖珠摸了摸鬢邊的步搖,現在的她,已經不會梳發揪揪了。
“殿下。”玖珠低頭輕輕拉了拉掛在腰間的禁步。
“嗯?”
“沒什麼。”玖珠搖頭,抬頭對他綻放一個大大的笑臉。
宸王指了指她腰間的荷包:“還有肉幹沒?”
玖珠點頭:“有。”
說完,把整個荷包都摘下來,放到宸王手裡。
宸王一邊吃肉幹,一邊聽王大人審案,最後等兩個小廝畫押認罪後,才慢慢開口道:“對平遠侯府的行事作風,本王早有所耳聞,沒想到他們家小廝犯下這種大罪,平遠侯府都沒來個說得上話的人。”
站在角落裡的刀疤臉管事:“……”
他來之前,宸王府隻是說別苑小廝犯了點事,誰知道是這種事?
“哦,是本王忘了。”宸王看向齊王:“平遠侯是四哥的舅舅,有你這個外甥在,平遠侯府上下能這麼放心倒也正常。”
齊王府長隨面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宸王這話是什麼意思?
“本王受此大辱,不見平遠侯府前來請罪,想來本王平日也不被他們瞧在眼裡。”宸王站起身,還不忘把玖珠給他的肉幹塞進自己袖子:“四哥不必再為平遠侯府求情,本王這就進宮面見父皇,求父皇為我作主。”
齊王府長隨:“……”
他家王爺明明一句話都沒說,宸王自說自話是什麼意思?
鬧這麼大一圈,把人帶來京兆尹斷案,最後得出的重點竟然是平遠侯府不把他放在眼裡?
“五弟……”
“四哥不必再說,作為弟弟的,知道你在此事上的為難。”宸王紅紅的袖袍,在空中劃出一個優美的弧度,臉上寫滿了寬容:“你且放心,弟弟不會因此事遷怒於你。”
說完,他朝玖珠使了一個眼色。
玖珠趕緊站起身,她想了想,抬起白嫩的小下巴,對兩個跪在地上的小廝哼了一聲,學著宸王的樣子甩了甩袖子,跟在宸王身後走出京兆尹大門。
“哼!卑鄙小人。”宸王府長隨陰陽怪氣地丟下一句後,帶著其他近侍護衛呼啦啦跟著離開,整個京兆尹辦案衙門頓時空了一半。
王大人朝宸王離去的大門連忙拱手行禮,轉身對毫無笑意的齊王尷尬一笑:“王爺……”
“王大人辛苦了,本王告辭。”齊王轉身離開京兆府。
王大人摘下頭頂上的烏紗帽,用袖袍不停地擦額頭上的冷汗,這個京兆府尹做得,真是沒一天清淨的。
“王爺,現在怎麼辦?”齊王府長隨沒料到宸王做事如此……隨心所欲,一出京兆尹大門,他就焦急道:“小的擔心宸王會借此事冤枉您。”
“讓平遠侯府世子務必在宸王進宮前,攔住宸王,向他請罪。”齊王面色冷峻:“請罪時越誠懇越好,就算當街跪下請罪都行,必須要讓人看到平遠侯府向宸王請罪的誠意。”
“小的這就去辦!”長隨翻身上馬,對平遠侯府的意見越來越大。王爺本就不受陛下寵愛,平日言行,從不敢踏錯一步,說錯一句。平遠侯府平日借著王爺名義,在京城裡行走往,一點忙幫不上就算了,還給王爺拖後腿。
把明玖珠送回明侍郎府,宸王轉身就往皇宮的方向走。
他說了要進宮告狀,就絕對不會留到明天。
行至半路,宸王看到兩家酒樓的老板隔街吵架,互相指責對方廚子做菜不夠地道。
“我家才是地道的京城菜,你家那個,做什麼都帶著一股陵州菜味兒,也好意思自稱傳承百年的京城老店?”
宸王一拉馬兒韁繩,指著被罵京城菜不地道的酒樓老板,對長隨道:“把他們家會做陵州菜的那個廚子,請回王府做菜。”
長隨連忙道:“王爺放心,今日天黑之前,小的一定把人帶進王府。”
聽到這話,宸王扭頭看他,他在外面風評不太好,跟這種不會說話的下人,也有一定的關系。
“宸王殿下,請留步!”
宸王回頭看了眼騎快馬追來的平遠侯府世子,對護衛道:“鬧市不可縱馬,你們去把人攔著。”
說完,他拍了拍馬兒,慢悠悠地繼續朝皇宮方向走。
想讓他留步?
哼。
他堂堂王爺,需要平遠侯府的蠢貨,來教他做事?
第33章 你罵我? 怎麼今日也開始說胡話了……
“陛下。”大理寺官員把整理成冊的案卷呈到劉忠寶手裡, 對御座上的隆豐帝拱手行禮:“皇家馬場案涉事人員的所有親眷往來,出入行止,皆記錄其上。”
“愛卿受累。”隆豐帝從劉忠寶手裡接過案卷, 打開第一頁,上面詳細記錄著所有涉事人員名單。名單後面, 是這些人與何人有所往來, 平日言行習慣有哪些, 甚至細致到喜歡吃什麼東西, 哪天花的銀錢比平日多。
每個存疑的人員名單下,都有一個顯眼的紅點。
為了查清這些,大理寺上下已經很久沒睡過一個好覺, 可是查清所有人員往來後,他們已經被嚇得睡不著覺。因為各種證據,以及樁樁件件的小事, 都指向了後宮。
更瘆人的是, 這些證據盤枝錯節,源頭不止一處, 但每個人的目的,都是想讓宸王死或是殘疾。
大理寺官員死死低下頭, 不敢說話。
宸王去皇家馬場的時間與次數毫無規律,這些身份可疑的暗探,有些在七八年前就安插其中,那時候的宸王才多大?
或許, 這不僅僅是針對宸王一人的陰謀, 這幾個皇子,互相成為了彼此的獵物,而宸王是最肥也最招恨的那頭羊。
殿內無人說話, 隆豐帝看得很認真,每個人名每個字都沒有錯過。
這些人,每一個都想要他兒子的命。
十幾年前,他被圈禁王府時,渡卿被人欺負,如今他是皇帝,坐擁大成萬千江山,難道還讓他受人欺負?!
“參與此案的罪犯,皆判斬立決。”隆豐帝拿起朱筆,在這些名字上畫了一個個的圈:“至於後宮牽扯此事之人……你們繼續給朕查,無論是誰,皆不放過。”
“陛下!”大理寺官員駭然:“娘娘靜居深宮,若是再查下去……”
皇家歷代陰私跟護城河裡的魚蝦一樣多,他怕繼續查下去,牽扯到諸位皇子公主生母頭上,傳出去豈不是墮皇家威嚴?
“有人要吾兒性命,朕身帝王,難道還要隱忍不發?”隆豐帝把卷宗扔到桌上:“愛卿探案如神,朕相信你能查清真相。”
“陛下。”大理寺官員心頭比黃連還苦,拱手行禮道:“請陛下放心,微臣一定低調查案,不引諸位娘娘懷疑,隻是……”他抬頭看了眼劉忠寶:“隻是微臣身為外臣,不宜在後宮走動,有些事還需劉公公相助。”
隆豐帝點了點頭。
劉忠寶朝大理石官員拱手:“羅大人請放心,老奴一定全心協助大人查案。”
“多謝劉公公。”
“羅大人客氣,你我皆是為陛下分憂罷了。”
劉忠寶低頭看似平靜的陛下,見那拿朱筆的手,用力得指節已泛白,就知道陛下此時,已經在盛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