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宗平這才點頭。
魏琦從袖口取出一張紅紙,雙手遞給韓宗平道:“這是我與右相擬寫的幾個國號、年號,還請皇上遴選。”
韓宗平接到手中,見上面是六個國號,下面是六個年號,皆是寓意昌盛向上之意,細細思索片刻,道:“國號就定為‘裕’吧,這幾十年國庫空虛,軍餉都經常拖欠,各地鬧了災荒朝廷也無力賑災,天下百姓更是一貧如洗,希望我繼位之後,能令國家豐足,百姓富裕。至於年號,‘興平’便好。”
裕民足國,昌盛太平。
昭告天下的榜文兩位宰相也都提前寫好了,韓宗平看了一遍覺得沒問題,第一樁事便算解決了。
第二樁是犒賞三軍、安撫邊將。
邊將一共六人,封侯繼續掌兵便可,城外那十幾萬小兵們也好說,按照軍功發放賞銀就行,復雜的是為首的那批將領,這就得韓宗平親自定奪了,兩個丞相都不能代勞,以免有失偏頗。
魏琦把眾將領的軍功總冊放到御案上,宋瀾再把查抄竇國舅等奸臣之家所得的財產清單放在旁邊。
抄家遠遠還沒有結束,但現有的這部分拿來賞賜將士們已經綽綽有餘。
韓宗平捏了捏額頭,指著馮籍、魯恭、蕭穆的名字道:“這三位都封國公,鎮國公、成國公、衛國公,可否?”
二相道好。
主將封國公,副將們可封侯,韓宗平繼續道:“範釗為武英侯,羅霄為濟寧侯,齊恆為忠勇侯,蕭缜,就叫永安侯吧。”
宋瀾抬眸,遲疑道:“蕭老已經封了國公,蕭缜再封侯的話,會不會隆恩過盛了?”
韓宗平:“他們祖孫倆就是立了這麼大的功勞,我總不能因為他們是一家人就委屈了哪一個,再說我已經有些委屈蕭缜了,以他的軍功,封國公都行,我是因為他年紀太輕再加上蕭老那邊,才隻封他為侯的。”
宋瀾看向魏琦。
魏琦想了想,道:“皇上賞罰分明,臣等心服口服,隻是皇上器重蕭家願意施以隆恩,就怕蕭家因此風秀於林,臣倒是覺得,皇上可在蕭老或蕭缜的爵位冊封中擇一人改為普通世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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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定下的那些爵位,都是世襲罔替的,也就是無論爵位傳承多少代,都保留最初的公侯爵位。
普通世襲則是傳一代降一級,譬如最開始是國公,傳給兒子後就變成了侯爺,傳給孫子則成了伯爺,伯爺之後就徹底斷了這家的爵位。
韓宗平想到了已經生出白發的蕭穆,以及風華正茂的蕭缜。
在蕭缜已經封侯的情況下,蕭穆的國公爵位自然會傳給蕭家二房,蕭守義那一支雖然也都是猛將,父子三人又如何與蕭缜相提並論?且蕭缜的妻子佟穗同樣軍功顯赫,怎麼算夫妻倆的後代爵位都應該高過二房。
就是馮籍、魯恭的爵位都是世襲罔替,蕭穆的偏偏是普通世襲,有點委屈老爺子。
可韓宗平相信,讓老爺子選的話,老爺子也會將世襲罔替的待遇留給蕭缜那一支。
“蕭穆那邊改為普通世襲吧,此外,佟穗之謀之勇堪稱女中豪傑,我要封她為超一品安國夫人,與蕭缜同俸,若遇戰事,隻要她想,便可拜將領兵。”
魏琦、宋瀾都吃了一驚。
按照大周朝來說,後妃、公主郡主等內命婦有俸祿,公侯之妻以及高官之妻為外命婦。
外命婦的冊封基本都是跟著丈夫得來的,一品宰相之妻為一品诰命夫人,國公之妻為從一品诰命夫人,侯夫人更是降成了從三品的诰命夫人。而這些诰命夫人隻有最初冊封時能拿到一筆賞銀,冊封之後並沒有俸祿,逢年過節倒是可以根據丈夫的受器重程度分到不同等級的賞賜。
皇上建立大裕朝後,至少這幾年還是會延續前朝的種種規制,沒想到皇上竟然給了佟穗如此破例的重賞。
吃驚歸吃驚,想到佟穗這一路立下的軍功,光拿下龍行徑便是他們夫妻缺一不可,這份重賞佟穗確實也當得。
公侯之後,韓宗平又封了幾位伯爺。
爵位有了,金銀珠寶綾羅綢緞田產也隻是動動嘴的事,宅子卻又要韓宗平費腦筋了。
魏琦取出他專門為了這次冊封繪制的洛城裡坊圖,圖上標出了很多空宅,基本都是抄家所得。
靠近皇城的肯定都是最好的。
魏琦解釋道:“皇上,洛城北高南低,中間有洛水橫穿而過,遇到暴雨時節,東南那一片容易遭遇水患。皇城佔據西北最高地,那東北這一片裡坊從宜居方面講,便是僅次於皇城的,且這一片北有皇苑防護,南有洛水為隔,遇亂最容易自衛。此外,把武將功勳們安排在這邊,他們也能更好地戍衛皇城。”
韓宗平點點頭,看向皇城正南方那一片,道:“太平盛世,這裡也住了不少達官貴人,魏琦,你就住積善坊吧,宋瀾住尚善坊,這樣你們進宮稟事也方便。”
二相立即跪謝隆恩。
韓宗平開始給公侯們挑宅子。
輪到蕭家時,韓宗平又卡住了,腦海裡浮現出蕭家那一幫子兒郎,人多,給一處五進大宅都嫌擠啊。
很快,韓宗平在皇城東門外的清化坊找到兩座相鄰的五進大院,笑道:“正好,東邊的給蕭老,西邊的給蕭缜,拿到宅子後把中間院牆打通,就又是一家人了。”
魏琦打趣道:“皇上對蕭家如此體貼入微,蕭老知道又該感激落淚了。”
宋瀾也笑。
像孫典、齊雲、張文功這樣的指揮,官職已經夠高了,軍功又沒到足以冊封爵位的地步,韓宗平便都給賜了一座三進的宅子,再加以金銀珠寶田地等厚賞。
犒賞完三軍,除了暫且留下兩萬精銳戍衛京城,其餘十七萬將士全部駐進了洛城郊外的東營、西營,那裡修建了營房,總共可駐軍四十萬,天寒地凍的,將士們早盼著搬進營房睡熱乎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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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家雖然得了賞宅,可那些宅子也要安排小廝丫鬟清掃收拾,破桌子爛椅子要換,塌了的牆要修,掉漆的柱子要重刷,韓宗平既然賞賜功臣,總不能隻賞幾棟根本沒法馬上住人的破宅。
眾將領便暫且住在軍營,每日騎馬往返洛城與軍營,二三十裡地的路,騎馬半個多時辰也就到了。
需要進宮當差的主要是蕭穆、蕭缜,蕭延等指揮都留在軍營處理軍務。
沒有戰事,軍營裡人才濟濟,佟穗就不必死守軍營。
臘月十五,終於得到空闲的佟穗叫上表妹,帶上八個近衛去逛洛城了。
現在的洛城隻開了南面的定鼎門,定鼎門又分成三條門道,中間最寬的門道隻有官員辦差時能夠進出,旁邊兩條門道,百姓與商旅們左進右出,井然有序。
洛城現在還算太平了,百姓們脫離險境後就得開始營生,因此城門這邊人還挺多的。
姐妹倆的骡車排在了左邊。
坐在車中,能夠聽見百姓們的議論紛紛。
“聽說皇上把幾箱子奏折與賬冊擺在了皇城端門外,說裡面全是告發城中貪官的,隻要貪官們將手裡的不義之財交上去,以前的事皇上就不追究了,貪官們也可以保留官職,逾期不交的,皇上便要嚴辦。”
“那些貪官肯聽嗎?”
“一開始皇上定的是五日之期,有些官員交了銀子田產房產等,皇上就把揭發他們的奏折燒了,讓他們繼續當官。然後從沒交的那些人裡挑出兩個大貪殺了抄家,再給其他官員寬限五日,五日後不肯交的,那就繼續殺。”
“貪官們這下子不敢再捂著了,每天都有人往皇城那邊抬箱子。”
“交出來也都是給皇上的,你們高興個啥?”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皇上已經發出告示了,說年後會讓各州縣給貧農分地,春天了還要預備足夠的糧種借給貧農,那些地啊糧的哪來的?正是貪官們交出來的啊!”
寒風吹動車簾,送進來的卻是春日般的勃勃生氣。
佟穗看向表妹,姐妹倆相視一笑。
第180章
最近守城兵對百姓進出的身份核查還是很嚴的, 就怕還有竇國舅的餘黨或是其他可能會加害新帝之人。
輪到姐妹倆的骡車時,周桂笑著將她早已準備好的赤金腰牌探出車簾。
那是佟穗的“安國夫人”腰牌,持此腰牌者, 要進皇城禁衛都得代為通傳。
而此時的守城小兵選自韓宗平南下大軍, 他們都知道新封的安國夫人乃是原右路軍的副將, 軍中無人不曉的女將軍。
守城小兵恭恭敬敬地給這輛骡車放了行。
周桂收回手, 舉起金腰牌親了一口, 湊到佟穗身邊笑道:“狐假虎威的滋味可真好, 我都不想把這腰牌還給姐姐了。”
佟穗:“這樣的狐假虎威可以, 以後在城裡住下了, 你要是敢在外面狐假虎威給我惹禍, 我可不幫你。”
周桂哼道:“淨胡說, 我是那種人嗎?頂多有人欺負我的時候,我搬出你跟姐夫為我撐腰。”
佟穗笑:“哪還用我們撐, 文功現在也是正經的正三品衛所指揮了,誰敢欺負你這個官夫人?”
周桂羞惱地移到側座上, 挑開一條簾縫看向外面。
這條大街便是洛城最寬敞氣派的一條大街, 長達六裡, 從南面的定鼎門直通北面的洛水, 過了橋便是皇城, 因此被洛城百姓稱為“天街”。
佟穗取出蕭缜交給她的洛城裡坊圖,找到天街東側最北端的尚善坊,再指著尚善坊東邊緊挨著的旌善坊道:“三弟妹的祖宅就在這裡。”
周桂重新湊了過來, 看到姐姐指著的地方,吸了口氣道:“這裡同樣正對著皇城, 宅價肯定嚇人,咱們衛縣縣衙那一圈的宅子都特別貴呢, 一般人都買不起。”
佟穗:“林家本來就是洛城望族,三弟妹的祖父還做過丞相,宅子的地段可想而知。”
周桂:“說起來,我一直都挺奇怪的,當初林家為何要離開洛城?他們不搬走的話,或許不會遭遇那些事。”
佟穗搖搖頭,林凝芳隻講過她是如何“嫁”給蕭延的,當時的林凝芳更像是要找個人傾訴壓抑許久的悲苦委屈,並未提及林家搬走的原因。等後來妯娌倆的關系親近了,對於住在蕭家的林凝芳而言,洛城的一切幾乎成了一場夢,林凝芳從未主動提起舊事,佟穗也不能莽撞地去戳她的傷疤。
包括林凝芳請她探望一下故宅,都隻是林凝芳祝蕭家眾人平安的一種方式而已。
馬車穩穩地往前走著。
佟穗指著經過的安業坊道:“姑父一家住在這裡。”
蕭姑父、孫緯一直在負責右路軍的軍糧軍餉籌備發放等文職,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際,蕭姑父、孫緯以及其他隨軍主簿都被兩位丞相叫到戶部當差去了。雖然二人不是科舉出身,可隻要這次表現夠好,便能破格任用,最多從小官一點點往上提拔,全看考評高低。
周桂:“也是套五進的大宅子啊,就是離你們的清化坊夠遠的。”
佟穗:“洛北裡坊就那麼大,總不能將咱們這一幫人都安排在那邊,像我們家、文功家、孫家,都分散在洛南。”
二哥佟貴得了一套五進宅子,聖旨上說得清楚,這是把二哥與父親佟有餘鎮守衛縣的功勞一起算上了。
孫家得的也是五進宅子,因為孫典、孫緯兄弟倆都立了軍功,且之後也會住在一處。
張文功就他自己,跟其他指揮一樣分了一套三進宅子。
佟穗講的都是衛縣這幫人,周桂將那些熟悉的面孔過了一遍,想起一人:“潘叔家在哪?”
佟穗指著南市西邊的思順坊道:“這裡,潘叔跟潘岱的軍功合在一起,也是棟五進的宅子。”
周桂感慨道:“誰能想到呢,光咱們衛縣一下子就出了這麼多軍官,雖然他們自己都有本事,可也全靠老爺子一路提攜才有了今天的地位。”
佟穗:“大家相輔相成吧,老爺子都不會說這種話,咱們也別驕矜了。”
周桂點點頭。
聊著這些裡坊,好像沒過去多久,馬車就來到了林家所在的旌善坊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