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缜搖頭:“隨便拿的。”
喬長安:“那你把手裡這個給我?”
蕭缜將剝下來的粽葉遞過去,換來眾人一陣嗤笑。
蕭穆對齊雲道:“剛剛給你爹他們送去了一碗,裡面也有你妹妹包的。”
齊雲:“那我妹妹肯定交代過了,叫您別給我爹他們分。”
正在吃粽子的張文功就嗆了一下,齊姑娘還真說了這話。
蕭延:“活該,你妹妹還是太聽話了,換我們家玉蟬,別說我爹,就是祖父想把她嫁給一個糟老頭,玉蟬都能拿菜刀跟祖父比試比試。”
蕭野:“施毅長得不太行,但剛四十多歲,也算不上糟老頭,看看二叔,你能說他是糟老頭嗎?”
蕭延:“……”
他瞪眼死老四,再訕訕地看向坐在桌子旁邊默默吃粽子的親爹。
蕭守義豈會在乎這群狼崽子的調侃,隻嫌人太多,帳子裡的血、汗味兒都快把粽子香壓下去了。
蕭穆嫌棄道:“都快吃,吃完該去哪去哪,別都在這擠著。”
孫典問:“您老說說,韓將軍他們現在到哪了?”
蕭穆看向齊雲,韓宗平的大軍是從衛縣出發,往南打到平縣,再從平縣往西打,繞一大圈來到朔州西南部的池縣,過定武關再北上朔州。
都是被施家、齊家暫且放棄防守的小縣城,韓宗平大軍打起來隻會勢如破竹,卻因為繞路要耽誤行軍功夫。
齊雲對朔州南部各縣的情況地勢更為了解,猜測道:“再有兩日,應該能到定武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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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延:“他們肯定還不知道咱們已經拿下了朔州,沒準都做好了強攻定武關的準備,結果剛往關前一站,咱們的人就把關門打開了,哈哈哈!”
蕭穆瞪過來:“打下朔州你很得意是不是?”
蕭延:“……”
蕭穆看看面前這一群狼崽子,道:“真以為咱們輕輕松松拿下朔州是靠自己的本事嗎,以為這邊的十五萬大軍是怕了咱們蕭家?沒有韓將軍的威望與大軍在後面給咱們撐腰,施毅敢直接發兵去打七縣,而不是選擇嚴防死守,他手下的兵馬也不會毫無鬥志。包括雲郎,他既然猜到老二用了離間計,就一定能想辦法壓住施金虎,而不是直接跟他撕破臉皮。”
齊雲垂眸,算是默認了老爺子的說法。
蕭穆繼續訓斥這一幫孫子外孫或自己看著長大的小輩們:“外面的士兵們贏得糊塗敗得也糊塗,你們這些將領不能糊塗,不能因為幾場微不足道的小勝就真以為自己多厲害了。實話告訴你們,沒有韓將軍,我根本不敢打朔州的主意,因為就算我有勝算,也是靠犧牲那四萬多青壯的命換來的,那我贏了又圖什麼?圖自己威風?”
“我可以不要自己的命,不能不管手下的兵,這句話你們也都給記在骨子裡,勿驕勿躁,以後每一場仗都認認真真地打,踏踏實實地打,能以最少的人命打贏每一場仗,那才是真的厲害,真正值得驕傲的功績。”
眾兒郎放下手裡的粽子,齊聲道是。
初七這日下午,韓宗平大軍距離定武關還有十幾裡地,派出去的哨兵就帶著蕭家派出來的哨兵一起回來了。
韓宗平問蕭家的哨兵:“你怎麼在此?”
那哨兵神色恭謹道:“稟將軍,託您的威名,端午那日右將軍已經攻下朔州,現在右將軍就在定武關,等著迎您與大軍入關。”
韓宗平還算冷靜,他身邊的兩位謀士與眾將軍都震驚得詢問起來,有的問蕭家是如何打的,有的問蕭家損傷了多少兵馬。
哨兵一一回答,因為老爺子打雁門關、圍困朔州時都打出了韓宗平的旗號,哨兵也不必賣弄話術,如實道來便可。
範釗驕傲道:“一群烏合之眾,早被將軍的威名嚇破膽子了,自然不敢再與將軍為敵。”
魏琦看向宋瀾:“宋兄怎麼看?”
宋瀾直言道:“朔州一戰如此順利,一靠將軍威名擊潰了反王的軍心,二靠右將軍將一招攻心計運用得出神入化,二者缺一不可。”
韓宗平:“先生不必為我攬功,右將軍深諳用兵之道,我隻恨與他相逢甚晚,倘若能提前三十年,何至於讓這等將才埋沒鄉野。魯恭、馮籍,你二人帶大軍緩行,其他人隨我先行入關去拜會右將軍!”
在衛縣他封蕭穆為右將軍,一是賞識老將軍的武藝與仁義,二是因為蕭穆手下有四萬兵馬,足以封將。
可直到此刻,朔州戰的戰績清清楚楚擺在眼前,韓宗平才真正把蕭家祖孫放在了與範釗等將領平等的地位。
右將軍蕭穆,他名副其實的右將軍!
第150章
定武關距離朔州城有八十裡地, 韓宗平的十萬大軍今晚肯定趕不過去了,韓宗平便隻帶上兒子韓保、兩位謀士、範釗、羅霄二將以及五千騎兵先行隨著蕭穆等人前往朔州城。
路邊的麥田金燦燦的,麥粒鼓鼓囊囊已然熟透, 百姓們正熱火朝天地收著麥子。幾日前蕭家進軍朔州城時百姓們心裡還有些慌, 現在得知是蕭老將軍迎了威震天下的韓總兵進來, 百姓們別提多激動了, 有膽大的甚至跑到地邊主動跟韓宗平打招呼。
韓宗平性格堅毅軍紀嚴明, 但他待百姓素來寬和, 遇到年紀大的老農, 韓宗平還會特意下馬與老農答話。
一個老農特別後悔:“他們都說您也信不過, 勸我早收麥子, 我心慌聽了, 要是等到現在,一畝地至少能多收幾十斤啊。”
那是真後悔啊, 眼淚都流下來了,湊過來的其他搶收的百姓也是一片唏噓。
韓宗平寬慰眾人道:“不怕, 一茬麥子而已, 還有秋收呢, 隻要咱們手裡有地, 以後還會有無數個豐收年。”
“那也得天下太平才行啊, 韓將軍你可千萬要把那幫子黑心肝的貪官都給抓起來,不然就算地裡豐收了,貪官也會想方設法地從我們手裡搶走, 我們照樣沒有好日子過。”
“是啊韓將軍,我們都指望您了!”
韓宗平嘴上應承著, 心裡十分難受,這就是百姓, 所求不過是安穩種地吃飽穿暖的百姓,卻因為朝廷腐敗,連這點最基本的要求都滿足不了。
辭別這片的百姓後,韓宗平對蕭穆道:“你們先前為七縣百姓分地就分得很好,大軍休整期間,朔州以及周邊諸縣的分地之事也交給你,大概多久能夠辦妥?”
蕭穆思索片刻道:“齊恆父子對平縣等地了如指掌,施毅身邊的軍師鄧季雖然為虎作伥,卻對朔州諸縣的文武官吏如數家珍,如果能得他們相助,十日應該足夠。”
韓宗平:“朔州一戰齊雲立了大功,齊恆父子也非奸惡之徒,隻要他父子願意為咱們效力,繼續用他們為官也可。那個鄧季如能戴罪立功,可免除他九族的死罪。”
蕭穆:“將軍厚恩,他三人必將感激涕零。”
眾人抵達朔州城時,已經近黃昏。
犒賞三軍治罪反王等頭目是明天的事,韓宗平讓蕭缜、羅霄去查抄清點朔州城各處可用的軍餉、糧草、兵器等等,再讓齊雲親自去帶齊恆父子過來。
齊恆、齊凌這對兒硬骨頭的父子倆,在蕭穆面前還有些不服氣,認為他們能贏都是因為齊雲的投誠,如今到了韓宗平面前,得知韓宗平不但不會治罪他們,還想繼續留他們做官,父子倆果然感激涕零,跪在地上表示願意為韓宗平效力。
韓宗平道:“你們不必謝我,如果不是右將軍一再在我面前為你們美言,我最多看在齊雲的功勞上免除你們死罪,送你們歸鄉為民。”
父子倆再看蕭穆,眼神就和善多了,像兩頭被撸順毛的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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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齊家父子恢復自由即將與家人團聚,佟穗、周桂姐妹倆也被蕭穆派人接去了蕭家在朔州暫住的宅子。
新宅是兩座毗鄰的二進院。
東院給周家爺四個住,佟貴、張文功的客房也安排在那邊。
蕭家住在西院。
前院的倒座房收拾出來給蕭延三兄弟、喬家兄弟、孫典兄弟等一幫沒帶媳婦或是沒娶媳婦的兒郎們住,兩三人擠一個炕完全夠用,何況他們有時候住在軍營,未必會在城裡歇息。
後院是正院,蕭穆住上房,蕭守義、蕭姑父住東廂房,佟穗夫妻倆住西廂房,丫鬟婆子們住耳房。
因為這次要住十來日,佟穗裡裡外外都盯著收拾了一遍,桌椅等物件是宅子原來就有的,老爺子隻叫人給各屋添置了嶄新的被褥。
晚上蕭家眾人肯定要陪韓將軍應酬,佟穗收拾好就去東院待著了。
除了周桂與丫鬟,東院這會兒隻有表哥周獻在,一打聽才知道周景春、周元白、佟貴、張文功都被叫去吃席了,周獻一來不喜歡喝酒,二來不放心妹妹自己在家,這才沒去。
周桂:“明天姐姐生辰,晚上咱們擀面條吃。”
佟穗:“……我都忘了,難為你還記得。”
周獻:“祖父也記著的,要不是今日韓將軍進城,他們肯定都回來陪你吃長壽面。”
佟穗:“嗯,招待韓將軍更重要,自家人什麼時候都可以聚。”
因為長壽面的意義不一樣,兄妹三個親自去了廚房,姐妹倆揉面切面條,周獻坐在灶膛前燒火,一邊忙一邊說些悄悄話,譬如反王施毅明天就要被砍腦袋了,齊恆會不會後悔當初嫁女兒的決定,譬如明日論功行賞時,自家這幫人都能得到什麼賞賜。
周家三代軍醫是拿固定的軍餉的,最多哪天替將領們診治時,將領們一高興可能會給些賞錢。
不過周家隨軍更多的是為了幫襯蕭家,才不是圖那點軍餉。
周桂:“這次仗打得不多,姐姐的軍功怎麼算?”
佟穗:“弓箭手因為很難計算戰場上的殺敵數,都是按照平時的考核成績算的,我們在雁門關那邊前後出手兩次,論功行賞時會統一記功,再由弓箭營自己按照平時成績分發。”
佟穗雖然在老爺子身邊做事,但隻要她參與了的箭攻,她都會拿到弓箭營裡最高的軍功,其他弓箭手也服。
周桂笑道:“早知道我也跟你學練箭了,比給旁人看病掙得多。”
佟穗:“會醫術在什麼地方都能派上用場,箭術隻能用在戰場或是進山打獵。”
周桂:“這麼一比較,那還是我們郎中更厲害一點。”
周獻:“就沒見過你這麼喜歡自誇的。”
三兄妹說說笑笑,一起吃了一頓香噴噴的長壽面。
吃完佟穗就回了西院,洗個澡換身幹淨衣裳,頭發都晾幹梳起來了,過了一更天,街上才傳來蕭延幾人的大嗓門。
佟穗想了想,站在垂花門一側,等著接老爺子、蕭守義、蕭姑父這三位長輩,順便接下蕭缜。
果然,三位長輩前後進來了。
佟穗手裡提著燈籠,發現老爺子精神矍鑠腳步如常,似乎沒喝多少酒,蕭守義卻醉得不輕,被蕭姑父扶著,蕭缜還在外面,被一群人拉著起哄,非要叫他在前院睡。
老爺子對佟穗道:“進屋去吧,省著他們連你也鬧。”
佟穗關心道:“您沒事吧?”
蕭穆:“韓將軍不好喝酒,那些年輕人也不好意思灌我,都去灌你二叔他們了。”
說完,這三位長輩先回去了。
佟穗正猶豫是繼續等蕭缜還是回房的時候,突然聽見蕭延大叫:“老四,你往裡面跑什麼跑?”
蕭野:“明日二嫂生辰,我有禮物孝敬她,怎麼,你也準備了?走啊,一起去。”
喬長順:“他有個屁,領了軍餉也都攢著給他自己媳婦呢,才舍不得拿出來孝敬嫂子。”
喬長安:“是啊,三哥早都算好了,明天領到賞錢就往衛縣趕,路上分別在陰縣、應縣、成縣、定縣換匹馬,快馬加鞭連跑四個時辰就能到跑到家,在家住三晚回來一趟,然後再回去住三晚,兩邊都不耽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