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凝芳:“那二嫂再有不懂之處,可以過來問我。”
佟穗驚喜道:“會不會給你添麻煩?”
林凝芳笑道:“若不是需要臨摹此圖,我每日都闲著,何來麻煩之說。”
佟穗:“行,那以後我就去問你了,哎,你先看吧,我去跟大嫂一起準備午飯。”
她轉身就跑了。
林凝芳目送她出門,過了一會兒,她抬起一隻手,對著那陌生的細瘦手腕出起神來。
.
晌午佟穗妯娌倆蒸了雜糧飯,燉了一大盆鹿肉,再來一道小蔥拌豆腐。
往碗裡盛飯時,佟穗回想林凝芳之前少得驚人的飯量,特意給她盛了一平碗。
碗飯剛翻到林凝芳面前,林凝芳便錯愕地抬頭看來。
佟穗朝她笑笑,接下來要養身體也要臨摹畫,當然得多吃點。
等午飯結束,林凝芳第一次沒有吃完就走,而是留在堂屋。
以前不看也就罷了,現在看著柳初收拾碗筷,佟穗從鍋裡往泔水桶裡舀豬食,林凝芳很是難為情:“大嫂二嫂,我能幫些什麼嗎?”
柳初柔聲道:“不用,弟妹有這份心就夠了,你想幫忙我們卻不忍心累到你,快回去歇著吧。”
佟穗猜測道:“弟妹是有什麼事嗎?”
林凝芳朝她點點頭。
Advertisement
佟穗正好要去後院了,林凝芳隨著她一道出來,邀請道:“我下午都在書房,二嫂等會兒空了,來書房陪我如何?”
書房畢竟在老爺子的院子,她自己待在這邊有些不自在,阿真又經常被賀氏母女喊去做事。
佟穗能理解她的顧慮,笑著應道:“好啊,你先回房,我忙完這邊洗洗手就去找你,順便跟二爺要鑰匙。”
剛剛吃飯時老爺子宣布林凝芳會去書房練畫,叫大家別去打擾,順便也提了讓蕭缜先把他的那把鑰匙給林凝芳拿著。蕭缜上午一直在外面,鑰匙放在了屋裡。
林凝芳點點頭,臨走之前,她看向佟穗拎著泔水桶的雙手。
同樣是一雙細細白白的手,露在外面的一段腕子卻骨肉勻稱很有力量。
很有力量的佟穗並沒有察覺相府千金的視線,喂完骡豬雞,包括暫時養著留著過陣子宰殺的野雞野兔,柳初也將鍋碗筷都刷好了。
妯娌倆並肩走向東院,柳初悄聲問:“三弟妹跟你說什麼了?”
佟穗:“她自己在書房練畫不自在,希望我去陪著,現在她可能就跟我熟一點,還不好意思找你。”
柳初嗔道:“我又沒吃你們的醋,還用你找補,再說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陪她。”
佟穗:“我也不知道,昨日畫畫,別看我們在一個屋待了那麼久,講的還沒超過五句。”
妯娌倆互相看看,都笑了。
佟穗回了東廂房,進屋後發現蕭缜赤著上半身,低頭正在檢查手臂上的傷口。
佟穗不好意思看,背對著他洗手時才關心道:“還疼嗎?”
蕭缜看她一眼,道:“不疼,快愈合了。”
佟穗也很佩服他,那樣血淋淋的刀傷,才養三四天就恢復了七七八八。
擦過臉,佟穗搭好巾子,目不斜視地去銅鏡前檢查發髻:“書房的鑰匙你給我吧,我給三弟妹送去,順便陪陪她。”
蕭缜:“陪多久?”
佟穗:“說不準,有事?”
蕭缜:“鑰匙在衣櫃,錢袋子底下。”
這答非所問的,佟穗愣了愣才走向衣櫃,打開櫃門,去翻藏在裡面的錢袋子時,發現旁邊居然多了一朵粉燦燦的絹花,絲綢做的。
她一動不動,身後忽然貼過來一道結實的身軀,一手摟著她轉過來,一手拿起那絹花。
屋裡還算寬敞明亮,偏他將她堵在兩扇衣櫃門內的昏暗空間。
佟穗就覺得自己的臉比他的胸膛還要熱。
蕭缜將絹花戴在她頭上。
佟穗垂著眼,細聲問:“多少錢買的?”
蕭缜:“五十文,別人問了就說是你的嫁妝。”
佟穗:“這樣好的料子,我可戴不出去。”相府千金都沒有,在寡嫂面前打扮得太嬌豔也不妥當。
蕭缜:“那就在屋裡的時候戴。”
第028章
西院這邊的東廂, 蕭延也在跟剛從外面回來的林凝芳說話:“怎麼突然要去書房練畫,你自己想的,還是祖父他們要求的?”
林凝芳:“祖父不想我繼續悶在屋裡, 便要我練畫打發時間。”
蕭延:“那怎麼把父親二哥二嫂都叫去了?”
林凝芳:“書房是家裡最要緊的地方, 父親二哥都有鑰匙, 所以跟他們也打聲招呼。”
蕭延不是很信, 可這幾人嘴巴都嚴, 五弟也道上午去鎮上沒出什麼特別的事, 蕭延便無法再追問, 改口道:“什麼時候過去?我陪你一起。”
林凝芳:“我已經邀了二嫂陪我。”
蕭延知道她不待見自己, 但他也高興她願意與二嫂親近, 總算有點要做蕭家媳婦的樣子了。
櫃臺上放著兄嫂從鎮上帶回來的炒瓜子, 蕭延拿到炕上,他盤腿坐在炕邊, 剝好一個仁往林凝芳面前遞:“嘗嘗,有鹽味兒的, 不鹹的不好吃。”
林凝芳別開臉:“你自己吃吧。”
蕭延瞅瞅自己的手, 笑了:“嫌我沒洗手是不是?得了, 我現在就去洗。”
他將瓜子仁丟到嘴裡, 跳下地走到洗臉盆前, 一邊洗一邊檢查,確定幹幹淨淨了再擦幹返回炕上。
林凝芳還是不想吃。
蕭延硬將人摟到懷裡,堅持往她口中塞了一顆:“瓜子帶油, 對身體好,瞧你瘦的, 就該多吃。”
晌午瞥見她吃了一碗飯,蕭延心裡樂壞了, 媳婦養胖點,他才好做,憋這麼久都快憋出火了。
林凝芳能感受到他的變化,臉色越冷。
蕭延隻好松開人。
林凝芳去南屋找阿真。
阿真同樣坐在炕上,低著頭正在裁剪賀氏的布料,自打知道她擅長女紅,賀氏、蕭玉蟬便把西院一家人縫補衣裳的活都派了過來。
“姑娘快坐。”主僕倆單獨相處,阿真還是習慣用舊稱。
林凝芳瞧見旁邊還沒動的蕭玉蟬母子的布料,眉尖微蹙。
阿真低聲道:“姑娘不用心疼我,放以前我是不用做這麼多差事,可跟外面那些無依無靠的女人比,我還能踏踏實實地在這裡當個丫鬟,已經夠叫人羨慕了。”
遠的不提,就說這靈水村,有些男人白日裡看著是人,到了晚上就成了畜生,專挑那種懦弱不敢聲張的寡婦家翻牆摸門。時間久了,總有左鄰右舍聽到動靜,阿真就是在河邊洗衣裳時聽到的這些闲話。
林凝芳唯有沉默。
憐惜又如何,她自己便是蕭家養的闲人,實在沒有資格再為阿真爭。
“三弟妹,你在裡面嗎?”
外面傳來佟穗的聲音,林凝芳打起精神,跟阿真交待一聲,出去了。
佟穗站在外面,手裡端著一個木質託盤,上面放著一隻粗瓷水壺兩隻碗。
可能是陽光太暖,她的臉紅潤潤的,笑著望過來,讓林凝芳想到了開成一片的燦爛桃花。
“我幫二嫂拿吧。”林凝芳跨出門道。
佟穗:“不用,壺裡我幾乎裝滿了,你未必端得動,你若沒別的事,咱們現在就去書房?”
林凝芳笑著點點頭。
妯娌倆並肩往月亮門那邊走,經過北屋窗下時,頭頂冷不丁響起一道聲音:“二嫂,凝芳身子弱,你別讓她練太久。”
佟穗仰頭,看見蕭延站在大窗旁,因為個子太高,腰以上都露了出來。
蕭家四兄弟,蕭延身上的兇戾氣是最重的,與蕭缜酷似的狹長眼眸盯著人時就像一條隨時可能會撲過來的蛇,最容易讓女子防備。
佟穗敷衍地點點頭,無需商量,她與林凝芳都加快了腳步。
進了書房,門窗一關,淡淡的沉靜書香讓人的心也跟著平靜下來。
佟穗放好託盤,對林凝芳道:“弟妹忙吧,我去找本書看。”
林凝芳頷首。
佟穗走到第一排書架前,餘光瞥見林凝芳在看《撲蝶圖》了,她迅速從懷裡取出之前蕭缜帶給她的那本啟蒙書,再假裝剛從書架上取下來的樣子來到書桌一側。
一旦看起書來,佟穗便徹底沉浸其中,沒去管林凝芳。
林凝芳倒是偷偷瞥了她幾次,見這位二嫂看書看得如飢似渴,她笑了笑,也不再分心。
不知過了多久,林凝芳將砚臺移到身邊,準備研墨。
佟穗被她的動作吸引,立即放下書站了起來:“弟妹隻管畫,我幫你研。”
研墨很費手腕,林凝芳的力氣那麼寶貴,都該用在畫畫上。
林凝芳愣神的功夫,墨條已經被佟穗搶去了,連砚臺都挪到了一旁。
林凝芳好笑又無奈道:“我本來就胳膊無力,二嫂該讓我多練練才對。”